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若夏知道各部門招人肯定會過部門經理這一關，所以才直接就近來找程建國打聽的。

　“是，是啊，是我招進來的，她叫季小花。”程建國目光跟著往季小花那邊看了一眼，後而又有些心虛似的趕緊收回，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怎……怎麽了嗎？她得罪您了？”

　程建國內心：不至於啊，那傻丫頭來了也才一個星期不到，小紀總都快一個月沒來這邊了，兩人怎麽可能會起什麽衝突？

　“她也姓紀？”紀若夏的視線一直鎖定在那道黑色的背影上。

　程建國聞言連忙擺手解釋：“不是，她是一年四季的季。”

　居然叫小花，這麽土的名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家裡養的小貓小狗呢。

　紀若夏一時沒再說話，冰冷的視線轉到了程建國這邊。

　程建國被看得心裡直發毛，保安室裡明明開著二十度的空調，他卻依然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額角，還真讓他擦到了一絲冷汗。

　在程建國第三次抬手擦汗時，紀若夏終於再次開口：“我們歡暢世紀是招不到人嗎？怎麽會招一個嬌滴滴的女孩來當保安？”經過上午一事，她自然知道那人完全不似外表看上去那麽嬌滴滴，而且根據她之前的目測，季小花的身高不會比她矮多少，但她是絕不會主動跟人提起自己曾經如何被人害得一身狼狽地從公司門口逃回家裡的，下輩子都不會再提。

　“這，這個……”程建國支支吾吾著，眼珠四處打轉，忍不住又抬頭擦了擦額角，最終也沒能憋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還真有貓膩？”紀若夏剛剛那句話只是隨便找的一個由頭，話問出口後她馬上反應過來，這還真的是一個比較嚴肅的問題。再看程建國的反應，紀若夏是真的有些怒了，她對公司一些不是很重要的崗位在招人時放水走關系並不是很抵觸，可招一個與她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來守大門，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紀總您聽我解釋，”知道面前這位小祖宗是真的要發怒了，程建國迫不得已，隻得說出實情，“事情……事情是這個樣子的。這個小丫頭是我媽的一位房客，前段時間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變傻了。她本來是剛大學畢業在找工作的，變傻了之後把之前在學校學的那些東西都給忘光了，現在也找不到什麽工作。我媽看她可憐，又見她身手比常人要快上一些，手上力氣也挺大，就讓我給她在公司隨便安排個保安的工作，想著等她哪天恢復正常了再自己去找工作。”

　紀若夏聽完程建國的話後第一反應是，沒想到還真是個傻的，緊接著她就又否掉了這一結論，那人當時臉上的歉意，還有眸中的愧色，那絕不是一個傻子該有的反應。

　而且剛剛程建國說的話確實有矛盾之處，他先說的是那人變傻了，但後面說的又像是那人只是失憶了。

　紀若夏又逼問了一句：“你把話說清楚，她到底是傻了還是失憶了？”

　程建國一聽紀若夏的問話，察覺到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急忙答道：“是真的傻了。我媽跟我說，那丫頭一開始連房門的鎖怎麽開都不知道，房裡的那些普通家用電器該怎麽用也都統統不記得了。當時門被她從裡面反鎖了，最後還是我媽叫了鎖匠過來強行破門換了把鎖才解決的，之後我媽又費了好大的勁才教會了她怎麽用電飯煲洗衣機那些東西。”

　雖然程建國說得一臉誠懇，可怎麽可能會有人失憶得這麽徹底，用鑰匙開鎖應該可以算是潛意識裡的技能了吧，連這都能忘？

　紀若夏還是不太相信：“這事太匪夷所思了，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因為怕我追責而編瞎話騙我？”

　程建國聞言立時舉起右手做發誓狀，對紀若夏信誓旦旦道：“我程建國在此發誓，剛剛說的話全部屬實，若有欺瞞……”

　“行了行了，我相信你說的話了，都什麽年代了，誰還信這個啊。”紀若夏被程建國這一舉動給整懵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立馬開口打斷了他，說話時語氣不再像之前那麽尖銳。

　完了紀若夏還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慨，果然隔了兩輪就是隔了一道銀河啊，這代溝是真的有點大。

　“你說她變傻了，那是不是連怎麽說話都忘了？”紀若夏想起她那個時候嘴唇微張，最後又什麽都沒說，帶著些懷疑地求證道。

　程建國努力回憶了一下這幾天季小花的表現，微搖了搖頭答道：“話好像還是會說的，只是有些悶，有時候好幾天蹦不出一個字。”

　紀若夏無語，那不就是忘了嗎？

　紀若夏：“她變成這樣有多久了？”

