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嚇得要死。
手都是抖得。
謝燭寒身強體重, 路西一個人廢了勁兒扛到床上,觸手才發現謝燭寒冷的跟一塊冰一樣,這就算了, 還硬邦邦的。
加上臉上的雪霜, 慘白的臉, 沒有血色的唇。路西覺得自己扛一個死人。
“謝燭寒!”你別嚇我。路西拍著謝燭寒的臉。
沒有一點熱乎氣。
拉著被子裹得緊緊的, 趕緊給大哥打電話。
榕清今天沒跟塞西爾搞, 別墅節日氣氛濃厚, 兩人坐在壁爐前喝著酒, 塞西爾難得不板板正正的——也是被榕清下了命令。
“……當初差點沒了。”榕清想到以前。
父母帶著族里的長老們,施法做陣要打開時空回去,他和弟弟穿戴整齊。弟弟那年也就剛四歲, 被他抱在懷里,問他真的可以回家嗎。
小手緊緊的扒著他的脖子。榕清不知道, 他有種預感,很危險, 可能回不去。但父母、族中的長老對回家太痴迷和盼望了。
盡管魅魔一族只要做就能修煉,他們在這個世界也可以擁有漫長的生命,可終歸不是那個世界。少年的榕清抱著弟弟, 背後站著十余位和他同齡大的少年,守護著他。
陣法開了, 天色驟變, 一道裂縫。父母以為可以回家了,拼了命的帶著他們回去——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死了。
當時很混亂, 榕清被拉扯, 像是要四分五裂, 被臨死的母親拼命推了下來, 落地的時候,是塞西爾撲上來抱著他,塞西爾先落地,緊緊地護著他。
而榕清懷里抱著的弟弟,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父母、族人、弟弟全都不見了。
“主人當時有十個預備魅奴的。”塞西爾說。那時候主人最喜歡的是另一個,如果不拼命,主人不會看到他的。
從他認識這個世界開始,便喜歡上了主人,主人就是他的世界。
現在他是主人唯一的魅奴。塞西爾不後悔。
“就算當時死了,也是為主人死的,我願意。”塞西爾知道主人想說什麼。他們心意相通,在床上時他能感受到主人的快樂,這比他自己快樂更讓他著迷。
榕清用腳踢了下塞西爾,喝了口酒,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這個世界他最重要的人就是弟弟,還有塞西爾。
電話響了。弟弟聲音帶著哭腔,“哥,謝燭寒暈過去了,他又冷又硬,不會死了吧?哥……”
“等我馬上到。”榕清電話里安慰弟弟。
本來休息融洽的氛圍沒有了,榕清站起穿衣服,塞西爾也規規矩矩成了魅奴。塞西爾替主人拉開車門,自己上車,開車時,看了眼後面的主人,微微一笑。
“主人,別擔心,好歹是魔王。”
“我是擔心魔王嗎?”榕清話這麼說,臉上笑了,知道塞西爾說什麼,也是,魔王不會輕易死了,那弟弟也沒事。又看了眼塞西爾,“今天節日,明天補給你。”
塞西爾︰“謝謝主人。”
他其實從沒吃過小少爺的醋,哪怕和主人做的時候,幾次三番被打斷也從沒有過不開心生氣。主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小少爺一個親人,主人在乎看重的,他便尊重,打心里希望小少爺能平安喜樂。
只有這樣主人才會開心高興。
深夜的雪天,路上車輛開的很慢,塞西爾卻開的很快,他知道主人擔心小少爺。路上車輛見到豪車‘咻’的跑到前面,忍不住夸一聲牛批啊。
很快到了。
路西在電梯口守著,一看大哥和塞西爾過來,有點不好意思。榕清一看小弟眼角紅紅的,簡直跟小時候一樣,深夜做噩夢嚇哭了,就會紅著眼角臉蛋,光著腳丫子,跑到他的門前,敲響,撲進他懷里,問︰“哥哥哥哥你害怕嗎?我可以陪你睡。”
膽小鬼。
那時候榕清會抱著白白嫩嫩,漂亮的跟小天使的弟弟上床,塞進被窩。小家伙縮在他懷里,還要听故事。榕清會講故事,哄弟弟睡著。
父母忙于研究陣法,疏于照顧弟弟。弟弟是榕清一把手帶大的。
忍不住想到了以前。榕清捏了把小弟的臉,說︰“多大的人了,還跟豆包豆糕一樣哭鼻子。”
“我才沒有。”路西實話,他就是想哭,但還沒哭。
榕清摸摸弟弟的腦袋,“別怕,要是輕易死了,就不是魔王了。”
路西松了口氣,有點點不好意思。
“哥,打擾你和塞西爾了。”
“跟我說什麼呢。”榕清捏弟弟的手加重,一看略紅了,又有點心疼小弟,松開手揉了揉,“不疼吧。”
“不疼。”路西︰“我又不是小孩。”
臉皮沒那麼薄。
塞西爾說︰“還要多謝小少爺,主人說明天補我節日。”
路西大概听出‘補’法了,心里那點愧疚也沒了,嘻嘻一笑,胡亂開玩笑說︰“那小弟在這祝大哥大嫂明天節日快樂了。”
“說得好。”榕清很滿意,看了眼背後高他半頭的塞西爾,語言挑-逗,“大嫂嗯?”
