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娃娃眼睛大大的， 臉頰上兩朵腮紅，笑得很燦爛，耳垂上還有一顆朱砂小痣， 那是蘇陽的標志性特征， 單看外觀誰也猜不到裡面藏著什麽。

　蘇陽嘴唇哆嗦了一下，手指繼續用力，鋒利的刀刃輕而易舉地刺破娃娃的腹部， 穿破那件棉質的白襯衫， 出現在冷色的燈光下。

　滿滿的惡意暴露無遺。

　何夢歆看到蘇陽手裡寒意的刀片仿佛回憶起了什麽， 胃部一陣翻湧， 慘白著臉捂著嘴巴衝進了衛生間。

　在場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況， 傻站在原地手無足措， 只能眼睜睜看著蘇陽咬著牙撕開棉花娃娃， 從腹部掏出了其余的紙條。

　“同性戀滾出娛樂圈，不要拖累其他妹妹！”

　“鐵T你是不是參加錯節目了，男團明年才開拍！”

　“一開始還挺好感你的，還專門預定了你的娃娃，現在隻覺得惡心。”

　“欺負孫婭姐姐的人都該死。”

　......

　同樣娟秀的字體，寫出的卻是這般惡毒的話語。

　蘇陽攥著幾張皺巴巴的紙條，五官痛苦地扭在一起，張開嘴卻說不出話。

　什麽色眯眯地盯著別人看， 什麽身邊的女孩兒一天換一個，什麽互動的時候總喜歡肢體接觸...

　她以為只要忍一下，這件事就會過去， 自己寥寥無幾的粉絲的澄清會被看到，那些尊貴的黑子也會靜下心看出黑通稿上百出的漏洞。

　可現實怎麽會如此單純，罵你的人依舊會揪著幾張視頻的截圖分析你的微表情， 分析你那些“不合時宜”的發言。有人批評他們斷章取義，他們會大言不慚地說“你要是沒說過這幾句話，剪輯師會剪進來嗎？”

　他們根本不會花時間了解你的過去，對於粉絲悉心整理的澄清言論也只會輕飄飄的說一句“太長不看”，他們認識的，只是那個出現在鏡頭下不超過一分鍾的你。

　先是言語侮辱，再是人身攻擊，現在甚至還牽連到自己最珍視的人。

　蘇陽紅了眼，她攥緊拳頭想去衝出攝影城找那個送禮物的人理論，卻被楚悅杉按著肩膀推回座位，“都別傻站著，趙詩語你過來按著蘇陽，別讓她乾傻事！”

　“鄭格格你去找何夢歆，她現在應該在衛生間，冉冉去宿舍拿急救箱幫宋綿綿消毒止血，孟思思去把這事告訴選管，讓她們把剩下未拆封的禮物全部那回去檢查，確認無危險了再還回來！”

　被點到名字的人都如夢初醒地點點頭，接連衝出122宿舍去完成自己的任務，宋綿綿也按著傷口走到蘇陽旁邊安撫她的情緒，很快白淨的洗臉巾很快就染紅一片。

　“急救箱來了！綿綿你過來我先幫你消毒止血！”江筱冉拎著急救箱飛速衝到宋綿綿身邊，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她的手心已經被鮮血染紅了，揭開洗臉巾，細長的傷口還在向外滲血。

　“筱冉姐你別緊張，只是劃了一下出點血而已，傷口不疼。”宋綿綿乖乖坐在床邊，懂事的笑著，紓解大家緊張的情緒。

　“嗯，我知道。”

　江筱冉緊皺著眉，完全不像是放心的模樣，向藝人遞送危險品，已經算是人身攻擊了。

　她用鑷子夾起一塊脫脂棉沾了沾酒精，小心翼翼地擦淨傷口周圍乾涸的血漬，又用棉簽沾了些止血藥灑在傷口上，輕輕吹了吹。

　“陽陽也不要自責，送這個禮物的人只是你的粉絲，不，不算是你粉絲，她只是世界上千千萬萬個不了解你的人之一，所以你不要因為她一個而對其余愛你的人失望。”

　酒精蒸發，涼涼地，又有點兒癢，真的一點都不痛，宋綿綿笑著眯起了眼睛。

　“都是因為我，才害你受到牽連。”蘇陽把臉埋在手裡，聲音哽咽。

　“才沒有！”宋綿綿急忙搖搖頭，她張開手，方便紗布穿過虎口，“你忘了嗎？我們在一個幼兒園上學的時候，那時我又小又弱還不喜歡說話，但每次有人欺負我的時候都是你站在我身前像個小英雄一樣保護我，就算被打的鼻青臉腫，也要把我被搶走的玩具要回來。現在好不容易能和你比肩，又怎麽能說被牽連呢？”

