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淵將灑落在身上的爆米花一顆顆撿起,放回桶裡,問:【開心了麽?】
桑白裝傻:【什麽?】
赫淵伸手又戳戳那條蓬松的大尾巴,輕聲問:“男朋友?”
“……不是。”
小狐狸停了腦袋立刻往爆米花桶裡鑽,整個身體都埋進了爆米花裡,連尾巴尖都沒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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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白雖然家很小,但家具電器五髒俱全。加上葛榕的淨化和赫淵靈力的滋養,讓這麽一個小小空間越來越來舒適。
只不過,赫淵以監視桑白而留下的借口沒了,卻還不回家。天天跟桑白葛榕擠在一室一廳的小公寓裡面生活。
桑白不知道赫淵真正目的的時候還能坦然自在。現在知道赫淵在追他,就總是下意識的想一些事。
尤其是赫淵在他小臥室跟他獨處的時候特別不自在。眼睛總是不自覺地看赫淵。
神經也十分敏感,總覺得赫淵也在看他。
畢竟家很小,一眼就能環顧全屋,走兩步就是客廳廚房。
一不小心兩個人就看對眼了。
赫淵看著小狐狸能坦然柔和的笑。而桑白卻心臟猛地一跳,趕緊撇開眼睛。
桑白想:赫淵臉皮應該挺厚的。這樣都能保持淡漠,反而他自己臉紅心跳的。
幾天之後,他終於忍不住問赫淵:“你還要在這裡住過久?”
赫淵手上拿著一個蜜桔漫不經心剝著,平靜掰開一瓣遞到桑白嘴邊:“來,吃橘子。”
桑白張開一點嘴巴銜著吃了,皮薄飽滿橘子果肉咬在口中,滿滿都是蜜甜的味道。
桑白吃完,又說:“我家這麽小,你住的多不舒服,你……你還是回你自己家吧。”
赫淵無視這個問題,繼續喂他:“你昨晚是不是又做夢,夢到以前的事了?”
桑白奇怪:“你怎麽知道?”
赫淵:“你說夢話了。說想吃南山頭的橘子熟了。”
桑白:……
看吧,這就是赫淵時時刻刻守在他身邊的不好之處,一點自由都沒有。連他說的什麽夢話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難怪今天一大早赫淵就讓蒼伯伯送來一大筐橘子。
他確實夢見了以前在青邸的事情,只不過都片片段段,鏈接不起來。
所以,以前的記憶還是模模糊糊。
赫淵喂完最後一瓣橘子,拿起紙巾給小狐狸擦擦嘴角的橙色的橘汁水跡,問:“你想不想找回以前的記憶?”
桑白靠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說:“其實我也不是很在意之前的記憶,就是……”
他看著赫淵試探地問:“我夢見我救的那隻九尾紅狐,是不是你啊?”
赫淵笑了,柔柔的眼睛裡倒影著小狐狸好奇的神色:“是我,你想起來了麽?”
“沒有想起全部。”
桑白搖搖頭:“你的原形是紅色的,我還以為會是跟我一樣呢?”
“不喜歡嗎?”赫淵問。
桑白又搖頭:“我在夢裡看的不清楚,就覺得……有點害怕。你,你就像火一樣。”
夢裡的赫淵的原形龐大,氣勢冷厲凶猛,纏繞的九尾更是力量和身份的象征。要不是因為受傷奄奄一息的樣子,他根本不敢靠近赫淵。
赫淵:“現在還怕我嗎?”
桑白笑了:“不怕。”
眼睛亮亮的,神情是少年特有的狡黠和調皮。也是從未有過的親近感。
赫淵忍住想要揉人腦袋的手,問:“那你還想看嗎?我變身給你看。”
桑白不住的點頭。驚喜地問:“可以嗎?”
仙界的大佬們除非是傷太重或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顯出原形身姿。平時都是用靈力保持人形姿態,維持優雅尊貴的身份和地位。所以能看到九尾狐仙的原形真的是不可多得機會。
赫淵望了望桑白狹小的臥室和走兩步就能碰到家具的房間,說:“這裡不行,要不回家裡?”
