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家曾經是本城望族,然而時代變化太快,跟不上腳步便會沒落。
如今莊大少爺是扶不起的阿鬥,全靠莊老太太和莊老爺死撐體面,入不敷出已是常態,以至於高傲的莊大小姐也不得不走出深閨拍電影補貼家用,深諳其中辛密的貴人們以驚豔的目光隱藏住齷齪陰暗的心思。
莊曼柔第一次出席此種聚會,身著不熟悉的華麗洋裝,外表鎮定內心慌張,手心裡滿是汗水。
正在這時,同樣打扮靚麗的周徵羽自人群中款款走來,溫柔堅定地伸出手:“曼柔,來。”
如同光芒照亮她的眼睛。
周家沒落的比莊家更快,所幸周徵羽交友廣闊又是城裡大名鼎鼎的票友,早早搭上線入行,總比做些亂七八糟的工作強。
莊曼柔不想嫁給父親哥哥相中的紈絝,在奶奶支持下自食其力,好友就是她唯一助力。
周徵羽帶著莊曼柔入圈,不遺余力向口碑還算不錯的大佬推薦,莊曼柔一直緊緊牽著她的手,得以忽略那些過於放肆的目光,輕松不少。
宴會開始,兩人坐在一起。
周徵羽突然握緊她,莊曼柔心中打突趕緊看過去,恰巧對方也面色難看地望過來,原來是坐在周徵羽身邊的肥膩男人趁亂在她腿上摸了把。
雖然家族勢力猶存,沒人真敢逼迫她們做什麽,可難免多多少少會被佔些便宜。
兩人視線交匯片刻馬上分開,心中卻是千頭萬緒,目光飽含千言萬語。
她們如同誤入物欲橫流大海的兩葉扁舟,只能在狂風暴雨中彼此緊緊依偎。
莊曼柔非常非常難過,卻又奇異地感到安定,她能做的只有緊緊回握那隻顫抖的手……
“好!卡!”原遠宣布拍攝完成,緊接著死死盯住回放動也不動。
見他神色晦暗,周英哲快步走來忐忑地問:“怎麽樣?還是不行嗎?”
“不是,挺完美的。”原遠回答,接著迅速撇過頭,第一次回避她的目光。
周英哲滿頭霧水,搞不懂他又哪裡抽風。
之後幾天,原遠總忍不住以探究的眼神關注她,就在周英哲毛骨悚然即將提出抗議的時候,對方主動跑來找她談話。
來到偏僻角落,原遠支支吾吾:“你……你……那個……你……是不是……你……”半天說不清半句話。
“什麽你呀我的!到底要問什麽?沒事我回片場了,還得對戲呢!”周英哲最見不得他扭扭捏捏。
原遠咬牙拽住她,凝重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LES?是不是喜歡莊姐?”
“是啊……咦?!你怎麽看出來我喜歡漠心?我表現的這麽明顯嗎?!”
“……倒是沒有很明顯,夜宴那場戲別人也許沒注意,可從監視器觀察,你眼裡的疼愛簡直要溢出屏幕,怎麽都……不是!誰要跟你討論這個?!你們……知不知道曝光會斷送演藝生命的?!”她回答得太快太平靜,反而震驚地原遠不知所措,被帶偏話題。
“幾個意思?”周英哲警惕瞪視他,瞬間豎起所有防備的尖刺,不能怪她多疑,前世遭受太多惡意攻擊,足以摧毀她對絕大多數人的信任。
原遠明白她誤會了,趕緊解釋:“別瞎想,你是我朋友,我怎麽會說出去?只不過……就算和莊姐能成,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麽辦?你們都是好演員,不能演戲……真的非常……可惜。”
周英哲拍拍沮喪青年的肩膀:“有舍才有得呀,這麽說似乎有點無情,但在我心裡沒什麽比漠心更重要。我們的關系早已超越愛情,她願意接受我,我們會是最幸福的戀人。不願意接受,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我不能允許任何人以任何名義傷害她,抱歉啦,有時候難免過於敏感,害你中槍。”
原遠很難相信現實裡存在不求回報的愛,聽到這番話無比動容:“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值得你……何苦?”
“嗯……有些事,不能告訴你。”前世只有漠心一直留在身邊溫暖她,甚至為她而死,深情厚誼永世難忘。
“所以我的戀情還沒開始已經結束……要是早點遇到你就好了。”原遠滿心悲催。
“我還以為是錯覺呢!早遇到也沒用,首先性別就不對。”周英哲繼續愉快地扎刀子,徹底斷絕他念想。
“就不能對剛失戀的人溫柔點兒?!最後抱抱……可以嗎?”原遠覺著自己是個純血抖M,被懟得淒慘反而更喜歡她。
只是他明白永遠不可能超越這份深情,更不想失去志同道合的好友,所以甘願選擇放棄,也許還是愛得不夠深刻吧……
“行吧,你很棒,會遇到最合適的人。”周英哲主動禮節性擁抱他,安慰性質拍了拍。
“祝你心想事成,也祝你們順遂幸福,有需要幫忙的一定找我。”
然鵝生活就是如此荒誕且逗比,恰巧路過無意間看到的莊漠心雙眉緊皺,快步離開。
她真的很生氣而且很難過,不明白英哲為什麽在戀情問題上選擇隱瞞,是她依然不夠可信?