塞西爾︰……他就說從未吃過小少爺的醋的。
說話間到了主臥。
床上謝燭寒還躺著,臉色依舊慘白。榕清看了眼,嘖了聲,真的是半死不活的,難怪小弟慌里慌張害怕人死了。
“怎麼就這樣了?”
路西把事簡單說了下。
“弟弟,你說這位魔王當你是替身?”不等路西回答,榕清說︰“真把你當替身,可不會因為嫉妒達爾和簡淮就妒火攻心人撅過去了。”
“就是個妒夫。”榕清替弟弟搖頭,看不上魔王,說︰“這要是在以前魅魔世界,就算入贅當了你的大老婆,回頭你想收幾個男人,可不得氣死才行。”
路西︰……�逵猩瘛br />
大哥,新時代,不搞姨太太了。
“他這是中了詛咒。”
“就是中了詛咒才比嘴上說的動听要真。”榕清見過很多男的,那些男人折服在自己的外貌之下,嘴上一套套的,但略微嚇唬下,跪的比誰都快。
最頂尖的塞西爾,榕清已經收歸床榻,干什麼還要找那些平庸無能之輩礙眼。
路西其實心里信了。
眼見為實。
替身的事情他當初听西斯比爾和謝燭寒說話听見的,謝燭寒沒有否認,他當時感覺世界都崩塌了,沒有詢問,匆忙跑路。
少年全心全意的愛戀,偷听到了真相,自尊不許他哭著尋求真相。可能也怕听到真相。
“哥,詛咒能解嗎?”難道一輩子就這樣嗎。“會死嗎?”
榕清︰“自然會死。尋到了真正愛的人,越愛詛咒越深,看他這幅樣子,看到你和別的男人擁抱,就成了這副死樣子,你說呢。”
路西一顆心揪了起來,神色復雜的看向床上躺的謝燭寒。
“那怎麼辦?能解嗎?”
