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薑直再熟悉不過,明明是同一個人的聲音,但她就是能聽出其中不。
紀方淮平時叫她姐姐時要麽是惡作劇,要麽是討饒,亦或者就是單純地想叫她,可是在剛剛的那一聲姐姐裡,她聽出了以往的眷戀和依賴。
“方淮?”薑直僵直著身體,腦子裡再沒有任何迤邐想法,她本來就伏在紀方淮身上,抽回手後側身和紀方淮相擁著,臉上透著無措和緊張。
她不確定紀方淮是否真的在這個時候突然恢復記憶,如果可以,其實她並不希望紀方淮恢復記憶。
紀方淮臉上的愉快表情早已經被安靜取而代之,她垂頭醞釀好情緒,不自然地嬉笑道:“怎麽突然停下了?”
薑直分外認真,說:“手酸了,改天再來。”
紀方淮立刻安靜下來,嗅著薑直身上從來沒有變過的獨特氣息,有團東西和她緊緊挨在一起,察覺到是薑直的禾苗,紀方淮的臉轟然漲紅,雙頰鋪滿紅霞。
她靠在薑直頸窩裡,說:“我……”
薑直喊她:“方淮。”
“嗯?”紀方淮思路被打斷,蹭著薑直的柔順長發,嗅著沁人的清香,竟然有種久違的重逢感。
“你是不是都記起來了?”薑直有幾分不安,不知道紀方淮為什麽會這種時候突然記起來,好在她決定坦然面對,反正她們已經說開,她不用想太多。
“嗯,想起來了。”紀方淮緊閉著雙眼,試圖把剛剛回籠的記憶理清楚。
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像是武俠小說裡打通任督二脈一般,在她身體緊繃、猶如離弦之箭快要迸發的瞬間,腦海裡的模糊景象突然就清晰起來。
她說:“我還有些冷,想蓋被子。”
她想靜一靜,失憶前和失憶後的她像是兩個人,她需要把這兩個時間段的記憶融合,更需要理清楚一些事。
薑直眼眸微沉,唇線緊抿,長腿勾住被冷落的被子,遮蔽掉這一床的春色。
紀方淮也沒想好該說什麽,她現在像是剛剛恢復丟失數據的計算機,一堆數據突然恢復,讓她的大腦來不及處理,嚴重卡頓,連反應都比平時慢了半拍。
兩人在被子裡相擁良久,直至她們原本滾燙的身體漸漸降溫。
紀方淮從薑直懷裡退了出來,與她拉開一小段距離,張了張嘴,說:“姐姐。”
她好像不能繼續坦然地叫薑直名字,那種感覺就像她無法直呼一個長輩的名字一般,畢竟她從小到大都叫眼前這個女人為姐姐,很少直呼其名。
薑直仰頭與她對視,柔聲說:“我在。”
紀方淮輕輕聳了聳肩頭,總覺得就這樣一絲不。掛地對著有些尷尬,她斂著眉說:“我想穿衣服。”
她想穿衣服,但是又怕薑直看見。
薑直心領神會,掀開被子爬起來。
紀方淮面前頓時白花花的一片閃過。
薑直把事前扔在沙發上的睡衣穿上,然後打開衣櫃替紀方淮選了一套毛絨絨的睡衣,說:“你喜歡的款式。”
紀方淮有些靦腆,說:“謝謝。”
薑直坐在床頭等紀方淮換衣服,卻見她半天都不出被窩,只是一雙靈動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自己。
薑直後知後覺道:“我出去看貓。”
紀方淮利落地鑽出被窩,迅速穿上睡衣,又進浴室洗去身上的粘膩。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和薑直說,只能先支開她,以前的姐姐突然變成身上人,她覺得她這個反應很正常。
然而薑直卻不這麽認為,她們的關系發生轉變是建立在欺騙上的,就算是後面和好,紀方淮爸媽的事也和她有關。
以前想不起來還好,如今想起來,薑直就怕紀方淮對自己有誤會,她木楞地坐在沙發上,豎著耳朵聽臥室裡的動靜。
西西依舊黏人,圍著薑直的腳轉圈圈,試圖跑到她懷裡來,然而薑直現在心事重重,根本沒有心思去在乎它的需求。
臥室門打開,薑直倏地站起來,直截了當道:“方淮,你是不是不能接受我們關系的轉變?”
