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直這次換了一個風格,以前她總走禦姐路線,動不動就是襯衫西裝褲。
今天卻是溫婉淑女風,黑色針織長裙外搭淺色羽絨服,一頭卷發搭在腦後,臉上帶著恬靜的笑容,一副鄰家大姐姐模樣,湊近時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
紀方淮知道這款香水,叫做致命溫柔。
她重新換上笑容,說:“請稍等。”
然後不再理睬薑直,轉身去取咖啡粉,薑直剛剛說的話仿佛還在耳邊。
不加奶不加糖?
那不會很苦嗎?
薑直略微有些失落,她剛剛沒錯過紀方淮臉上僵住的笑意,也發現紀方淮甚至沒和她對視,她的語氣那麽陌生,仿佛她真的是隻一個陌生的客人。
薑直仔細觀察店裡的裝修,然後找了個最容易看到紀方淮的位置坐下。
在椅子上睡懶覺的西西突然驚醒,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來,直接衝到朝薑直腳邊,然後後腿一蹬,在空中劃過一道厚重的弧線,穩穩地落進薑直的懷裡。
“好久不見。”薑直揉著西西的腦袋,眼角卻瞥向正低頭製作咖啡的紀方淮,那句好久不見仿佛是在對她說的。
她已經一個月沒有看到紀方淮。
現在店裡的裝修和以前完全不一樣,連名字也改成了西西小屋,沒有半分從前的影子,只有西西這隻貓還記得她。
薑直還記得她剛剛把西西從紀方淮家裡帶回來時,西西像個狂暴小老虎,隨時都在凶她,每天都在試圖逃跑。
她隻好把西西關起來,給它最貴的貓糧、最好的玩偶,讓它抓爛了她最好的沙發。
沒想到西西現在卻這麽黏她,而它的主人已經不再留戀她。
薑直從包裡取出手機,給西西拍照,角度傾斜時正好把紀方淮的側臉拍進去。
薑直不敢光明正大地看紀方淮,隻好對著剛剛出爐的照片,翻轉著角度觀看。
一個月不見,紀方淮好像又瘦了一些,而且頭髮也長長了許多。
薑直從手機上挪開視線,抬頭卻正好與紀方淮對視,她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低頭點開某款切水果遊戲。
西西最喜歡玩這個遊戲,貓咪的反應靈敏,幾乎每次都能精準劃開水果,每到不小心劃到炸。彈時,西西總會悄悄縮回爪子,無措地看向她。
紀方淮深深地看了一眼縮在薑直懷裡的西西,把那杯無糖無奶的咖啡端過去。
“您的咖啡,請慢用。”
客套又疏離。
“謝謝。”薑直微微點點頭,把西西和手機放到另一張椅子上,輕輕攪弄咖啡,然後端起來小嘬一口。
咖啡入口苦澀,但她很喜歡。
她整個過程都很安靜,沒有刻意和紀方淮多說一句話,似乎真的是來品嘗咖啡的客人。
紀方淮回到吧台,卻再也看不下書,她抬眼一瞧,西西已經鑽進薑直懷裡,在她腿上蹲著,她從來不知道西西這麽喜歡薑直,明明以前還很凶的把她抓傷。
叛徒。
壞貓。
紀方淮在心裡默默腹誹著,隻盼著薑直能快些離開,然而有薑直在店裡,時間仿佛開了0.5倍速,她每低頭看一次手機,都發現隻過了五分鍾不到。
紀方淮手指胡亂劃著手機屏幕,心裡像是安裝了一個沙漏,精準地記錄時間,薑直一杯咖啡已經喝了整整一小時,這一個小時裡就只是喝咖啡和逗貓。
她不知道為什麽那杯咖啡薑直能喝一個小時,隻以為薑直又是想賴在這裡。
她不由得覺得厭煩起來,薑直就這麽想纏著她嗎?明明是薑直犯錯在先,現在卻想通過這種幼稚的手段纏著她?
紀方淮皺著眉已經有幾分不耐,薑直掐著時間一般,突然起身走過來,笑意綿綿道:“請問多少錢?”