他說‘回家裡’,而不是‘去我家’。
桑白卻沒有聽出細微的差別和赫淵的意圖,隻一心想著看赫淵的原形。
開心地答應:“好。”
赫淵拉住了桑白的手,眨眼間環境變換。
由狹小的臥室轉移到了開闊明亮的客廳。
桑白已經快一個月沒有來赫淵家,再次進來熟悉的氣味立刻撲面而來。
放眼望去寬敞到可以讓他隨意翻滾的空間,簡潔奢華的家具裝飾處處賞心悅目。赫淵家其實住起來還挺舒服的。
赫淵在四周做了屏障,隻將會桑白跟他兩人圈在裡面,外人誰也不會看到他變身後的原形。
桑白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受突然爆裂般的強大靈力呼嘯而來,強壓著他不住的後退。
是赫淵的原形出現了。
寬敞的客廳被龐大的紅褐色的九尾狐仙佔據了一般,一條尾巴就是桑白原形的整個身軀那麽大。更何況充滿驚人靈力和能量九尾。
這不是重要的,最讓桑白覺得有壓力的是九尾狐身上的仙紋,白色的紋路自眼角而下蜿蜒而下,神色不可觸犯。也是象征著赫淵至高的地位和絕對統治的身份。
在這樣的九尾狐仙面前,桑白第一次明白他和赫淵的差距。
他竟然還試圖讓這樣一位仙聽從自己的吩咐,真的是想找死。
出於身體的本能,桑白沒一會兒就被這樣的靈力逼迫的差點顯出原形。
要不是心裡想著,這是是正在追他,想當他男朋友的赫淵。
桑白可能已經匍匐在地,瑟瑟發抖了。
赫淵垂下腦袋,問:“又怕了嗎?”
聲音從上方傳來,如重低音環繞,在耳邊久久不散。
桑白很慫承認:“有,有一點。總覺得你會一口把我吃了,還會一掌把我拍死。”
事實上赫淵根本不用動手,僅僅用靈力壓迫都能要了他的小狐命。
赫淵低笑,柔聲說:“想什麽呢。”
他坐臥了下來,放低姿態,把腦袋趴在地板上,眼睛眯起盛滿笑意,輕聲說:“過來。”
低了一截的赫淵雖然氣勢柔和很多,但身姿依舊駭人。
桑白猶豫著腳步一點點靠進九尾紅狐。
快要走進紅狐身邊的時候,一條紅褐色的尾巴突然朝他掃過來,柔柔的圈住了他。
桑白心裡一驚,隨著尾巴的力道跌坐進了赫淵身體上。一如跌進柔軟的鋪著厚厚的毯子大床上,溫暖又舒服。
周圍盡是赫淵淡香的靈力,安全又可靠。
是一向溫柔的赫淵。真的一點都不可怕。
桑白把臉埋進了紅褐色毛絨裡,歎氣般說了一聲:“好舒服啊。”
赫淵冷不丁地問:“喜歡嗎?”
“喜……”
桑白話到了嘴邊,立刻咽了下去。
赫淵一語雙關,不知道是問喜歡躺在他軟軟的懷裡,還是喜歡他本人。
不管是哪個,一旦回答上來就等於承認了赫淵這位男朋友。
真是,差點又被赫淵套走話。
桑白頓了一下:“挺……暖和的。”
赫淵又笑了,問他:“這樣,能讓你想起救我時的記憶麽?”
“好像能想起些。”
桑白皺著眉頭,陷入思考:“我記得你就是這樣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赫淵緩慢的回答,像是在誘導桑白想起更多的事情:“是的,因為我受了重傷陷入了昏迷。”
“對對!”
