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走了,林澈卻依舊不放心。拽著簡單把她們的車靠在不遠處,看著趕來的警察把一片狼藉的現場圍起來確定了陳默的安全之後才開始往回開。
“雨雪太大,高速路封了。不然我也不會這麽慢。”簡單握著方向盤,轉頭看了看林澈帶著一片血跡的濕衣服問了句:“你還行麽?”
林澈點了根煙,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死不了。就是疼。”
簡單頓了頓,看了看路邊:“開回去要很久,你這傷口得趕快處理。耽誤了很麻煩。”
“我知道。”林澈點了點頭,伸出右手打開前面的儲物箱:“恩,你還是這個老習慣。”說著拿出一個不大的醫療箱,對著路邊晃了晃腦袋:“靠邊兒停吧。你來。”
簡單靠邊停了車,一臉戲謔的說:“不怕我弄死你?”
林澈已經把左肩膀的衣服給扒了下來,肩膀白皙的皮膚上一個血紅的彈孔,旁邊血肉猙獰的看著有些嚇人,抬手把醫療箱遞給簡單:“你那麽愛我,不舍得我死。”
簡單動作麻利的打開醫療箱套上醫用手套,一邊套一邊嘿嘿笑:“看你這樣子,似乎心情不錯。怎麽著,跟那個女警察有進展?”
林澈拿了自己的衣服放在嘴邊咕噥了一聲:“算是有吧。”接著對著簡單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動手。簡單嘻嘻笑著手上卻利索,說了句忍住了便動了手。林澈一口咬住衣服,頭上噌的一下冒出了汗,悶哼了一聲,抖著手把車裡的音樂調大。簡單笑道:“沒有麻藥也是苦了你了,你放心,我盡量輕點兒。”
林澈對著她瞪眼,然而簡單此時專注極了,哪裡看得見,林澈只能自顧自的擰著眉頭把目光轉向車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然而現在她的思想中只有十六個字——
過程漫長,肩膀很疼,胃裡惡心,腦袋發暈。
等簡單把所有的事情做完之後,林澈脫了力的癱在座位上,把衣服吐掉大口的喘著氣,虛著力氣說了句:“媽的,我現在後悔了,應該把那狗東西一槍崩死。一槍……一槍都不夠……”
簡單脫掉手套,把車開上路:“你這個狀況還是趕緊看醫生。傷口感染了更麻煩。你歇會兒,我快點兒開,不回鼎盛了,先去馬強那裡,他在這有房子。我給他打電話讓他找醫生。”
“靠譜嗎……”林澈靠在座位上閉著眼睛,聲音虛的幾乎低不可聞:“別給我整砸了……”
“我找的人,你放心。”簡單凝著面色加快了速度,斜著眼睛看了看林澈:“不靠譜也沒事兒,他敢說一個字出去,我可以讓他以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林澈嗤笑一聲:“這不是你簡家的地盤,低調點兒……”
“喲,”簡單口中嘖嘖一聲:“我知道你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關鍵我不是。你就當你不知道吧。”
林澈迷迷糊糊的聽她說了這樣一句,腦子裡卻想到了之前與陳默說如果自己不小心做了違背法律的事情她能不能當沒看到的時候陳默的表情。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因著十分的疲倦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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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已經是三天之後的深夜了。她坐在辦公室裡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定定的看著桌面上的一份文件,文件很長,把整個事情的始末描述的很清楚,結尾有郭海濤簽的同意兩個字和她自己的簽名。
是的,她無奈的搖了搖頭,事情鬧得很大,還發生了槍戰。幸而當時高速公路因為暴雨雪天氣封路,沒有造成其他人員的傷亡。但陳默未經警隊允許私自調查案件已經違反了紀律。她本以為自己會受到很嚴肅的處理,不過上頭下來的意思是讓她把整個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並做好任務移交之後停職一個月,回家反思自己的錯誤去。
寬大處理。挺寬大的。郭海濤上午的時候來看過她,拍著她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了句以後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向組織匯報,陳默把沒有匯報的原因說過之後,郭海濤皺著眉點了點頭告訴她關於警局內部的事情他會處理,讓她不要再管。隻管回家去休息就好。
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穿上衣服關了燈。雙手□□兜兒裡慢慢的走出警局,一路上都在想郭海濤說的話和他當時的表情。
很顯然,郭海濤應該已經掌握到了一些線索,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告訴自己放寬心好好休息,而當自己說出警局有可能有人違反紀律的時候,他的表現並不算驚訝。
但會是誰告訴他的呢?
