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俐回到寢室，將自己的鏈條包擺好角度放在書桌上，鏈條碰到桌面發出嘩嘩的響聲。

　“俐俐回來了。呦，這你新買的包包吧。”王愛珍聽見聲音從衛生間走出來。“TB的呀，真好看。”

　劉俐略有得意的笑了笑：“那你看看，這款小菱格的，手感特好，明星同款呢。”

　邊說邊往王愛珍那推了推，“我舅媽美國給我帶回來的，你看看。”

　柳橙在書桌上寫著作業，默默地聽著兩個人的對話。

　王愛珍：“真不錯，俐俐你真有眼光，多少錢啊？”

　“不貴，三千來塊，美國賣的便宜，國內賣得五千多呢。現在還上學，就隨便買個便宜的背背唄。”劉俐揚揚臉說道。

　三千元……柳橙抿抿嘴垂下頭，三千元是她半年多的生活費。濱海是旅遊城市，消費比柳橙本科的那個四線城市要高不少。

　劉俐一眼看到柳橙放在桌面的雙肩帆布包，道：“哎柳橙，你就別總背著你那個帆布包了，那款式，現在的中學生都不背這樣的了。”

　柳橙默默低下頭。

　“你看看你，也是一美人坯子，高高瘦瘦的，好好打扮打扮，肯定可好看了呢。”劉俐繼續說道。

　王愛珍附和道：“誰說不是呢，柳橙那五官多秀氣啊。”

　柳橙臉紅了起來，只希望兩個人的話題能快些從她身上轉移開。

　顧短短從宿舍外回來，正遇到劉俐和王愛珍在對著柳橙嘰嘰喳喳，柳橙則紅著臉不說話。顧短短瞪了劉俐一眼，劉俐鼻子裡哼一下，就收了聲。

　顧短短 ：“柳橙，我打你電話，你怎麽電話關機了？”

　柳橙： “嗯，電話沒電了，就回來充電呢。”柳橙指指桌邊電源。

　顧短短 ：“聯系不上急死我了你，快走快走，下節課改在第二教學樓了，那邊太遠，再不走可能就遲到了。”

　柳橙歉意道：“好好，對不起啊。”

　顧短短：“別說這些了，快拿書走吧。”

　“好，那你先走，我去下洗手間然後就追你。”

　顧短短先出了門，柳橙收拾好書包進了洗手間。

　門外，王愛珍劉俐的對話還沒停。

　“嘖嘖嘖，你看沒看她用的那化妝品，這歲數的人了，還用的是大寶呢。”

　“就是窮唄，她成天就那幾件T恤，都洗的發白了，那褲子，毛邊了還穿呢。”

　“你小點聲，別被聽見了。”

　“切，我才不怕，也就那顧短短裝的凶一點，我怕誰啊。”

　柳橙狠狠咬住下唇，低頭從洗手間出來，嘰嘰喳喳的劉俐王愛珍立刻靜了聲，但是鄙夷的表情依舊掛在臉上。

　柳橙匆匆推門離開，逃離了寢室。

　沉寂了多天的課題組微信群這天晚上突然響起來。

　顏青：【@顧短短@柳橙】

　顏青：【下周開始每周進組一天】

　顏青：【具體做什麽鐵軍宋擎看看吧，不做要求，但組會要發言】

　高鐵軍和宋擎回復完收到後，互相看看，腦袋裡充滿了問號。

　學妹提前進組肯定挺有趣，但是研一上學期就進組能做什麽呢？研究生階段的課程也不是白修的，再加上有的學生本科基礎並不好，就算研二進組都很吃力。

　但是老板發話了，還有什麽不做的道理。

　收到信息時，柳橙正和顧短短在圖書館上自習，顧短短嘀咕了幾句，抱怨了一下談戀愛時間又少了，但是好在一周只要求一天，而且導師願意讓學生提前進組自然是為學生好，回復收到後便沒再說什麽。

　十分鍾後……

　顏青：【按月發資】

　高鐵軍&宋擎：！！！

　他們老板變了！老板可能暴富了！

　柳橙看看手機，她使勁咬了咬手指，她想多想，又沒敢多想。

　開學過了一個月就是十一，課題組討論再三，溝通了每個人的時間，最後安排在十一一起去自駕遊。

　這是柳橙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旅遊，雖然大家只打算在遼省本地遊，柳橙依舊興奮不已。

　出發前一日，四個人準備了各種路上吃的喝的。午後，顏青把車開過來裝東西。

　為了五個人坐的舒服些，顏青借了輛別克GL8，幾個人幾下就把東西裝好。

　“明天早上6點出發，有點早，大家今晚早點休息。”顏青提醒道。

　除了柳橙，其他三個人都有駕照，顏青又提醒大家帶好各類證件。

　最後看了眼柳橙，溫柔地說了句：“往北走早晚溫差大，帶幾件厚衣服。”

　看著顏青似水的目色，柳橙瞬間紅了臉，狠狠點頭答應。

　五個人踩著清晨的露珠駛上高速。

　上午高鐵軍開車，宋擎坐在副駕駛陪他說話提神。

　柳橙顧短短和顏青都坐在後座。

　顧短短握著手機和男朋友忙著聊天。而一路上柳橙一直望著窗外，像個第一次看見世界的孩子，什麽都是好的，什麽都是新奇的。一會指這讓顏青看看，一會指那讓顏青瞧瞧。顏青有時給予應答，有時笑而不語。