　“快一個月了吧，之前她先把自己關在房裡起碼有一個星期，每天的飯食都是我媽給她送過去的，後來才開始跟著我媽下樓買米買菜。”說到這裡程建國又想起什麽，聲音突然拔高了一些道：“我媽跟我說，她第一次下樓時連錢都不知道怎麽用，手機支付也不會，還是我媽幫忙給結的帳。”

　“她還自己做飯？既然什麽都給忘了，那她做的飯想必也很難吃吧？”紀若夏這麽說著，心裡閃過季小花辛辛苦苦費半天勁做好飯端上桌，用筷子把各種菜都嘗一遍，嘗一口吐一口的情形，心情突然就舒暢了很多。

　然而接下來程建國的話直接把她腦中的畫面打碎了，碎成了渣。

　程建國此時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緊張了，尤其是看到紀若夏似乎心情已經轉好，他也沒多想，就笑著道：“說來也怪，那丫頭廚藝倒是真的不錯，我們都嘗過她炒的菜，味道很好。”

　猛被打臉的紀若夏：“……”

　垂眸看了看手上的腕表，離午休結束也沒幾分鍾了，紀若夏打算快一點結束話題，便松口道：“行吧，這事我暫且不追究，就讓她在這裡再待一段時間，看她試用期表現。”說罷她轉身正要往保安室外走去，目光再次從門口的季小花身上掃過，突然想起有個問題剛剛一直忘了提，便又停下來道：“不過，大堂保安作為公司的門面，不都要求穿統一製服的嗎？她穿的那一身又是怎麽回事？”

　這個程建國倒能解釋得過來：“公司之前訂購的製服尺寸都有點大，季小花的製服已經向采購部做出申請了，再過兩天應該就能到。”

　紀若夏聞言便不好再說什麽，走到門口拉開門正要邁步出去時，她又回頭看向程建國，端正神色道：“要是哪天被我發現是你們一起編的這些瞎話來蒙我，到時候你們兩個就都別想在這裡再待下去了。”

　留下那句話，紀若夏也沒再理會程建國的反應，徑直邁步出了保安室。保安室的玻璃門在她松手之後慣性的來回搖擺著，幅度越縮越小，最後靜止不動。

　歡暢世紀所在的位置並不在應城的中心，而是在應城稍微偏僻一點的地方，公司周圍的綠化環境很好，公司樓層不是很高，才七層樓。紀若夏的辦公室就在第七層，公司有三部客梯，全部朝著大門方向，總裁專用電梯位於最左邊。

　紀若夏進了電梯後轉過身在右手邊的一列樓層按鈕上按下位於最上面的那個數字，眼角余光又看到季小花站得筆挺的身影，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總歸是不太好受的。她一邊想著要找法子為難一下那個季小花，一邊又想著人家已經夠可憐了，做人最好不要太過分。

　直到電梯門完全合上，紀若夏停下糾結，她才反應過來，剛剛，門口似乎隻站了季小花一個人。不只是剛剛，事實上，從她來到大堂之後，門口就一直只有季小花一個人。按照慣例，公司大堂門口的保安應該是一左一右各一個的，那另一個去哪了？

　“紀總好。”紀若夏的助理尤然的辦公位置也在七樓，她一眼看到朝總裁辦公室走過來的紀若夏，連忙站起身跟她打招呼。

　紀若夏：“你好啊。”

　頂樓的總裁辦公室已經按照她的喜好重新裝修了一遍，辦公室采光極好，寬敞明亮。紀若夏進辦公室之後先把辦公室整個打量了一遍，一改之前以暗色系為主的凌厲嚴肅的格調，如今的這間辦公室以白色系為主，無論是辦公桌、辦公椅還是沙發，從樣式上看會顯得柔和許多，從色調上看明顯有朝氣得多。

　辦公室旁邊開了個小隔間，專是門用來給她午休用的，裡面的床上鋪的是米白色的床單，紀若夏進去後先把手上拎著的包包掛到了櫃子裡，再在床上來回滾了兩圈，然後整個人就那麽趴在床上，閉上眼等著午休時間結束時的音樂響起。

　接下來的員工見面會，並沒有紀若夏之前期待的那麽令人激動，這主要還是因為她之前就來過這裡幾次，公司的不少人她看上去都挺面熟，大家對她就更是熟悉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讓她心裡很不好受。那就是，在見面會上，當著全體公司員工的面，她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季小花。因為一看到季小花，她就會想起自己上午的狼狽模樣，她甚至希望季小花能臉盲，認不出來她。她不是什麽都忘了嗎，既然忘性這麽大，那就把她和上午的事也全部忘掉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季小花（薑尚）：“你才是小貓小狗！你才傻了！還有，以後別吃我做的飯！”

　紀若夏：“……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