紀方淮在原地蒙圈了一秒,說:“我們和以前一樣就行啊。”
薑直臉色瞬間煞白,毫無血色。
她當初和紀方淮告白時,紀方淮就說她們保持以前的關系就行,她隻認她當姐姐,別的都不可能。
紀方淮見薑直誤會,連忙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像記起來之前那樣,我是恢復記憶,又不是失憶,怎麽會不要你?”
她不是不能接受,而是突然多出一種關系,讓她暫時無法扭轉相處方式。
她以前和薑直雖然親密,但是遠沒有像現在這樣坦誠相見的程度,而且剛剛恢復記憶時,她正和薑直在床上,以最原始的模樣,做著最親密的事。
紀方淮覺得這事是個人都會不好意思,完全沒想到薑直會多想。
薑直顯然輕松了許多,說:“既然你現在想起來了,那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看看會不會還有什麽後遺症。”
“還是不要了吧。”紀方淮滿臉尷尬地搖頭道,她不想去醫院,去了醫生肯定想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恢復記憶。
她總不能和醫生說她爽到了,然後突然就想起來了吧。
薑直嚴肅道:“這事關你的身體,不能馬虎,最好做一個全身檢查,你不覺得你身體很奇怪嗎?”
紀方淮糊塗道:“哪裡奇怪?”
薑直也說不清:“總之很奇怪。”
奇怪到在這種時候恢復記憶。
紀方淮只能說:“那我先預約一個專家號,明天再去檢查,今天不想去。”
她現在腿軟,心裡事更多,不想出門。
“好,都依你。”薑直終於徹底放松,臉上露出笑容,紀方淮坐在沙發邊上,和薑直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西西機靈地跳到她腿上。
明明她們之前相處起來很自然,可是現在卻有些拘謹,無法像那樣嬉戲打鬧,換做以前,她肯定已經倒在薑直肩頭。
紀方淮逗著貓,時不時看向薑直。
她現在也想和薑直親密,但像是突然有了包袱一般,有些放不下身段,畢竟她以前在薑直面前的形象是很乖的。
可這些形象已經被她毀得一乾二淨。
冷不防撞進薑直的視線裡,薑直看她的目光還是和以前一樣,紀方淮知道是自己的問題,說:“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姐姐。”
薑直和她記憶中的對比起來差別很大。
薑直唇邊浮現淡淡的笑意,她勾了勾耳後碎發,說:“我以前在你記憶中是什麽樣的?你覺得我現在應該怎麽樣?”