　這段回憶只有她們兩人知道，其余三人只能默默傾聽。

　紗布繞了幾圈，確認包的松緊度合適後，江筱冉便用繃帶扎緊包扎。

　“傷口很淺，應該很快就會結痂，但注意不要碰水。”江筱冉不放心地安排著，她雖然不是專業的醫生，但相關知識還是很熟悉的。

　“嗯嗯！謝謝筱冉姐！”說著，宋綿綿揚起那隻包扎的手朝蘇陽揮了揮，手指曲起，像隻貓兒一樣向前一抓。

　宿舍內，禁止賣萌。

　衝出宿舍，鄭格格果然在一個空宿舍的洗手間找到了何夢歆，她出了一身的汗，整個人像水洗了一樣，鏡子裡倒映出她慘白的臉。

　離開時楚悅杉斌沒有告訴她何夢歆臉色大變的原因，但她知道，從很久之前她就開始注意偶像身份的何夢歆了，還親眼見證過她的巔峰和低谷。

　她也經歷過全網黑的階段，起因只是新發的MV裡一個簡單的托胸動作，後來澄清是舞蹈老師為了整首歌的協調性加的，但這份澄清何夢歆等了將近半個月。

　整整半個月，網上盡是對她的口誅筆伐，罵她低俗，罵她下九流，甚至還有人罵她是公司老總的情人，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多資源。

　不管消息是假的還是真的，都會有人買帳。

　即使澄清了，也不會有人回來道歉。

　但不管網上言論如何，她還是要“積極向上”的營業，不分晝夜的跑業務，參加綜藝，發微博固粉。

　然而，某次微博她配了一張和小貓合影的照片，幾天后就受到了一份帶血的“禮物”...

　這件事鬧得很大，但到最後也沒抓到送貓屍的人。

　公司是如何處理的鄭格格不清楚，但她知道何夢歆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收過粉絲的禮物。

　“是楚木頭讓你過來找我的吧。”何夢歆轉過身，笑得很勉強，她瞄了一眼鄭格格受傷的腳踝嘀咕道：“怎麽還派個病號，要是腳再扭了可怎麽辦？”

　“就剛開始那會兒嚇人，冰敷一下很快就消腫了。”鄭格格邁著步子靠近何夢歆，遞給她一瓶水，“喝一點漱漱口吧。”

　“這瓶水...”

　“這瓶是我從自己房間拿過來的，還沒開封。”

　“啊...哈！我有點兒太敏感了。”何夢歆笑著搖搖頭，接過她遞來的水喝了幾口，如釋重負一般呼出一口氣。

　看到鄭格格的表情，她又笑了，“怎麽這幅表情？我沒事，就剛剛嚇到了而已。虧我還是年紀最大的，真丟人。”

　鄭格格沉默地低著頭，走近，緊緊抱住她。

　“姐姐，哭出來也沒關系，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哈！小小年輕口氣倒挺大，你知道姐姐我幾年沒哭過了嗎？怎麽可能在你這個小屁孩面前掉眼淚。”

　被溫暖的懷抱包圍，何夢歆的眼角泛酸，但還是固執的逞強。

　很多人都說她名不副實，最愛炒作賣柔弱女生人設，但屏幕前的觀眾可能沒人知道，自《造夢工廠》開播之後，她一滴眼淚也沒掉過。

　鄭格格不說話，只是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細嗅發香。

　何夢歆臉頰貼在她的胸口，被人在意著的感覺讓她無比安心，她環著鄭格格的腰，喃喃自語。

　“你是不是知道我以前的事？對了，你是我的粉絲來著，難怪...不過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我早就忘記了，你也別在意，我不是脆弱的人。”

　“我會等你好起來的。”

　“......”

　等孟思思把事情轉告給選管後，再回到蘇陽的宿舍，大家已經冷靜了下來，除了不在場的何夢歆和鄭格格。

　“蘇陽你是卡位出道，受到的攻擊肯定比一般人多，我們沒有與外界交流的媒介，只能靠公司處理。你的工作室發聲明澄清了嗎？”

　楚悅杉靠在椅子上把玩著刀片，表情也比平時嚴肅的多。

　“我只是素人一枚，隨行的經紀人都是臨時湊的，哪有什麽工作室？”蘇陽攤開手一臉無奈，她就一個季拋的訓練生，百分百出不了道，真好奇別家的粉絲為什麽認為她會擋別人的道。

　“不對，宜昌的老板葉覓，曾經轉發了那個黑你同性戀的營銷號，還懟了句‘乾你屁事哦’，不過半個小時之後好像影響不太好就把動態刪了，幾分鍾後又用小號發了一長篇‘儒雅隨和’的話，結果又被網友扒出來了。”

　5G衝浪的孟思思搖身一變成了消息小靈通，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和《造夢工廠》有關的她多少都了解一些，蘇陽這件事自然也不例外——主要是大老板下場太颯了。

　“那是我媽...”

　聽這語氣就能猜到是誰，蘇陽哭笑不得，別說支持她參加節目，家裡的兩位祖宗只要不添亂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眾人：“.....”

　這火爆脾氣，真不愧是母女倆。

　“...總之，主要問題還是公司不作為，觀眾缺乏正確的輿論引導，蘇陽現在缺一份專業的澄清微博，調轉輿論方向，不過這種事也不是我們能管得。”

　繞來繞去又回到了原點。

　但凡公司靠譜一點兒，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我可能有辦法，不過要找我爸爸幫忙...”

　沉默中，江筱冉小心翼翼地舉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