“可以。”榕清看小弟急了,直接說︰“下詛咒的人用的是魔杖,解詛咒必須魔杖,以及下咒的人。”
路西本來听到可以解上揚的心,現在又沉了下去。
西斯比爾死了,西斯比爾當初強擄民男,把謝燭寒的爸爸掰彎,人家是有未婚妻的,囚禁play,還使用秘術讓男人生下謝燭寒。
人家就是恨西斯比爾恨得要死,才會對親生的兒子下了詛咒。
而且魔杖也在另一個世界。
等于說這個詛咒解不開。
謝燭寒必死無疑。
“還有一個辦法。”榕清看了眼小弟。
路西失魂落魄,說︰“只要謝燭寒不喜歡不愛人,詛咒就不會發作。”他知道,所以謝燭寒小時候喜歡什麼,西斯比爾便毀了什麼。
幼小的魔王還沒有強大的魔力,控制不了隨時可能詛咒發作死亡。
沒有辦法解咒,那就毀掉謝燭寒的喜歡。
西斯比爾是在乎兒子的。
“……所以謝燭寒不喜歡我就好了。”路西慢慢低低的說著。
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絕不。”
床上的謝燭寒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臉色依舊很白,眼里冷冰冰的,和以往一樣,看著冷漠無情高高在上不解人間世情,可路西知道,這個人因為他暈了過去。
疼暈的。
榕清略諷刺說︰“死的人又不是西西,隨魔王大人吧。”
謝燭寒沒去看榕清,而是望著少年。
塞西爾輕聲道︰“主人,夜深了。”
“回吧。”榕清坐在車上時還不明白,“四年前,西西走,他沒追,想必知道自己情況,不管是自己不想死,還是不想西斯比爾殺了西西,反正放手就放手了。西西痛苦過,差不多快忘了他,回來兩人各走各的就好,謝燭寒干什麼還要湊過來,嫌自己命太長嗎。”
塞西爾開著車,回去的路上開的慢和穩。
對于主人的問題,塞西爾沒回答,他想的是,如果是他,寧願死在主人身邊,也不願意獨自活著,看不到主人。
謝燭寒走了。
他一看到少年紅著眼就心髒疼,他知道自己要是在暈過去,少年會擔心的。便用魔力瞬移到了莊園書房,砰的一聲掉落在地毯上,發出很大的聲響。
守在門外的管家連忙進入。
路西失魂落魄的鑽進了被窩,被窩里冷颼颼的,還有雪的冷冽味道。
是謝燭寒的味道。
謝燭寒消失的時候,他看出謝燭寒想要說什麼。
一顆心更煩躁了,還有擔心。
如果、如果謝燭寒死了——
路西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一早醒來,客廳有客人拜訪,是謝燭寒的管家,手里捧了一個盒子,就是路西上次在謝燭寒臥室架子上撞掉的那只。
“先生讓我把這個交給路少爺,您放心,先生沒事。”管家說。
路西接了盒子,沒有打開。
管家送完東西就離開了。
盒子擺放在窗台上,路西盯了很久,最終打開了。
一張小鹿的照片,底下還有一張謝燭寒和別人的合照。照片上的小男孩牽著謝燭寒的手,大眼楮黑亮水汪汪的看著鏡頭。
謝燭寒在看小男孩。
路西瞪大了眼。
“這不是——”他小時候嗎?
路西最早的記憶就是五歲時在孤兒院,他在孤兒院沒有一周就被養父母領養了回去,沒吃過什麼苦。美國的家里還有小時候照片。
這就是他。
路西不會記錯的。
西斯比爾曾經送走了一個人。謝燭寒以為西斯比爾殺了這個小孩。
替身是有的,但都是他,同一個人。
也不,路西看著那張小鹿的照片。謝燭寒喜歡小鹿,喜歡那個小男孩,但不是情愛,而是少年時的玩伴,是第一次喜歡一個活生生的寵物/人。
大哥說他四歲時,父母和族人做陣法要回去時,全部都死了,而他消失在那次的陣法中。一定是被謝燭寒撿了回去。他五歲時才被養父母收養。
那時候謝燭寒住在秋山的莊園,畏懼著西斯比爾,看到了他,撿他回去,偷偷照顧了他快一年才被西斯比爾發現。
小鹿的死還在眼前,西斯比爾要帶走小男孩,謝燭寒以為小男孩會因他而死。
路西想都不敢想。
為了小鹿,謝燭寒被關禁閉,之後發燒。
路西想到他和謝燭寒第一次的相遇。
機場里,他坐在椅子上,可能無助又狼狽。
是不是和受傷的小鹿,和走丟迷失的小男孩相同。
最初幫他,後來他喜歡上謝燭寒,追求謝燭寒。兩人在一起後,謝燭寒成了謝叔叔,對他呵護備至、體貼照顧,但從沒想過要和他上床。
謝燭寒知道,縱使沒有了西斯比爾,西斯比爾在國外,他強大了成了新魔王,但他有詛咒在身,終有一天他會死,陪伴不了他多久。
所以不動他,就當養兒子樣的養他。
離別時痛過也會很快愈合。
路西什麼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