桑白急忙說:“你這裡受的傷,我還給你敷了草藥。你一直不醒,我怕你會餓死就想辦法給你吃果子,喝水……”
房間很安靜,周圍暖和舒適,桑白漸漸地進入了回憶中的世界陷入了沉睡。
這是赫淵給桑白的一種催眠,能喚起他深處記憶的催眠術。
青邸。
一隻小白狐坐靠在自己家前的榕樹上,無聊的望著空中的飛舞的蝴蝶發呆。
他沒有父母,沒有親人。聽青邸的貓妖爺爺說,他出生不久父母就去世了,去世前還把所有的靈力都傳給了他。
所以他沒有像其他妖族一樣,有兄弟姐妹和熱鬧的家族。
他每天都不知道要做什麽,只知道為饑餓的自己尋找食物本能的延續著生命。
早晨陽光明媚,空氣清透,小狐狸懶懶得打了一個哈欠。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遠處走來一個男人。
男人逆光而行,看不清容貌。隻隱約看到他柔白色寬松上衣和褐色長褲裹著的修長雙腿,周身都被陽光染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小狐狸立刻來了精神,站在樹枝上一手扶著樹藤往下望:“你是誰?來我家這裡做什麽?”
男人走進了遮擋陽光的榕樹下,抬頭看回應桑白:“我叫赫淵。我沒地方去了。”
小狐狸清楚看到了他的容貌,英俊純淨,不染凡塵,一雙滿含笑意的雙眼柔柔的望著自己,很舒服,很溫暖。
小狐狸不由得放下了戒心:“那你……要住我這?”
赫淵問:“可以嗎?”
小狐狸:“……也不是不可以。”
未成年的小狐狸又從未走出過青邸,看不出對方身份。但卻能從對方氣勢和舉止看得出來自己的窩配不上這位英俊的男人。
他扭頭看了看自己簡陋家,說:“你要願意,就留下吧。”
小狐狸家很大,只不過他一個人生活不需要太多物品。家中只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一張床,一張桌子。
顯得十分空曠冷寂。
赫淵環顧著周圍,止不住的心疼。夢裡的桑白比現在還小,還瘦弱。一晃明亮的眼睛顯得更大更明亮。望著自己,眼眸裡全是好奇。
他想把小小的桑白抱進懷裡,給他足夠的溫暖。
只是,他沒有忘記進入桑白夢中的目的。
他望著桑白輕聲問:“就你一個人麽?你父母呢?”
小狐狸正在考慮,是不是得給客人弄點茶水水果招待,隨口回答道:“都走了。早就不在了。”
說的時候聲音平靜,並沒有悲傷難過。
赫淵又問:“你現在多大了?”
小狐狸想了想:“100多歲了吧。”
赫淵:“一直都是你一個人麽?”
“好像是。”
小狐狸說著,他在房間角落的籃子裡看到兩隻昨天摘到的桃子,趕緊拿出來給赫淵:“給你吃,很甜的。”
赫淵接過來咬了一口:並不甜,果肉還很硬。是一隻沒有完全成熟桃子。
小狐狸卻吃的很開心,問他:“你沒有地方去了麽?”
赫淵點頭。
小狐狸:“青邸所有的地盤都是有主人的,幸好你來的是我這裡。要是闖進了豹王家裡,會被他咬出來的。他很厲害。”
赫淵一聽,警惕了起來:“他欺負過你麽?”
小狐狸微微得意:“在青邸沒人能欺負到我。”
“不過……”
小狐狸停下了啃桃子,正色說道:“要注意隔壁的地鼠精,他總是趁我不在偷吃我的食物。”
赫淵:“以後,絕對不讓他得逞。”
小狐狸很開心,總算有一個人這麽跟他說話,還不停的問問題。
他努力地回憶著,幾乎要把所有能記起來的事都講給這個叫赫淵的男人聽。說的嘴巴都幹了。
小狐狸問他:“你餓嗎?我帶你去找吃的。”
赫淵說:“我帶的有吃的。”
說完跟以往一樣,擺出琳琅滿目的食物,全是桑白喜歡吃的。
小狐狸眼睛都看直了,鼻子不停嗅,嘴角的口水差點流出來,不住地問:“你太厲害了,這是法術變的麽?我真的可以嗎?”