拉開車門坐進去,打火熱車。她的腦海裡忽的又晃過了那一對淺淡的眸子和玩世不恭的笑。
林澈。
林家跟郭海濤的關系非常好。如果郭海濤得到信息,很有可能是林澈或者是遠在美國的林志麗給他透露了什麽。所以……自己被寬大處理的事情就說的通了。
在前幾天幾個匪徒被J城的警察帶上車之後她就撥了林澈的電話,破天荒第一次的撥了林澈的電話。
但無人接聽。
再打,變成關機。
以林澈之前給她打電話和發短信的頻率來看,她絕不可能有意不接電話,或者不發短信。但這兩天打過去的電話依舊是關機狀態。
車子行駛上主路,街道上冷清的很,她放慢了車速回想之前的情形,狀況雖然混亂,但一向把什麽事兒都不當一回事兒任何時候都活蹦亂跳的林澈當時那勉強的笑容和蒼白的臉其實都已經說明了一個問題,她受傷了。雖然林澈矢口否認了自己的推測。但她裹著別人的外套和左手明顯的不利索已經出賣了自己。她想到了林澈擋在自己前面對著躺在地上的男人開槍的情景。如果當時不是她擋住了自己,依著當時的情景看來,自己恐怕不死也是重傷。
所以事實就是……
林澈救了她,受了傷。然後佯裝無事發生的逃之夭夭了!
在紅燈前面,陳默來了個急刹車。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裡,現在卻發現車子居然沒有行駛在回家的路上,卻是往鼎盛去的方向。
她內心有一股古怪至極的感覺,這感覺說不上煩躁也無關乎喜惡。那個大笑起來像個痞子專注起來像個學者打鬥起來像個瘋子的女人讓她內心五味雜陳,並成功的擾亂了她的思緒。不知道怎麽的,陳默覺得自己竟有短暫的一瞬開始擔心這個怪異的二世祖就要從這個城市消失了。
這真是一個糟糕透了的感覺。
車子停在鼎盛大廈的樓下。她卻靠在車裡呆呆的看著那個燈火輝煌的大門遲遲不動。時間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半。員工早已經下班了,就算自己上去,恐怕也根本打聽不到林澈的消息。她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先回家,然後等個幾天在打電話或者發短信試一試。
但她依舊沒有動。
直到車窗被人不輕不重的敲了敲,她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轉頭卻看見雲溪站在車外,正抱著胳膊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她搖下車窗,還未張口,雲溪卻率先說了話:
“陳隊長,這大半夜的把車停在這麽顯眼的地方,也太不會盯梢了吧。你們警察辦事兒不都是把車停到遠點兒的地方嗎?”說完了,看著陳默一臉尷尬的面容卻又自己咯咯的笑了,彎下身子趴在車窗上玩味的看著陳默:“開玩笑的,你是來找林澈的?”
雲溪一身的酒氣散到了陳默身上,陳默往後靠了靠身子,說了句:“是。她在嗎?”
雲溪撇了撇嘴:“不在啊。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說著又笑了:“陳隊,你剛才的樣子真好玩兒,知道的你是來找人的,不知道的以為你是望夫石呢。”
陳默也懶的跟她多說,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我再找她吧。謝謝。”說完,坐正身子就要放手刹。卻又被雲溪一把抓住:
“哎陳隊,既然來了就上去待會兒在走吧。我這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
陳默不解的看著雲溪,她跟雲溪接觸不多,只有上次在辦方尤甫的案子的時候見過一兩次,這個人能力強,手腕狠,說話卻是大大咧咧自來熟,現在想起來,似乎林澈身邊的人都這個樣子。但她卻不明白自己跟雲溪有什麽好說的。
雲溪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好吧好吧,是林澈有些事兒讓我交代給你。這樣您肯賞光上去陪我坐一下了嗎?”
陳默沉吟了片刻,抬頭看著雲溪:“她是不是受傷了?”
雲溪點頭:“是啊。”說完又不屑的翻了個白眼:“活該,叫她那麽愛嘚瑟,是時候吃點苦頭了,省的成天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一樣。哎陳隊?當時你在場的吧,你瞧見了吧?”
“她還好嗎?”陳默微微皺了皺眉,很顯然,林澈並沒有跟雲溪提起她是怎麽受的傷,心中忽的有些愧疚,又補了一句:“她現在在哪?我想去看看她。”
雲溪搖頭:“我不知道簡小白那家夥把她弄哪去了。不過槍傷嘛,你懂的,這個過程總要有。”說著又是咯咯的笑:“不過我要是把你剛才說的話轉告給她的話,她應該瞬間就好了。”說話間自己把車門打開衝著陳默擺了擺手:“走走,上去說。我本來打算明兒後兒再找你,你自己來了。正好省得我跑一趟了。”
陳默把車窗搖上去,熄了火。跟著雲溪慢悠悠的往裡走,卻又咬著唇擰著眉頭思索她剛才的話。雲溪看了她一眼:“哎喲……你怎麽這麽一臉愁容的。林澈又沒死,還不至於你這樣。放寬心放寬心。”說完拉著陳默鑽進電梯按了樓層。
鼎盛大廈一共有六十六層。雲溪一個指頭直接按了最高層,對著陳默笑了笑:“上面是林澈和林阿姨私人的地方。她特地交代我一定要在周一之前帶你來。”
陳默莫名其妙的看著雲溪,今天是周五,怪不得雲溪剛才說明天或者後天來找自己。跟著雲溪出了電梯,面前一條寬敞明亮的甬道,只在盡頭有一個裝飾豪華的大門。雲溪按下密碼,帶著陳默走進去。然後關上門,跟進了自己家一樣輕車熟路的打開燈,把手裡的包往沙發上一甩雲淡風輕的說了句:“陳隊,這個月你就住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