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寒假孫阿姨最後一天上班。
明天就是年二十八,也是蘇濘來接紀冉回海雲的日子。
醫院總算放了假,傅衍白和紀冉坐在餐桌上,一頓早餐難得吃的不緊不慢,懶懶散散。
孫阿姨:“傅先生,您什麽時候回天北?我包了些餃子在冰箱,明後天要是不走,煮煮就行。”
傅衍白:“好,謝了。”
孫阿姨關上冰箱,得到一根火腿的兔頭很快撒爪離開,陽光從窗邊打入,黑棕的狗毛熠熠發亮。
她又給紀冉熱了半杯牛奶,微波爐轉著,便閑不住要說點什麽:“對了,你們今早看新聞沒?”
睡懶覺的少爺搖搖頭。
“前幾天有學生在青少年宮跳樓了。今天報出來的,大過年啊,簡直不要家長活了。”
五十歲的中年阿姨,堪比地方台熱點播報員。孫阿姨語氣揪的心肝疼:
“聽說是他爸當著同學的面罵他,說他心理扭曲,什麽男的喜歡男的,然後孩子受不了,直接跳樓了!”
一口蛋餃停在筷子上,紀冉心裡倏的一抖,傅衍白的聲音響起來:
“奶好了。”
“......”
孫阿姨一愣,忙反應過來:“哦哦...好,看我這記性...”
半杯溫熱的牛奶被放上桌,紀冉瞥了一眼玻璃杯的倒影,好在孫阿姨沒繼續播報新聞,回房說要收拾行李。
傅衍白撥開一顆白煮蛋,熟練的從中間剝出蛋白,放進紀冉碗裡,有人不愛吃的蛋黃就便宜了兔頭。
“今天寫卷子嗎?”
“嗯。”
“幾張。”
“兩張數學兩張物理。”
“我回來看。”
“哦。”
紀冉說完,頓了頓:“你要出去?”
傅衍白“嗯”了一聲:“下午去趟特殊病房,手術之前還有些情況要確認。”
紀冉知道他說的是那個大人物的手術,幾家醫院聯合的重要病人,傅衍白這兩個月幾乎都在為之忙碌,手術更是不能出一點差錯。
“好,那...我晚飯...等你?”
紀冉其實知道,傅衍白一去多半要到□□點,因為體征和指標得從早到晚的把握。但想到明天一早蘇濘就會來接他,還是有些心癢。
傅衍白的目光掃過去,唇角動了動,又猶豫的頓了下:“看情況吧。”
看情況多半就是沒可能。
紀冉已經很習慣某位敷衍人士的說辭,基本沒抱希望。
一張數學卷子做完,剛剛下午三點,他揉揉眼睛想休息一會兒,桌邊的手機就響起來。
微信語音接起來,背景略微嘈雜,時岸的聲音從裡面鑽出來,很有3D立體的磁性感:“幹嘛呢?寒假都一個多禮拜了。”
紀冉伸了個懶腰靠上椅背:
“思考人生。”
“......”
時岸那邊的鍵盤聲頓了頓,話筒裡輕輕一聲“艸”,大概是這盤泡了湯,對著語音的話音很快專注起來:“我送你的禮物看見了沒?”
紀冉眉頭動了動:“什麽禮物?”
“99張我女神的數字專輯。”
“......”
紀冉:“沒看見。”
不說還以為那鏈接是小廣告。
時岸在那頭翻了個白眼,但安利賣不出去不是一天兩天,也沒什麽計較:“要不要哥哥帶你打會兒遊戲?我看你天天刷題,都快泡卷子湯裡了。”
其實時岸不訓練的時候沒少攛掇,紀冉沒怎麽應過,但這會兒又是放假再加上心裡有點亂,紀冉乾脆開了電腦,答應來幾把。
“你那怎麽還有回聲?”
紀冉更新著許久沒更新的Steam,聽見時岸挪了挪麥:“直播呢,混個時長。”
紀冉對直播沒什麽概念,他估摸著和網課開窗口差不多,更新完就被時岸拉進隊伍,這才發現除了自己叫【心臟強大jr】,另外三個都是統一的戰隊名。
微信語音裡斷斷續續。
“對,男的。”
“沒,我沒帶妹。”
“聽聲音就知道長得好?你拿屁股聽的?”
“對,他會玩。”
紀冉的遊戲體驗非常好。
把把決賽圈,從隊友身上就能得到全地圖的頂尖物資,槍還沒開敵人已經倒下,甚至他不小心一顆雷炸了時岸,隊友還爬起來給了他一個急救包。
兩個小時的pubg打完,小少爺神清氣爽。
遊戲畫面顯示【心臟強大jr 退出了遊戲】,紀冉對著微信語音道:“換一個、來兩把那個LOL。”
過了一會兒,時岸那邊才有聲音:“我們訓練室剛斷電了。”
紀冉呆愣片刻,惋惜的撇嘴:“哦。那你看不到我的瞎和尚了。”
“......”
時岸咳嗽一聲,忽略眼前不堪入目的直播彈幕,扭過椅背小聲道:“那叫盲僧。”而後飛快的轉移話題:“對了,明年我年紀到了,能打正式比賽,你來不來看?”
“去,當然去。”
紀冉一口應下來,他走到客廳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才發現已經六點半,正要去廚房煮袋餃子吃,玄關的兔頭卻突然站了起來...
