“既然你說那邊待不下去了，搬過來跟我住怎麽樣？我這邊雖然小，但是多一兩個人，應該還是可以住得下的。”

　周築琛正在走投無路之際，男朋友嚴續適時挺身而出，伸來了橄欖枝。

　“呃，但是嚴續，我就算要搬家，也是肯定要帶著小空的。”

　“嗯，我知道啊。沒關系，我住的地方多一個孩子應該可以住下吧。”

　“所以你能接受他來住？”

　“是啊，小空挺可愛的，我想我沒應該合得來吧！那孩子上次不是一起去過遊樂園麽？也幸好他沒有遺傳上他哥那個性格啊！不然就完蛋了。”

　“好，那我回去跟小空商量商量。”

　周築琛點點頭，他倒是沒有好跟嚴續說，其實肖空並不喜歡嚴續。

　不喜歡的原因，周築琛死活沒有問出來。

　他一直覺得非常奇怪，過去還從沒聽過乖巧的肖空說過不喜歡誰——明明在家裡，陳都有事沒事就使喚他，肖昊對他態度更是呼來喝去，可肖空卻從沒說過不喜歡他們。

　“到底為什麽啊？嚴續他……對你做什麽了麽？”

　“不，”肖空偏過頭去：“他人應該挺好的，可能只是氣場不合吧。”

　周築琛心說你這麽小知道個毛線的氣場！“那……你到底願不願意跟我搬過去啊？你要是不願意，咱們就還住你哥這兒也行。”

　雖然你哥的環境這兒對青少年的成長實在是不利，可是……實在不行也只能忍了。

　肖空低著頭想了一會兒，突然露出了一抹周築琛從沒見過的陰沉至極的皮笑肉不笑。

　周築琛那一瞬間簡直傻掉了。

　肖空這孩子，一向善良陽光可愛溫柔，簡直就是個小天使，所以剛才那笑容是怎麽回事啊？！

　他、他什麽時候也學會那樣笑了？從哪裡學來的啊？！

　“哥哥，你受不了肖昊哥哥的話，就搬出去和嚴續大哥一起住吧。我……沒關系的。”

　肖空說罷，看著周築琛傻愣愣的臉，面無表情。

　什、什麽啊？周築琛不解。我搬出去，你沒關系？等等，為什麽不是“我們”一起搬出去？

　“……那、那你呢？”

　“你放心吧，我繼續住在這裡也沒關系的。肖昊哥哥會照顧我，我也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

　肖昊會照顧你？他只會把你帶壞的吧？！

　周築琛說不出話來。他不明白肖空突然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個人搬出去把肖空丟下，可是這個孩子，卻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過去……不是一直很依賴自己的麽？

　“你說什麽呢，我就算搬出去住，也肯定帶著你一起去的吧？除非……你不想跟我一起住了？”

　肖空似乎冷笑了一聲，又露出了一抹周築琛完全無法理解的笑容，他跳下椅子，背對著周築琛翻開作業本。

　“哥哥，我想我也應該開始學著獨立了。畢竟，你是不可能照顧我一輩子的，對不對？”

　“……”

　這……說的倒是沒錯。自己從血緣上確實既不是他父親又不是他兄長。確實不可能照顧他一輩子，當然周築琛掂量了一下自己——也沒有能力照顧他一輩子。

　肖空會長大，會越來越有自己的思考方式，會越來越不依賴他。

　這樣的關系再沒有親情的紐帶，之間的羈絆確實太過弱小，有朝一日形同陌路，也是有可能的。

　這個問題，周築琛早就想過，甚至在某種意義上早就給自己做過充足的心理準備。

　只是，他原以為兩個人漸行漸遠，應該是在肖空上大學之後，最起碼也是在叛逆期來臨的時候。

　卻沒想到，肖空就這麽毫無征兆地，就已經開始地把他推往心防之外了。

　……

　怎麽回事啊？難不成自己做錯了什麽，惹了這孩子嫌棄了？

　周築琛自認為愚鈍，特別是肖空這樣內心纖細又從小就滿腹心事的孩子，他猜不透，也也不好直接去問。

　……

　“也許你管他管太多他煩了吧？還是說，因為你說要搬出來，他覺得被拋棄了？所以開始報復社會？”

　“我沒有要拋棄他啊！我明明說的是要跟他一起出來住啊！”

　“啊~”嚴續壞笑道：“那就只能說明你被討厭了吧。”

　“……”但是為什麽突然就被討厭了啊？

　“這很難說啊。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事情確實也是無法避免的吧？我自己在上初中之前，可也是爸爸媽媽的寶貝乖兒子呢，可初中以後，和老爹的關系就一落千丈，後來好些年我和我爸就像天敵一樣都不怎麽說話，好多男孩子的人生軌跡都是這樣的吧。”

　周築琛想想似乎不是沒有道理。自己跟父親的感情，也是中學以後就開始不怎麽好了。

　男孩子都會成長到一定年齡，就被天性驅使著開始挑戰“父親”的權威吧。

　所以肖空突然開始疏遠自己……只是青春期的正常現象？

　“算了別想了啦！反正又不是你弟弟不是嗎？肖昊家的事情交給肖昊煩惱不就行了！不管怎麽樣，你能搬過來實在是太好了！我從來沒有試過同居呢！簡直好像新婚一樣！”

　嚴續興奮雀躍，早早就把家裡給收拾一新了。

　騰出了周築琛的櫃子、周築琛的抽屜，還采買了兩人一起用的家具。

　周築琛其實還沒有想好要不要搬過去，不過肖空那樣的態度，讓他感覺自己再待在他身旁可能會日漸尷尬。於是，就在短短幾天之間，他已經把不多的行李七七八八地搬去了嚴緒家中。

　周築琛搬出肖昊家不過短短一周而已，再拎著好吃的去看肖空，就傷感地感覺到自己和那孩子之間原先的親密無間，已經幾乎蕩然無存了。

　以前明明會天天叫著“哥哥”，像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樣粘著他的。

　現在卻好像連禮貌性的微笑都笑得很是勉強。

　就連打招呼的方式也變成了“周大哥，好久不見了”，動作拘謹，彬彬有禮地拒人以千裡之外。

　周築琛抑鬱得簡直想來根煙。

　他人生第一次覺得肖空如果能多少像肖昊一點就好了——如果他哪裡惹毛了肖昊，肖昊會怒吼咆哮，甚至一腳踹過來，但是這樣起碼他馬上就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他至今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麽肖空突然就再也不親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