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築琛自己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養成了這種鴕鳥性子。似乎自打到了這麽個不尷不尬的年紀、混成現在這幅不尷不尬的狀態之後，他就一直是這樣了。

　難以面對的事情，不再想要去積極解決，而是越來越習慣性得選擇逃避。

　對於是非的概念，道德的黑白，也越來越得過且過。

　他當然討厭這樣的自己。可越是討厭，卻越是隨波逐流地變成自己更不喜歡的樣子。

　之後，周築琛再也沒有花錢睡過任何人。

　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冷靜了下來，變得越來越性冷淡。最近也不再去幻想什麽天馬行空的東西，就連偶爾去肖昊店裡幫忙看到眾星捧月的小鮮肉對自己放電，內心也再沒有什麽波瀾。

　……

　就這樣，周築琛認真工作，有空的時候自己去看看電影，偶爾給肖昊程啟他們去當當電燈泡。覺得這種自由自在不用關心在乎任何人、不用期待任何事的感覺，也挺輕松自如的。

　也是那段時間，他開始後悔自己年輕時的愚蠢而正義的堅持。

　他開始覺得，也許自己那時候，應該選擇留在林仕雲身邊的。

　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的愛情，甚至不完美但讓人怦然心動的愛情都少找。特別是對於他這種普通人而言，在有了好的東西的時候，就不該再追求什麽道德上的完美。

　他很恐懼，很害怕也許和林仕雲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就已經是他整個人生中離幸福最近的時候。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

　——

　“喂喂喂喂喂~~~周末來參加在我家開的party啊！別躲了！你不就是躲小空嗎？反正現在那孩子又不住我這裡了！碰不到的！”

　研三畢業，周築琛無縫銜接成為了本校的一名教師，那年，肖空也已經十六歲，升入了重點高中。

　那是一所教學方面抓得很緊的全日製寄宿學校，全封閉管理，學生只有周末才有機會離校。而那所學校離肖昊家著實不算近，整個橫跨了北京東西城，所以肖空就算周末也很少回來。

　“這可是咱們那一級在全北京的高中同學會啊！人家親愛的出差去了，陳都又不知道在哪，你再不來，其他來的一幫鳥人我除了我們班的基本一個都不認識，那還玩毛線啊！”

　周築琛心說，你還真好意思提陳都？人家好歹跟了你那麽多年現在你連人家在哪都不知道你合適嗎你？

　陳都據周築琛所知還待在老家。他的筆名還活躍著，他的畫兒也一直沒停，經常曬曬新圖，這些年粉絲越來越多。

　但是從他微博和個人主頁，並看不出他個人生活的點滴痕跡。

　“好啦！就這麽說定了，周六晚上同學會你一定要來陪我啊！”

　“說起來，為什麽同學會在你家開啊？一般不都是找個酒店什麽的。”

　“當然是因為老子有錢有場地可以顯擺啊！這不是明擺著的麽！”

　按照肖昊的說法，肖空這孩子現在既然不在家裡住了，多少得給他點零用錢花，但是肖昊決定隻按最低標準給，讓他勉強吃飽就不錯了。按他的說法，是省得小空像你周築琛一樣，才高中而已，兜裡有點錢就跑出去租房包養小白臉。

　周築琛簡直無語，不過回頭想想也有道理——如果當時的自己是個窮逼，安安分分住在學校裡，自然也沒有後來跟肖昊陳都出租屋裡的一堆破事兒扯後腿，說不定混得會比現在好很多。

　然後這麽想著想著，等周築琛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拎了一大堆好吃的站在了肖空高中的門口。

　越想越覺得肖空的日子苦——就那麽點生活費，據說學校裡連個像樣的小賣部都沒有，食堂難吃得一塌糊塗，每天還早自習晚自習的輪番轟炸。那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卻過著苦行僧一樣的生活。這怎麽行？

　周築琛並不知道肖空還願不願意見自己。

　畢竟也一年多沒見了，上次見面的時候，又是那麽尷尬的收場……

　肖空是跑出來的。

　跑得氣喘籲籲。運動鞋踩在腳底下，鞋帶都沒有系好。

　周築琛驚訝於那孩子的模樣。一年沒見，那孩子完全長大了，已經和周築琛差不多高了。從那張清俊還帶著點稚氣的臉上，周築琛完全看到了高中時候肖昊的臉。

　就連委屈得雙眼通紅但故作鎮定的樣子，都和肖昊當年被梁煜欺負了之後一模一樣。

　“啊，我帶食糧來慰問你了。”

　“嗯。”肖空點了點頭，面對面站在周築琛身前，卻沒有接。

　“看看嘛，都是你喜歡吃的。”周築琛把好重的兩大包零食塞進肖空懷裡。

　“嗯。”肖空卻還看都沒看袋子裡的東西，隻定定看著周築琛的臉。周築琛有點狐疑，自己臉上有什麽？話說今天出門好像也就是和往常一樣隨隨便便刮了個臉就出門了，應該沒什麽奇怪的地方吧？

　“……”

　一陣風刮過，周築琛只看到肖空嘴唇動了幾下。

　“啊？你說什麽？”

　肖空把食物放在了地上，一把抱住了他。

　說真的，那一瞬間周築琛的老心臟還是怦怦跳快了兩下的。

　因為動作完全不一樣了。

　以前的肖空，從來都是從手臂下面胸口的位置撲過去熊抱住周築琛的；可是這次，他卻居然是從肩膀上面一把將周築琛撈了過去——就是那種韓劇裡面男主角抱女主角的標準動作，讓周築琛整個人基本上毫無防備就跌他懷裡了。

　少年的身上，充滿了乾淨陽光溫度和檸檬清香的青春荷爾蒙氣息。

　這讓最近一段時間都沒碰過男人的周築琛實在是受到了一萬點名為“心旌蕩漾”的惡意傷害。

　然而周築琛畢竟是一個靠著“天生性冷淡”這一唯一特長，成功在誘惑力破表的惡魔肖昊身邊存活至今的奇GAY。

　所以他的感官自行修正速度瞬間就飛快無比地運作了起來——不就是自己養大的孩子跟自己撒嬌嘛？又把那麽小的孩子當男人看，周築琛你是禽獸嗎？！

　快點！快點想想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那種委委屈屈的小豆丁模樣！

　周築琛正在努力集中精神，肖空的一句話，瞬間打碎他好容易構築的防禦罩。

　“我原來還以為……還以為你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