紀方淮微微愣住,說:“25。”
薑直利落地掃碼付款,沒有任何猶豫地直接離開,西西卻在這時噔噔噔地追上去,蹭地一跳掛在薑直的胸口衣料上。
“抱歉。”
紀方淮想把西西抱走,西西的爪子卻掛在薑直的衣料上,怎麽也扒不下來,她的手險些摸到薑直的胸口。
“下來!”紀方淮聲音裡帶著幾分怒意。
西西和薑直都是一頓,西西松開爪子,從薑直身上跳下來,由著紀方淮提著它命運的後頸皮,把它送到小籠子裡。
紀方淮把西西關好,薑直已經離開,她收拾餐盤時,咖啡已經涼透,咖啡杯邊沿上印著一個淺淺的唇印。
薑直的唇形很好看,抿上時略帶嚴肅,平時顯得性。感,接吻時……
紀方淮目光微怔,慌忙收回思緒。
之後就像是有規律一般,薑直每天都會來一次店裡,只是是晚上八點來,然後點一杯咖啡,在店裡靜靜地坐著,或是逗貓或是辦公,一個小時後準時離開。
而這時紀方淮正好下班,薑直起身時,她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紀方淮抱著貓縮在厚厚的羽絨服裡,回家洗漱後開始睡覺。
她這段時間的生活很單調。
努力把生活投入到虛擬世界裡,上班閑暇時間看書,或是中外名著或是網絡小說,回來就看兩集電視劇,十一點準時睡覺,白天一點鍾才上班。
可能是睡眠時間充足,她這段時間精神好了許多,皮膚肉眼可見地光亮起來,頭痛症狀也有所緩解。
“老板,一杯冰美式,常規的就行。”
紀方淮這段時間見過薑直奇奇怪怪的習慣,冬天喝冰美式真的不冷嗎?她只聽說過韓國人喜歡冰美式,薑直以前很少喝咖啡,現在每天一杯,胃受得住嗎?
見紀方淮遲疑,薑直問道:“怎麽?”
她以為紀方淮在關心自己,語氣有幾分歡欣。
紀方立刻淮揚起客套又疏離的標準式笑容,說:“沒事,稍後就來。”
兩個人之間的交流依舊寥寥無幾。
薑直告訴自己不要心急,紀方淮現在就像是一隻受驚的兔子,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就會立刻縮回她的窩裡。
這天,薑直依舊踩點來,然而這次玻璃門內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咖啡店裡黑漆漆的,門上掛著手寫的“今天休息”的牌子。
是被她嚇到了嗎?
薑直抬手摸著那娟秀的字跡,冰冷刺骨的涼意順著手指鑽進她的身體裡,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這一站差點忘記時間,在店門外從八點站到九點,身體像是剛剛從冷凍室裡撈出來,連車都沒法開,才打車回去。
那一個小時她們雖然只是共同處在一個空間裡相顧無言,但是她回去後總能想著紀方淮的模樣入睡。
今天沒能見到紀方淮,薑直毫不意外地失眠了,擔心她是不是出事,但是她連電話也不敢打,怕她更加厭煩自己。
薑直早上醒來,無精打采的。
然而晚上依舊是黑漆漆的,接連兩天沒開店,薑直看到牌子上“今天休息”的字眼時,隻覺得十分礙眼,掏出手機打電話給林綿綿。
“林小姐,麻煩你打電話給方淮,問問她情況怎麽樣,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是方淮怎麽了嗎?”林綿綿最近和薑直聯系最頻繁,只要薑直打電話來,必是和紀方淮有關系,她都了然於心了。
薑直看向玻璃門上自己扭曲的身影,說:“我只是好久沒聯系她,不太放心,麻煩你幫我問問,不要說是我問的。”
“好,我馬上就打,你還在外面嗎?風聲有點大。”林綿綿正陪她爸爸喝茶,胃裡暖洋洋的,最近氣溫降得厲害,她每天起床都要掙扎兩個小時。
薑直把領口拉高,一手放在兜裡一手拿著手機,說:“嗯,我有些事在外面。”
“那你早些回去,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會下雪。”林綿綿象征性地關心兩句,馬上掛斷電話,打給紀方淮。
“別玩遊戲了,我要接電話。”紀方淮以最快的速度從西西爪子下奪回手機。
自從薑直天天來店裡後,西西就跟成精似的,每天都會對著她的手機拍,一開始她還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後來上網搜過才知道,這是要玩遊戲。
她已經網購了一個新手機,專門給西西打遊戲,只是最近天冷,有的地方的高速甚至已經結冰,一直沒發貨。
紀方淮接起電話:“綿綿。”
“你最近在做什麽?今天溫度好低,你有開店嗎?”林綿綿完全沒有提薑直。
“什麽都沒做,就是在家裡躺著,我這幾天早上怎麽都起不來,每天要睡十個小時,已經休息兩天了。”紀方淮白天刷了一整天的劇,現在還頭暈腦脹的。
林綿綿笑說:“我也是完全起不來。”
她都是起來直接吃午飯。
紀方淮和她瞎聊了一會,說:“你是有什麽事嗎?”
