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門口的地方,包房裡的人聲慢慢飄遠。
時岸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瞬,仿佛從初中到現在,那種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微妙而又複雜的感覺終於變得清晰。
“你...喜歡男人?”
紀冉兩隻手插在羽絨服的口袋裡,白色領口襯著微醺發紅的臉頰,微微彎了眼:“我不知道。”
時岸皺眉。
紀冉:“也可能就是喜歡他。”
傅衍白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
他從來沒有用性別或者其他什麽身份去形容過這個人。除了被禮貌來的叔叔,就是傅衍白這三個字。
也許是因為他太過耀眼,似乎只需要這三個字,就是區別於其他人的存在。
“為什麽?”
時岸蹙眉,語氣有些燥:“他哪兒好?你喜歡他什麽?”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紀冉像是隨口應了句:“長得好?”
時岸:“。。。”
倒是沒的反駁。
但也不像個正經理由。
“我也說不清。”
紀冉半垂著睫毛,下巴躲暖埋著一點在羽絨服的衣領裡。也許是因為回到這座城市,他又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一件件,一樁樁,都和傅衍白有關。
其實這個人一直都很好。
從在籃球場說過第一句話就很好,在食堂等著慢吞吞的自己也很好,不厭其煩的講題很好,選擇學醫很好,騙走他的狗,也很好。
傅衍白其實一直都對他很好。也許好不過對自己所以當初選擇了出國,但紀冉數了數,這世界上,他應該也是第二好。
傅衍白對他這麽好。
他怎麽會不喜歡。
他開心的要命。
時岸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的多余。紀冉只有在說到這個人的時候才會有這種小心翼翼又貪戀渴求的表情,仿佛喜歡傅衍白是他早就習慣的事。
“那他...他年紀也不小了吧。”時岸還是擰著臉,他不知道傅衍白的年齡,但畢竟是叔叔,想來也有好幾十:“老牛吃嫩草,便宜死他了!”
門口又灌進來一陣風。
紀冉莫名哆嗦一下,又紅了紅耳朵:“也...也還好,就三十幾。”
“三十幾?”
“三十六?”
“都快四十了!”
“......”
時岸掃了眼紀冉嫩豆腐一樣的小臉,恨的跺了跺腳:“你、你悠著點!”
紀冉:?
時岸皺著眉:“將來他要是不行了,我給你找個年輕的。”
紀冉臉一紅:“年輕...的?”
時岸一臉理所當然:“對啊,我們這個圈子帥哥也不少,以前帶過你那些人好多都...”
“說完了沒有。”
“......”
紀冉後背一涼。
他回頭就看見傅衍白站在門邊,黑色大衣裹著一張黑臉:
“上車。”
“。。。”
車開回公寓。
紀冉捂著屁股走進門,生怕傅衍白要吃人,一進去就粘著沙發坐下來,腦袋縮進羽絨服裡。
傅衍白關好門,放好大衣,掃了他一眼。
“不熱嗎。”
“還好。”
出乎意料,傅衍白沒有要找他算帳的意思。隻煮了一小鍋牛奶,涼到半溫端過來,看著紀冉喝完,然後換了套睡衣。
“晚上吃了嗎。”
“嗯。”
傅衍白沒再說什麽,拎著他換下來沾了酒味的衣服扔進洗衣機,甩手的時候紀冉品出一絲嫌棄。
“......”
不知道為什麽,他戰戰兢兢,但一直到兩個人躺進被窩裡熄了燈,傅衍白都沒發作。
他確定傅衍白聽到了自己和時岸的對話,忍不住翻了個身面對著人,懷疑老東西在憋什麽壞。
“我...我沒想什麽年輕的。”
一句話蹦出來解釋完,空氣中莫名彌漫出一股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傅衍白淡漠的睜開眼,目光從紀冉的眉眼延伸到唇邊:“睡覺。”
“。。。”
傅衍白的語氣帶一點警告的意味,紀冉聽出他的氣息變得粗重,但床上穩穩當當的兩個坑,遲遲沒有動靜。
傅衍白沒打算把他怎麽樣。
也許是喝了小酒,紀冉的膽肥起來,他和傅衍白持續這種邊緣性行為也已經有一段時間,除了做愛,彼此已經都很了解,但就是沒到最後一步。
紀冉兩隻腳丫搓了搓,過了一會兒,蜻蜓點水一樣蹬上傅衍白的膝蓋:
“你不會…真不行吧?”
傅衍白沒說話。
那雙桃花眼在夜燈下泛出一層寒光,紀冉小腿一哆嗦,就要往回縮。白皙的腳踝卻在瞬間被捉住,死死的釘回他剛踹過膝蓋上,動彈不得。
傅衍白神色很暗,紀冉不樂意又拽了拽。下一秒,掐著腳踝的力道就往上挪了幾寸,停在某個地方。
“......”
紀冉瞬間紅了臉。
一種充滿侵略的危險氣息壓過來,他蜷著腳趾不敢再動,過了一會兒,才感覺傅衍白手上的力道松開,乾冷的手心沿著他的腳背輕輕撫下去,低聲道:
“別鬧,還沒跟你父母說。”
到底都是男人又差這麽多。
他怕人後悔。
被捏過的腳背隱隱發燙,紀冉貓一樣縮回被窩裡。片刻後,才小聲咕噥: “說的跟你光摸我就能不算數一樣。
“......”