赫淵很貼心得把筷子遞給他:“可以,都是你的。”
雖然是在夢裡,食物味覺滿腹感對小狐狸來說都是虛幻的。但赫淵也還是忍不住想對小狐狸好,想看他吃的開心笑得快樂。
果然,小狐狸吃的一臉幸福,不住的對他笑。
而這時,天空突然變黑,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赫淵知道,這也是桑白的記憶。
他的小狐狸夢到這樣的天氣,不會是害怕雷雨閃電吧。
他心更疼了,孤孤單單的小狐狸有多少個日日夜夜都在這樣電閃雷鳴的夜晚裡獨自害怕煎熬。
下一秒卻看到小狐狸興奮的眼睛都亮了:“雷雨過後最容易抓到山雞和野兔子。我一會兒要是能抓到,咱們一起烤著吃!”
赫淵:……
他終於知道:他的小狐狸確實會烤山野雞,也確實烤的很好吃。
桑白的夢境轉換很快,一會兒功夫就又是一個場景。
青邸是妖的境地,自然也有許多凶獸惡妖。其中不乏有因為爭奪地盤和法器而掠奪殘殺的爭戰。
小狐狸坐在高高的坡上,沉默地望著下一群不知因為什麽而打鬥凶惡的妖怪。
下面嘶吼慘叫聲聲不斷,血染紅一片青草地,場面凶殘壯烈。
赫淵看的心驚膽顫,唯恐打鬥波及到桑白。也唯恐這麽殘暴的打鬥場面,有沒有給小小的妖狐帶來心裡的恐懼。
然而他發現他又多余的擔心了。
小狐狸平靜的望著下面,歎氣:“有什麽好爭的,都是一個地方的妖就不能好好相處麽?”
赫淵擔憂問他:“你怕他們嗎?”
“不怕啊。他們……應該打不過我。”
小狐狸說著,伸手掌心生出一片金色的靈力。
戰鬥結束後草地灌木上殘肢一片,空氣中迷茫著濃厚的血腥味。
豹王最後勝出,滿臉貪婪地望著手中拿著一株稀有的草藥,警惕的環視周圍。
他很快發現了桑白,抬頭對上了桑白的眼睛,冷笑:“怎麽,小狐狸也想要?”
桑白嫌惡的皺了下眉頭,說:“一株草而已。”
“呵。”
豹王把草藥藏進身體裡,嘲笑:“小屁孩就是小屁孩。這一株草能讓你多活十年呢。”
桑白不以為然:“一個人活那麽久,又有什麽意思?”
“小孩子懂什麽。”
豹王揣著草藥飛躍離開。
赫淵在旁邊捏了一把冷汗,他還以為桑白夢見這場紛爭是因為也參與了跟豹王的打鬥。
一想到桑白以前被別的妖打傷過,赫淵覺得他可能將那些欺負過桑白的妖都滅了。
但現在看小狐狸一臉淡定自信的樣子,就知道他的小狐狸在這麽小的時候就有絕對的實力。
那桑白夢見這場回憶的原因是什麽?
場景再一次轉換,小狐狸變出了原形在家附近著急的到處跑,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赫淵忙問他:“怎麽了?”
小狐狸猛地回頭,看到赫淵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我以為你走了,不回來了呢?”
赫淵心驚:桑白在夢裡對他有了意識,再不出來會影響桑白真正的記憶。
他正色說:“我是該走了。”
小狐狸一愣,隨即一臉落寞:“是我家住著不舒服麽?”
“不是!”
赫淵:“是我……必須得走。”
桑白笑了:“那以後就又是我一個人了。”
眼中卻毫無光彩,神情寫滿了難過。
赫淵終於明白,他的小妖狐孤身在青邸長大靈力強大從不畏懼什麽。
只會……害怕孤單。
赫淵伸手揉他細軟的頭髮,柔聲說:“放心,你馬上就能再看到我。”
“以後我會跟你到你厭煩為止。也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