“我印象中的姐姐是正經無比的,小時候就像個小大人,按照我記憶裡的發展,現在的姐姐應該也依舊正經。”紀方淮想起小時候的事,薑直小時候的確不喜歡她,小臉總是繃得緊緊的。
薑直有一瞬間的呆住,最後坦然接受,說:“偽裝是人的天性,我現在在你眼前猶如赤子,不著一物。”
紀方淮立刻紅了臉。
心說薑直還真是不害臊。
薑直繼續說:“在愛人面前,我才敢隨心地暴露自己的缺點和不足,以前很正經那是因為我還不敢放肆,如今我不正經是因為我知道你縱著我,相反,如果我現在依舊正經,那就是沒有情趣。”
紀方淮:“……”
雖然薑直的歪理一大堆,但是紀方淮不得不承認愛情的精髓本來就是互相縱著對方,就像她以前從沒料到能在薑直面前這麽輕松,一點臉都不要,有時甚至還厚著臉皮討歡。
想法越來越歪,紀方淮猛地把思緒追回來,她的記憶斷層是在她頭被砸前後,如今兩段記憶終於重合,出事那天發生的事情始末也清晰起來。
紀方淮提議說:“明天去醫院後,我想去看看我媽。”
薑直猶豫起來。
紀方淮說:“放心,我不會怪你的。”
“好。”薑直想到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有些失神,她突然抱住紀方淮,說:“其實我有時候並不想你記起來,我怕你還像以前那樣拒絕我。”
紀方淮再次見到薑直脆弱的模樣,不由得保護欲、照顧欲大起,輕聲哄道:“不會的,我會更加喜歡姐姐。”
薑直失笑道:“你爸的事我沒干涉。”
紀方淮點點頭,說:“我知道。”
她和薑直吵架的原因很簡單,她知道家裡關系不好,薑直也莫名其妙地把戶口遷出去,當時她以為薑直只是不想被那個身份束縛著,單純地想換個身份。
然而薑直突然向她告白。
紀方淮還記得她當時的反應,除了震驚之外就是無措,她當時是真的把薑直當姐姐,雖然不忍薑直難過,但還是點明了她們只是姐妹。
薑直多次追求無果後,紀方淮在家裡一片低氣壓的時候離開了家裡,來到A市給薑直過生日,然而就是這時她媽打電話來:“家裡出事了,有人告發你爸違規建築,賄賂官員,銷售偽劣產品,還有參與多年前的一宗謀殺案。”
“怎麽會這樣?”紀方淮牙齒都在打顫。
“你爸說肯定是薑直那個白眼狼找人乾的,你是不是還在她那裡?我告訴你,你要麽快回來,要麽就讓她不要追究那些事,這些小事我們還能應付。”
紀方淮當然不信:“肯定有誤會。”
“能有什麽誤會?你信她還是信你媽?”
紀方淮還清晰地記得她失魂落魄地掛完電話,轉身就見薑直笑吟吟地看著她,她問:“我媽說……”
“有些事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薑直不等她說完就說道。
“我媽說我爸被警察帶走了。”紀方淮一直都知道薑直和她爸媽不對付,也知道她們的關系複雜,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針鋒相對。
然而薑直只是說:“先吃塊蛋糕。”
紀方淮根本沒法對父母不管不顧,正巧薑直又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氣道:“我家裡出事你是不是一點也不關心?還是那事真的和你有關系?”
薑直竟然啞口無言。
紀方淮不想再過什麽生日,隻想回家,然後就被那落下的花盆砸中……
沒想到醒來時她媽已經出車禍意外去世,紀方淮想到這事就面色不虞,雖然已經知道事情始末,但依舊耿耿於懷。
其實細數她的童年,親情大多都是薑直給予的,但是父母也是切實存在的。
小孩子最不記仇。
她還記得她小時候也是被媽媽寵過的小女孩,雖然那是因為她是上位的籌碼。
晚上睡覺時,以前總要玩鬧一番的兩人特別安分,規矩得要命,紀方淮竟然完好無損地在薑直懷裡度過了一晚。
紀方淮和薑直去醫院檢查,醫生驚訝於她竟然已經恢復記憶,而距離上次檢查才半個月不到。
“紀小姐,你是怎麽突然恢復的?”
紀方淮含糊不清道:“高興時恢復的。”
醫生恍然大悟道:“人在高興時大腦會分泌大量多巴胺,確實有可能影響到記憶層,我能問問具體是做什麽高興的事恢復的嗎?我想參考一下。”
紀方淮:“……”
醫生繼續說:“我們醫院以前也接受過類似病例,但大多數情況都是越來越差,能一年半載內恢復記憶的基本是少數,而且知道你是用什麽方法恢復的,也方便我們檢查會不會有副作用。”
紀方淮心裡還在想著能有什麽副作用。
薑直已經面無表情地說:“性。高。潮時恢復的,請問有副作用和參考價值嗎?”
紀方淮:“……”
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 紀方淮:(╯‵□′)╯︵┻━┻還有幾章就要完結了,天天開車,我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