　過了一會，柳橙回頭看看顏青，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顏青莞爾一笑。

　因為坐的很近，顧短短又沒空和柳橙說話，柳橙不得不想著怎麽和導師找點話題，但聊天這事柳橙真的不擅長。

　以前柳橙就是個社交黑洞，因為身世背景帶來的自卑讓她習慣躲在群體最不顯眼的角落。雖然她也曾嘗試主動一些，試著融入身邊人的談論和話題，但是因為她沒感受過家庭的氛圍，也沒有機會和條件體驗同學們玩過的看過的東西，同學們玩的聊的她都不了解，主動地嘗試也以失敗告終。久而久之，她便更不願與人親近和交流，只是躲在自己的世界裡。

　遇到像顧短短這樣特別直球性格的人，柳橙也只是隨和地跟從，在友誼和信任關系上能躲就躲，從不主動。

　但在與顏青次數不多的接觸中，柳橙莫名地在這裡找到了一種輕松。或許是因為顏青從來都是和聲和氣，沒有導師的架子，沒有老板的跋扈，對待學生很和善，就連打趣柳橙的時候也帶著一絲溫暖。

　在知道了柳橙的情況後，除了進組那件事讓柳橙有些多想之外，顏青對待她的方式沒有太多的變化，這也給了柳橙足夠的尊重。

　回到飛馳在高速公路上的車裡，柳橙努力想著和旁邊的顏青說點什麽，說天氣？還是說說導師今天這身少女感特強的裝扮？還是說說關於課題的事？一起出來玩還提課題，會不會太煞風景了……柳橙的腦袋裡無數想法蹦出來，無數個小人在打架，然後誰也沒打贏。

　有別於身旁進行思想鬥爭的柳橙，旁座的顏青很是輕松，她余光看了看有點不知該說還是該做的柳橙，心裡不住暗笑。

　還未等柳橙糾結出結果，顏青遞過來一個藍牙耳機。

　“給。”

　柳橙攤開手心，接過耳機戴上。

　音符緩緩流入耳中。

　柳橙聽過這首曲子，是法國電影《觸不可及》的主題曲《Una mattina》。

　兩個人靜靜地聽著，曲子流淌著一種靜逸的蒼涼，柳橙很快融了進去。

　這部影片柳橙大學時看過，因為覺得很喜歡，還特意拷到她那性能低下的手機裡刷過多次。

　曲調慢慢，情感卻又那樣澎湃，隨著鋼琴的黑白鍵，柳橙想起自己的生活。

　對於一切，看似自卑敏感的她心中始終是懷著希望，她想真誠熱烈地對待一切，但命運總是隨著時間的洪流起伏。無力感，委屈感，隨著鋼琴疊加一步步訴說，娓娓道來。

　生活中不一定有人能夠耐著性子傾聽你，即使有，很可能你自己也早已忘記了從何說起，要說些什麽。

　音符淡淡，回憶卻濃了起來。

　眼睛有點濕，柳橙吸了吸鼻子。

　“想到什麽了？”不知何時顏青轉過來看著她。

　“沒什麽，就是想到那天你帶我去看海……想到一些小時候的事，再想到能到濱海來，到這個學校來……覺得……特別特別特別地幸運吧。”柳橙努力擠出了大大的笑臉，眼睛更濕了。

　顏青用手拍了拍柳橙的腿：“傻孩子。”

　“其實哪有人會是一帆風順呢。”顏青歎了口氣，又用輕松地語氣說道。

　柳橙：“是，會覺得自己更難吧，但是沒有辦法，也只有接受。”

　顏青再次看著柳橙，眼神深邃。

　“剛才聽到這個曲子，想起了那個電影，又想起來那天和老師您看大海，看著潮起潮落，想到自己二十多年來，其實我也一次次嘗試去努力生活，去對身邊的人坦誠，去信任去表達，但……呵呵，好像一次次被海浪拍回沙灘。”柳橙說著無奈地搖了搖頭。

　顏青半晌沒有說話。

　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麽？柳橙扭頭看過來，卻看到顏青一副特別驚訝的樣子。

　“還是第一次聽柳橙同學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啊~”

　“老師……你……你……你……”本來情緒有些低落，但顏青這話讓柳橙又氣又羞，漲紅了臉。

　“哈哈哈哈~”顏青笑起來。

　柳橙簡直要氣哭了，看著眼淚在眼眶裡打圈。

　顏青趕忙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別哭別哭哈，我是以為你是那種木木的人，平時話都很少，卻沒想到你聽了這個曲子會有這麽多情緒。”說著還有些憋不住笑。

　柳橙被顏青氣得又哭又想笑，摘下耳機扔給顏青。

　“好了好了，老師道歉，沒事了哈。”顏青嘴裡說著道歉，用手輕輕揉了揉柳橙的頭，而柳橙則像是一隻小貓得到了安撫，嘟著嘴帶著淚花笑了笑。

　“咳咳……”顏青假裝咳了聲，“要有老師的樣子嘛。”

　柳橙哭笑不得，這是什麽老師這是。

　顏青正了正身子，好像真有點嚴肅了起來，但看著柳橙的眼神清澈深透。

　“誰都會遇到特別難的事，但是沒什麽過不去的坎，過去總會過去的。”顏青淡淡道，“生活不完美，但並不是不美，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