緊接著,大門外突然傳出電梯開門的聲音,而後是兔頭激動的小叫,最後是大門一開,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進來...
傅衍白穿著一件深灰大衣,放下車鑰匙,稀松平常地看他:
“站在這幹什麽,卷子寫完了?”
——
書房,小書桌。
一切發生的太快,紀冉來不及反應,甚至來不及給電腦降個溫…
傅衍白換了件寬松的白色毛衣,坐在桌前,把小少爺六個小時寫完的那張數學卷子翻來覆去看了兩遍,拎起來抖了抖……
“一張?”
“嗯…”
紀冉低頭看著自己的拖鞋,那旁邊的主機還亮著燈。
“幹什麽了?”
“開電腦了。”
傅衍白臉上其實沒有什麽責備,放假的時候學多少都是按紀冉的意願,他只是眸色有些意外,因為小東西很少乾這種偷玩摸魚的事。
再加上有人特地趕回來,並沒怎麽覺得被熱情的歡迎…
傅衍白聲音很淡:“開電腦幹什麽了?”
“咳,打了會兒遊戲。”
紀冉討饒的看著他,想要爭取一波坦白從寬,傅衍白卻沒說話,目光中帶著幾分繼續說的意味。
“就是...跟時岸打了會兒,他給我打語音來著。”
紀冉小心翼翼的斟酌著措辭,打算讓千裡之外的他岸哥先背下這口大鍋:
“他非要我帶他。”
“......”
莫名的,他感覺眼前人的臉色絲毫沒好轉,傅衍白安靜著沒說話,紀冉實在站不住,於是咬咬牙又補了句:
“他...他一個人在那邊訓練,很孤獨的,我就陪他玩那麽一小小會兒...”
紀冉伸手捏了螞蟻小的縫隙,這回對面倒是終於有了反應。
傅衍白:“多久?”
時間說少了肯定不太像,小少爺斟酌著又老實起來:
“就兩個小時。”
紀冉覺得按照傅衍白習慣,最多就是吃完晚飯再給他加兩張卷子,或者讓他多背一會兒語文英語,不會太為難。
而對面人果不其然沒有計較,只是把書桌的台燈關掉,然後說了句“先吃飯”,紀冉長舒一口氣跟出去,兩個人煮了一鍋孫阿姨留下的餃子,為了表示討好,小少爺吃一個夾一個,生怕傅衍白盤子裡空下來。
一頓飯吃完。帶罪之身的某人擦擦嘴,又主動道:“那我去寫卷子。”
“明天回去再寫吧。”
“......”
紀冉微微一愣,然後就聽見對面一道懶散的聲音:
“你是不是好久沒彈琴了?”
——
紀冉算了下,從那次過完生日之後,自己上高二開始,傅衍白就很少讓他彈琴。
學習當頭,老太太也早就疏松了音樂王子的教育,他早八百年就沒推過琴房的門,不用看頭疼的譜......
紀冉:“我卷子還沒寫。”
傅衍白:“好久沒聽了。”
紀冉:“......”
什麽狗屁愛好。
但說到底是自己理虧,紀冉掙扎了一下,還是癟著嘴站起來:“幾首?”
傅衍白: “兩個小時。”
紀冉:......
人就不能說實話。
他還想再講講價,對面的人已經打開了琴房的門,按開了燈,傅衍白一臉沒商量的淡漠表情,直接端了杯普洱,坐上小牛皮沙發。
那裡正對著落地窗,可以看到最完整的夜景,窗前是漆黑發亮的三角鋼琴,高掀的琴蓋剛好擋住少年的一半下頜,永遠是清眉順目的乖巧模樣。
紀冉許久沒彈,不少曲子都很生疏,他磕磕巴巴的彈完兩首練習曲,眼巴巴的看向傅衍白,但對方沒有一點要作罷的意思。
兩個小時。
仿佛漫漫長夜的開始,一首曲一首曲的翻過去,畢竟學的時間很長,到後面琴聲還算悠揚。
紀冉活生生彈了兩個小時一分鍾零二十秒,才得以從琴凳子上挪下來,他剛回身就看到傅衍白靠在沙發上,一臉懶散又玩味的模樣...
他頭一回覺得這人混蛋。
彈琴對精力的消耗顯然倍殺了試卷。小少爺壓根兒沒再提補卷子的事,洗完澡就大步走進一樓的臥室。
傅衍白的睡衣還留在床上。
紀冉臉色微微發紅,掀開自己那半邊的被子就躺進去,傅衍白看了他一眼:“不上去睡?”
“彈累了,走不動。”
“你腳彈的?”
“......”
紀冉已經閉上眼開始裝睡。
傅衍白拿他沒辦法,只能放下杯子進浴室洗澡,換完睡衣之後出來,躺在另外一邊。
蘇濘是明早八點來接人,離現在也就不到十個小時的時間。
紀冉抖了一會兒睫毛,等到傅衍白關燈,整個房間又暗下來,夜晚的黑充斥了瞳孔的色感,才慢慢睜開眼睛。
身後的響起男人低沉、又略微暗啞的嗓音:
“下學期,你父母說會搬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0-20 21:03:42~2020-10-21 19:28: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e_、烏雲腿、銘子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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