但他酒膽也就這麽點,不敢繼續在獅子頭上拔毛,說完就乖乖閉眼裝睡,等了很久,才感覺到那盞小夜燈暗下去。
傅衍白背身,呼吸慢慢平穩。
假隻放到初七。
兩個人一早開車回天北,紀冉跟著傅衍白出了一上午門診,到了下午四點才空下來,餓的快過勁兒。
他原本要去食堂,但硬是被人拎進了辦公室。傅衍白桌上,助理已經叫好了鮁魚餃子,還有兩杯紅棗汁。
“你這...不和規矩。”
哪有實習生坐在副院長辦公室吃大餐的,紀冉別扭了一下,拍拍屁股不肯坐,傅衍白夾了個餃子進他碗裡,一本正經的沉著聲:
“那喂你?”
“......”
紀冉“嗖”的坐下來。
餓確實是餓,兩個人坐下來顧不上說話,先各自吃了起來,紀冉一盤餃子吃到一半,門口響起兩聲敲響。
他正猶豫,傅衍白完全沒思考,喊了聲“進來”,於是門被推開。
顧暄和手插兜走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新面孔,一看見紀冉,眉梢抬了抬:
“你吃飯還挺挑地兒。”
“。。。”
紀冉不理他,低頭塞餃子,傅衍白擰開水喝了一口,淡聲:“什麽事?”
“哦,這新入院的麻醉師。帶她來打個招呼。”顧暄和說完,衝身後扎馬尾的女人道:“這是傅院長。”
“您好。”
她五官端正,看上去落落大方,跟傅衍白打完招呼,目光不自覺的挪向紀冉,畢竟是在院長辦公室吃餃子的人...
顧暄和嘴比菜刀快:“這是小紀,咱們這最優秀的實習生,傅院心頭寶。”
紀冉:“......”
女麻醉師笑了笑,微微點頭,然後自我介紹道:“我姓陸,美國讀博回來的,三十一,之前在家裡人介紹合資私立醫院,但工作強度太低,我還挺喜歡泡手術室,就過來了。”
顧暄和接了句嘴:“閑的。”
“......”
傅衍白放了筷子,眼神掃過顧暄和,又收回來,淡淡“嗯”了聲:“之前聽人事提過。”
“我也很早就聽過您,心內心外都厲害,很難得。”
顧暄和眼神眯了眯。
這位小陸醫生顯然繼承了留學時候的開放傳統,繼續笑著道:“對了,我來的時候聽人事說咱們這女醫生愛呆,有帥哥。當時沒信,以為他誆我。現在一看,您真是——”
“美國讀博要多久啊?”
紀冉冷不丁的橫插進一聲。
他放下剛夾起來的餃子,抱著小碗:“陸醫生看起來好年輕,方便問一下念了多久嗎?”
桌前,傅衍白的臉色陰了陰。
被打斷的小陸醫生愣了下:“我念了6年,不過你要是聰明,沒準4年就成,”
她說完一頓,又反應過來什麽,笑著道:“小紀是不是想出國考博?現在學醫門檻確實越來越高了,不比從前。你要是對那邊有興趣我可以,”
“行了。”
低沉的一聲。
打斷了越來越長的寒暄。
“等科裡聚餐再聊,先工作。”
傅衍白拎著醋包,往餃碟裡倒了大半袋,淡漠道:“吃飯,吃完去整理明天的手術資料。”
紀冉:......
五分鍾一過,小字開頭的兩個人都灰溜溜的消失在傅衍白辦公室,只剩下沒皮沒臉的顧暄和。
他站了一會兒,然後得到傅衍白一個“閉嘴滾蛋”的眼神,隨即張口道:
“他是不是想出國讀博?”
“......”
傅衍白冷著臉,沒說話。
他不知道紀冉剛才是真的想問,還是單純聽不樂意,找話說。
但就算是找話說,也不一定非要找這句。有時候潛意識的想法就是這樣,反應在下腦皮層每句不假思索的話裡。
他可以裝作不是。
卻不能當作沒聽到。
顧暄和看著這一張欠了五百萬的冰櫃臉,瞬間心下了然:“你不讓?”
“嘖,耽誤前途啊。”
“你也老大不小了,乾脆再等幾年,死不了。”
“不對啊,你是不是怕他念完回來比你厲害,胳膊一掄把你甩咯?”
“也是,學歷比你高,你以後沒有家庭地位,他又年輕,你怎麽管......”
顧暄和說完,意外發現自己還活著,傅衍白沒把他從十二樓當窗扔下去,臉色隨即又變了變。
“我就說著玩玩。他喜歡你呢,你圈著他就完了,犯不著想出國的事。”
顧暄和正經了幾分,軍師一樣指著桌:“你坐這個位置,三十多歲是頭一遭,可別亂來。”
“管你自己去。”
傅衍白的聲音很低,瞥他一眼:“喜歡誰別總拿嘴招惹。”
顧暄和:“......”
“你幾十年都這樣,所以一直單身。”
作者有話要說:老顧:絕交了。感謝在2020-11-22 23:00:06~2020-11-23 21:57: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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