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秋這一次同時做了好幾個手術, 且因為他運動員的這個特殊身份,手術結束的時間更是要比原定更晚一些。
這場手術是全麻的,手術結束的時候江遲秋依舊沒有醒來,等被推到病房後又過了一會, 江遲秋這才迷迷糊糊的清醒了過來。
在那幾個小時的手術之中, 江遲秋接連做了好幾場大夢。
此時夢醒看到這一雪白的天花板,江遲秋一下子都沒有將剛才的夢境和現實區分開來。
麻藥的勁還沒有散去, 江遲秋依舊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或許同樣是因為沒有散去的麻醉, 江遲秋的大腦也暈暈乎乎的, 他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與自己隔了一層薄霧, 所有畫面都不怎麽真切。
“之前的世界?”伴隨著耳邊儀器的小聲滴響, 江遲秋不由喃喃說道。
但是開口之後他才反應過來一件事——剛才夢裡的鮮亮的回憶, 等到自己醒來之後, 便忽然變得灰蒙蒙的。
不過是短短幾分鍾的時間, 一些剛才還很清晰的事情,江遲秋竟然已經想不起來了。
江遲秋有預感,要是自己現在不將那些事情記下來的話,很可能不用太長時間, 自己就什麽也不記得了。
江遲秋剛才做完手術, 他獨自呆在監控病房中, 周圍沒有人。想到這一點後, 江遲秋想要找到自己的手機, 但是看了一圈他便發現,自己身邊什麽東西也沒有。
為了能夠牢牢地記住之前夢到的那些畫面,江遲秋隻好閉上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深處反覆放映著剛才的片段。
他實在是太過專心了,江遲秋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將自己和外界分成了兩個世界。
江遲秋是被嚴莫償叫醒的。
“遲秋?遲秋?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此時嚴莫償終於忙完了自己的工作,他在第一時間趕到了江遲秋的病房之中。
按照常理來說,江遲秋現在應該早就醒來才對,但是進了病房之後,嚴莫償卻看到江遲秋躺在這裡並且緊閉著雙眼目。
——盡管剛才江遲秋的主治醫生已經給嚴莫償說,此時江遲秋的狀態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但是看到對方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的樣子,嚴莫償還是不免被江遲秋給嚇了一跳。
見狀男人趕緊走了過來,並輕聲在江遲秋的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叫著他的名字。
聽到嚴莫償熟悉的聲音之後,剛才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憶過往的江遲秋終於睜開了眼睛。
“嚴莫償?”他下意識的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江遲秋剛才的做法非常成功,現在距離他清醒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嗎,但是江遲秋大腦深處的幾個片段卻並沒有因此而模糊。
雖然不像夢中那樣清晰,但是同剛才比卻沒有什麽大區別。
甚至沉浸在回憶之中的他,看到嚴莫償之後都生出了一點點恍若隔世的感覺來。
看到江遲秋睜開眼睛,並且目光清明、精神不錯的樣子,嚴莫償總算稍稍松了一口氣。
嚴莫償剛才結束一場非常複雜的手術,盡管手術做的很成功過程也算順利,可是精神高度集中過後,他看上去也有些疲憊。
男人慢慢地坐到了江遲秋的身邊,並為他整了一下亂掉的劉海。
“你的手術非常成功”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嚴莫償不由松了一口氣,“等到過陣子,就可以開始慢慢地做恢復訓練了。這段時間你就放下心來,好好地在醫院裡面休息還有養傷就好。”
聽到嚴莫償的話,江遲秋的思緒終於完完全全地離開了記憶之中的碎片畫面,轉移到了自己現在生活的這個世界來。
“太好了……”江遲秋不由自主的說道。
無論之前的世界怎麽樣,也不管江遲秋快穿者的身份,現在的他是真真切切活在這個世界的……
江遲秋雖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可是作為一名頂尖運動員的他,是怎麽也不想要自己的運動生命結束在今天的。
江遲秋心裡面很是開心,但是剛剛結束手術的他狀態依舊虛弱,江遲秋的說話聲音很小,甚至笑容看上去有有一單勉強。
不過嚴莫償能夠感受到,江遲秋是真的開心。
他坐在江遲秋病床邊上,非常溫柔的低聲說道:“你放心養病就好了,我之後的這段時間工作也不多,可以好好地照顧你。”