林綿綿最近說謊話的功夫漸長,說:“沒事,我就是隨便問問,有時間你來我這裡我們吃火鍋,或者我去找你也行,冬天吃火鍋最舒服了。”
“好啊。”紀方淮和林綿綿針對火鍋又聊了一會才掛斷電話。
其實不完全是因為起不來,她就是不想如薑直的願,不想讓她每天都來她的店裡逗貓。
她沒辦法直接讓薑直走,因為她要做生意,但可以選擇不開店。
紀方淮接連休息兩天,之前她一直不管事,感覺開店只要看著員工做就行,現在卻發現沒那麽簡單。
她要看進貨渠道,注意客流量以及受眾群體,以及考慮價格是否合理,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事。
晚上八點,西西小屋裡只有店員在安靜地擦桌子,收拾垃圾,西西那隻胖貓則沉甸甸地蹲在紀方淮腿上。
一人一貓翹首以待,似乎都在期待著什麽,然而此刻街道上都沒幾個人,更別說來有人店裡。
這個天氣出門簡直是受罪。
紀方淮點開手機時已經八點半,可能是要回家過年吧,還有一周就是大年三十,她準備過年期間在家好好睡一覺。
“老板,我先下班了。”
“再見,注意安全。”
唯一的店員下班後,店裡就只有紀方淮和西西,但紀方淮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等到九點半才慢悠悠地收拾東西離開。
第二天紀方淮磨蹭到晚上十點,依舊沒看到人影,紀方淮本不願多想,但是薑直天天像是簽到打卡一樣必來的人,突然沒了消息,她難免有幾分在意。
雖然薑直就算出什麽事也和她沒關系。
但她畢竟明明知道卻不說,如果真出什麽事,她良心上會過意不去。
紀方淮回到家裡,還總想著這事,怎麽都睡不著,她想發消息問辛零,然而刪刪改改都不知道該發什麽。
紀方淮最終點進同學聚會群裡,複製了一條群發消息,轉手發給辛零,心想如果她問起就說發錯了,解釋起來也方便。
紀方淮:“冬天到了,天冷了,但不要讓心涼了,朋友,記得添衣,還有人在想著你,關心你。”
複製過來的、令人尷尬到發指的群發消息發出去,紀方淮本來沒抱幾分希望,結果辛零竟然秒回。
“像我這種獨居的人死在家裡都沒人知道,沒想到方淮竟然還記得關心我,超感動!”辛零隨手點了一個親親的表情發過去。
紀方淮:“……”
然而她最在意的還是那句獨居的人死在家裡都沒人知道,她不知道要回什麽,好在辛零也沒給她糾結的時間。
辛零:“我已經好久沒看到薑直了,聽說她這段時間都是在你那邊線上辦公,她有去找過你嗎?”
紀方淮飛快打字回復:“沒有。”
只是來店裡喝咖啡,不算找她。
“那會不會出事了?我現在在家裡,趕過來需要時間,方淮,麻煩你去看看,她胃不好,前段時間還天天有應酬。”
“她胃不好還天天喝咖啡?”紀方淮發完就後悔了,想撤回又覺得欲蓋彌彰。
辛零:“她天天喝咖啡嗎?”
紀方淮:“不曉得。”
辛零:“那麻煩你替我去看看她,算了,還是明天去吧,今天太晚了,你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
紀方淮沒回復辛零。
“替我”兩個字十分刺眼,她不想替。
但是她一躺下,腦子裡全是單身女子醉死在家中,病死在家中,一氧化碳中毒毒死在家中……
各種單身獨居女子死在家中,卻無人知曉的新聞充斥著她的腦海。
她躺了不到十分鍾就爬起來。
就算她們已經徹底沒有關系,但薑直終究是她異父異母的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 獨居的姑娘記得經常和家人朋友保持聯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西西:今天的我可愛嗎?(*/ω\*)
【這是昨天的更新,今天的還在接生中,希望不會難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