確實,即使朋友也沒有坦白的義務,而自己同樣不具備追問的立場。
再說她也隱約感覺似乎並不想知道最終答案。
如果他們官宣呢?原導是相當值得托付的對象,她肯定會送上祝福……話是這麽說,自己為什麽感受不到開心?!
自相矛盾與不可理喻並存的莊漠心腦中紛亂,沒有吃晚飯的胃口,徑直回房拿起劇本,想用工作壓下思緒。
一般電影趕進度降成本,通常會打亂時間順序,按布景切割拚湊場景。
《驚夢》外景少,為保持演員情緒連貫,盡量按事件發展脈絡拍攝。
此時講到莊曼柔小有名氣,但因為個性孤傲不討喜,發展並不順利,反觀周徵羽善於交際戲路廣闊,二人事業逐漸拉開差距。
著名製片人導演袁公子出現,袁家興旺,圈裡人都知道對方拍電影不過玩票。
某次合作後,他被周徵羽深深吸引,展開熱烈追求,周家也有意與袁家聯姻。
周徵羽對袁公子只是朋友情誼,自然不願意奮力抵抗。事情尚沒有進展,她不想莊曼柔掛心,暫時不曾告訴好友。
誰知莊曼柔偶然撞破袁公子感情,產生深深的背叛感!
她性格本就執著要強,空中閣樓崩塌,直面種種陰暗,更加被殘酷生活扭曲了個性,周徵羽的隱瞞成為壓垮她的最後稻草。
莊曼柔憤怒將一切歸結於無錢無勢便會受人輕視的悲哀,失去了本心……
莊漠心慌亂至極“啪”地合上劇本,驚覺劇中感情脈絡竟與現實驚人相似,也許是思慮過重,猛然站起的瞬間天旋地轉,她又趕緊坐下,疲勞陣陣上湧,想小憩片刻誰知徹底睡過去。
離開角落,周英哲又和原遠談了幾句投資的事,結束後找不到漠心,回房才發現她睡著了。
連軸拍攝的確很累,不忍心打擾,周英哲將牛奶麵包放在旁邊,又給她蓋上毯子才去洗漱。
半夜,莊漠心突然自噩夢中驚醒,夢裡非常非常可怕!她化身為莊曼柔,錯亂的人生導致屈辱接踵而至,人生除了痛苦只剩下掙扎,周英哲或者說周徵羽卻沒來得及救她,最後才發現追逐的一切都是虛妄,她瘋了,又死於非命,強烈的憎恨使她化身厲鬼不停殺人!
冷汗浸濕襯衣,莊漠心驚魂未定環顧四周,按理說居住好幾個月的套房應該很熟悉才對,她卻有種陌生的違和感,似乎另一個靈魂佔據軀體,真正的莊漠心漂浮半空冷眼旁觀般是她又不是她……
不對勁兒!很不對勁兒!這部戲不對,漠心更不對,可能距離最近的緣故,之後一段日子周英哲越來越覺著她精神狀態有異。
演藝之神顯靈當然好,後期漠心演技炸裂,刻畫莊曼柔惟妙惟肖,連帶著周英哲也更加入戲,通常一場下來工作人員都沉浸劇情回不了神。
其實《驚夢》拍攝很順利,可以說過於順利了,周英哲有時候都覺得不是在演繹,而是重複原本理所當然的生活。
但那會兒漠心好歹下戲就能恢復正常,不像現在隨時隨地,望過來並非漠心看英哲,而是莊曼柔瞪周徵羽!超嚇人有沒有?!
直覺要出事!周英哲找原遠商量。
這麽說起來,導演是品出莊姐對他有些冷淡……但演員嘛!被演戲左右情緒也是常有的事兒,畢竟拍的不是什麽愉快內容,他總不能跑去批評對方入戲太深!但答應周英哲隨時關注,仔細觀察後與心理醫生談談再決定是否介入,不過要等下場——也就是結局重頭戲拍完再說。
這部分感情總爆發,周徵羽想方設法安排面目全非的兩人見面,想要最後解釋誤會挽回關系,莊曼柔卻不肯聽,也許是不想聽到對方嘴裡繼續說出刻薄的話,周徵羽下意識吻了她……
戲裡周徵羽親下去時滿心懊惱、憐惜、擔憂,再抬頭注視,周英哲的心登時涼掉半截,面前那雙不敢置信的眼睛切切實實透露出慌張!
傳達所思所想有時真的無需其他,只要眼神接觸便可福至心靈。對面那人好像突然茅塞頓開,震驚到忘記身在片場,當即掩唇離去。
完了!感情失控融進角色,難道……不!是肯定被漠心發現了!周英哲又驚又怕陷入混亂,不知道該任由對方離開還是追上去,迷茫伸手想攔又不敢,怔忪在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考科三,考過就加更一章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