其實就像之前江遲秋的前男友段黎光說的那樣——嚴莫償和江遲秋並沒有什麽名義上的關系,甚至與兩人雖然互相愛慕,卻從沒有將這層窗戶紙捅破過。
在不明真相的旁人看來,此時他們的關系不過是「好朋友」而已。
但是就算這樣,嚴莫償也非常自然地將自己照顧江遲秋的話說了出來,江遲秋也同樣答應了下來。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江遲秋的主治醫生也走到了病房中來。
江遲秋有兩個主治醫生,現在走進門內的這個女醫生就是今早上特意來病房看過江遲秋的那一位。
醫生之前就認識江遲秋,這段時間更是和江遲秋熟悉了起來。
因此……她早就發現,嚴莫償和江遲秋的關系不一般。
不過看到這兩個人彼此都沒有挑明的意思,醫生當然也不會表現出來。只是已經和江遲秋很熟的她,有些喜歡用這個開玩笑。
醫生聽到了嚴莫償說要照顧江遲秋的話。
進到病房之後,她先檢查了一下各個儀器上的數據,接著笑著說道:“是啊遲秋,你可以點餐。說起來要不是你住院的話,我們這些同事,還真的都不知道原來嚴院長也會做飯呢。”
聞言,嚴莫償也笑了一下。
身為副院長的嚴莫償和同事們的關系很好,他也隨之說道:“下次也給你們帶一點。”
“別別”這名醫生有些誇張的擺了擺手說道,“還是做給特殊的人比較好。”
說罷,跟著她一起進來的護士也笑了出來。
盡管是在醫院中,可是幾人的對話聽上去竟然有一點點溫馨的意思。
躺在病床上的江遲秋一邊聽著嚴莫償用自己也不懂得專業術語和自己的主治醫生聊天,一邊不由自主的想到——要是時間能夠停止在這一刻,好像也是不錯的。
但是時間當然不能停止。
醫生檢查之後就離開了江遲秋的病房,就像剛才嚴莫償說的那樣,最近這一段時間他比較清閑,能夠稍稍陪伴一下嚴莫償。
兩人一個躺在病床-上,一個坐在床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江遲秋現在的狀態。
而就在這個時候,江遲秋的麻藥勁總算是過去了。
一陣又一陣的疼痛向江遲秋襲來。
江遲秋的兩隻腿上一共有七處做了手術,麻藥過去之後,這個感覺可是一點也不好。
嚴莫償看到,剛才還安靜躺在這的江遲秋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順便之前輕輕搭在病床扶手上的手也攥緊了手下的東西。
很明顯,江遲秋正在費勁抵抗著疼痛。
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後,嚴莫償也隨之露出了擔心的表情來。
不過還沒等他安慰江遲秋,就聽到躺在床上的江遲秋說道:“剛才還覺得腿好麻,沒有一點感覺,好像不是我自己的腿。現在就覺得,能夠感覺到腿的存在,其實還不如剛才呢。”
說這話的時候,江遲秋有些勉強的擠出了一個微笑來。
因為江遲秋,現在的嚴莫償也已經逐漸體會到了花滑以及競技體育的魅力,同樣明白了江遲秋的強大之處。
但是當江遲秋出現在賽場之下的時候,他對江遲秋更多的還是關心以及擔憂。
身為醫生的嚴莫償當然知道江遲秋現在的感覺有多麽的難受。
而看到江遲秋現在的樣子之後,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嚴莫償終於將一個一直想問,但是沒有機會問的問題向江遲秋說了出來。
“遲秋你之前是為什麽會喜歡上花滑,最後成為一名專職業的花滑遠動員的?”嚴莫償問。
江遲秋當了好多年的世界冠軍,不過天生個性比較低調的的他卻從沒有接受過詳細的采訪。
媒體對江遲秋接觸這個行業的問題有各種猜測,但最廣為人知的是——他們說江遲秋只是在一次玩樂之中發現自己有這方面的天賦,接著就被冰場上的教練看到,參加了專業隊伍的選拔。
這雖然只是一個猜測,充其量算是小道消息,可是包括嚴莫償在內的人,卻基本相信了這個話。
嚴莫償沒有想到,江遲秋聽到自己的問題之後忽然抿了抿唇,神情也變得有一些艱澀。
江遲秋搖了搖頭說:“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
說完這句話,江遲秋很是艱難的將視線轉移到了嚴莫償的身上,接著對對方說:“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這條路根本不是我選擇的……”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江遲秋有努力將語氣放的平緩。
但是從他的話中,嚴莫償卻還是聽出了一股艱澀之意。
江遲秋從來都沒有給人說過自己小時候的那些事,甚至他前期不接受采訪,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不想讓自己為什麽成為這個項目職業運動員的事情被大家了解。
可是現在,江遲秋卻很願意和嚴莫償敞開心扉,講一講自己的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嚴家那邊也有事發生。
開學之後,嚴莫償的侄子也就是這本書的主角嚴從乾開始了大四第一學期的學習。
他早在之前三年的時間中,就已經攢夠了學分。
且按照嚴從乾學校的要求與安排,他這個學期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學習,而是參加實習積累經驗。
嚴從乾是有家族企業需要繼承的人,因此在學校報了個到後,就又被父母召喚回了A國。
今天正好是周末,好不容易有個休息的時間,嚴從乾本身是打算吃完午餐之後好好去睡個午覺的。
但沒想到……他看到午餐結束之後,父親的助理忽然來到了家中。
“爸,您突然出差嗎?”正準備上樓休息的嚴從乾本身只是隨意一問而已。
沒有想到聽見自己的問題之後,嚴從乾的父親一邊整理領帶一邊搖頭對他說道:“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啊?還有什麽事啊。”站在樓梯上的少年下意識的問道。
他本以為父親不會回答,沒想到男人抬頭看了嚴從乾一眼,然後非常欣慰的說道:“上次你給我說的,嚴莫償有女朋友的事情,我也給你爺爺和奶娘說了……”
男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嚴從乾心中已經有幾個巨大的感歎號從空中掉了下來。
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吧?
“然後呢?”少年下意識的問道。
這一次回答嚴從乾問題的人並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不知道從哪裡走出來的母親。
“之前你爺爺奶奶還以為嚴莫償要打一輩子光棍。”女人的話中帶笑,聽語氣真的是非常輕松,明顯是在開玩笑。
但是她說出來的話,可是叫嚴從乾一點也不輕松。
“現在嚴莫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女朋友,我們自然是要去關心一下。”
“你們?”嚴從乾抓到了重點。
“是的,這一次我和你父親一起去。”
完蛋了,這一次是真的完蛋了。
嚴從乾其實早就就有心理準備——給父母說了「嚴莫償交女朋友」,就等於將這件事告訴了全家。
但是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父母竟然要去首都看對方!
那天離開醫院之後,嚴家的人都很關心這件事。尤其是嚴從乾的母親,在嚴從乾離開醫院之後,就直接將電話給他打了過來。
嚴從乾摸不準嚴莫償的想法,不知道對方到底打不打算將這一件事告訴家人。
沒有辦法,嚴從乾隻得瞎編了一氣。之後家人很久沒有問嚴從乾這件事,同樣也沒有打擾嚴莫償,嚴從乾還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但是看到自己父母現在這架勢之後,他才明白自己之前都是在做夢……
不管如何,嚴從乾還是很想再掙扎一下的。
聽到母親的話,嚴從乾面露難色的暗示道:“你們現在去也太著急了吧?萬一……我是說萬一人家分手了呢?”
“怎麽不想點好的?”聽到嚴從乾的話,他的父親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就算真的是分手了,我們也可以去看看嚴莫償。他工作那麽忙,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我去首都開會,開完會以後見一下自己的弟弟,有什麽問題嗎?”
“行了行了,你快去忙你的事情,不要管我們了。”他母親也這麽說道。
嚴從乾:“行,行吧。”
嚴從乾就這樣看著自己的父母與秘書還有其它工作人員一道走出了家門。
這個時候,他那一點點困意已經消失的一乾二淨了。
“這次真完了……”嚴從乾喃喃道。
等到家裡的大門關上之後,嚴從乾總算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接著在通訊錄裡面找到了嚴莫償的名字。
他們平常很少打電話,要是聯系的話,一般也就是通過APP發送消息。
但是今天……嚴從乾覺得這件事的嚴重程度,非常值得自己直接打電話給對方。
吃完午餐之後,江遲秋又開始休息。
而這個時候,下午還有一些工作沒處理的嚴莫償也走出了江遲秋的病房。
正是此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一個熟悉的名字出現在了屏幕上。
——嚴從乾。
看到這三個字,嚴莫償的神色不由一變。
盡管他暫時還不知道嚴從乾找自己是來做什麽的,可是認識對方這麽久,嚴莫償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嚴從乾打電話找自己,一般沒有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