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短短帶回來的資料越來越多,而且和一些內容越來越貼切。
柳橙皺著眉看了好久後,直愣愣地盯著顧短短。
“你,是不是見過顏老師了?”
“對啊。”顧短短舀了一杓酸奶含進嘴裡。
“這些資料……還有以前那些……是不是都是顏老師給的?”
“嗯哼。”顧短短一副終於被你猜中了的開心語氣。
“你……你怎麽不告訴我!”
“你也沒問我啊。”
顧短短回的理直氣壯,但是也確實沒毛病,柳橙立刻撒了氣。
“我都跟你說了她回來了,不回美國了。”
“那……那……”柳橙支吾起來,“那她現在……怎麽樣……”
“想知道顏老師怎麽樣啊?你自己去看她啊。”顧短短搖頭晃腦,一條腿折起來墊在下面在沙發上靠著坐下,繼續一杓杓吃酸奶。
柳橙癟了癟嘴角,拿起資料就要回屋。
“呵,你繼續慫,等你慫到顏老師被別人追走,你也不用半夜偷偷抹眼淚了,直接哭天喊地吧。”
畢業後的兩年,柳橙一次也沒有回過濱海理工。
剛畢業的時候沒有工作,被打擊的體無完膚,整個人渾渾噩噩,那時候她隻想離學校遠遠的,不敢回。後來找了小公司混了個工作,沒臉回。而現在顏青回來了,雖然嘴上說不,但是心卻早已飄回了學校。
兩年,校園變化很大,綠植更茂盛,有了新蓋和翻修的教學樓,球場上的籃球架和排球網架都換了新的,花壇裡盛開的也已不再是原先那些種類的花和草。曾經軍訓時留著短發,曬的黢黑的大一學生,也已經留起了長發,學會了打扮,在學校吸收著知識,讓自己逐漸飽滿,為步入職場或者繼續深造做著準備。
而變化更大的是柳橙眼中的顏青。
顏青原先黑長的直發被剪成了剛過肩的半長發,發尾微卷。以前經常會穿運動些的衣服,而如今幾乎都成了休閑套裝和職業套裝。
柳橙站在教室門外,偷偷從窗口看著講台上的顏青,看著她嚴肅,看著她揚眉,看著她認真地書寫板書,看著她給學生展示算法案例,一顰一笑,恍如隔世。曾經自己也是在講台下坐著聽講的學生,可以看著她的每一次抬手,每一次歪頭,聽著她說出每一個概念,講述她的那些經歷,而如今,自己卻只能站在門外,遠遠看著她,甚至不敢靠近去聽到她的聲音。
柳橙跟著顏青,看著她抱著書本走進食堂,看著學生熱情地讓她打飯,圍在她身邊說著笑著。看著她夾起一小口飯,雙唇微張慢慢咀嚼,看著她的脖頸隨著吞咽的一下下顫動,看著她抬手把滑到眼前的發絲別到晶瑩的耳後。
看著她走進圖書館,看著她在書縫間一步步走過,看著她把書放回書架時還會習慣地把沒擺齊的書擺好。
看著她在學校附近的菜攤上買菜,和老板親切的交談,粉唇微啟,嘴角笑容淡淡,就像每一次她和自己說話時一樣。
夜深了,柳橙坐在書香苑的花壇邊,仰著頭看著二樓的那扇窗戶。一盆叫不上名字的花放在陽台窗外,隨著風擺動著葉片。窗戶燈光閃閃,偶有人影晃動。
花壇邊的這條路,兩個人曾經走過無數次,有時一前一後,有時柳橙非要拉著顏青的手,也有時顏青會趁沒人偷偷攬住柳橙的腰。而如今,柳橙靜靜地坐在這裡,雖然與顏青相隔只有十幾米的物理距離,但心裡的距離她已無法想象分開了多遠。
柳橙想著白天學校裡那些活蹦亂跳的學生,那些孩子的輕松快樂,享受著校園的生活,這本是她也經歷的生活,卻因為一連串的人和事,和自己錯誤的選擇,都離她遠去。
她低著頭看著鞋尖,曾經渴望擁有,也曾經確實擁有過很多,而如今她卻不得不接受現實,那種無力感充滿了她。
忽然閃電劃亮黑夜,隨著便是幾道悶雷,碩大的雨點吧嗒吧嗒砸下來。
陽台門被打開,燈光從屋裡溢了出來,漫到陽台上,讓窗外的人都能染到那種溫暖。顏青拉開窗戶,把那盆花輕輕搬了進去,關窗前,顏青在窗前頓下,明亮的眼睛像黑夜裡的寶石。
柳橙趕緊躲到樓道裡。
一位老教授從屋裡走出來,緩緩地把晾在戶外衣繩上的幾件衣服收回去。
“孫教授,您慢點,我這就去幫您收~”顏青對樓下的老人說道。
“不用了,就這兩件,謝謝你嘍顏老師。”老教師朝樓上擺擺手,收了衣服便往回走。
“路黑,您小心些。”顏青語氣溫和地提醒道。
樓道裡,柳橙在光線照不到的地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這個聲音——
她抱過,她擁過,她欣賞過,她信任過,她想過,她念過,她愛過,她戀過,她吻過。
而現在,她依然想她,依然念她,依然想抱她,依然想吻她,依然會無數次在夢裡夢到她,依然深深愛著她。
這麽久,這麽多年,她所有的能量,所有的動力,所有的勇氣,所有的愛,都從這個聲音裡汲取。
而如今,她只能偷偷躲在黑暗中,不敢上前,不敢直視,不敢面對那些自己犯下的錯誤。
柳橙蹲在地上,拉住衛衣的兜帽,緊緊捂著頭,眼淚和外面的雨一同傾瀉而下。
————
兩年後,德國科隆。
名不見經傳的中國小公司青橙科技在科隆國際遊戲展上只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展位,這天是科隆遊戲展的第二天,各大遊戲廠商都發布了最新的遊戲試玩和設備,各試玩區人頭傳動。
柳橙坐在後台,離青橙科技產品發布還有15分鍾,她把衛衣兜帽扣在頭上,盡量掩飾著自己的緊張。
“嘿!”張曉楠從身後一把拉下她的兜帽,“怎麽,緊張了?”
“沒,沒有……”柳橙底氣不足地答道。
張曉楠笑:“都結巴了還說沒有。”
王程和李永慶在旁邊看著笑了起來。
柳橙:“短短呢?”
張曉楠:“她啊,剛才去各展位轉了一圈,拿回來那麽一大堆周邊,現在在台前做發布宣傳,拉人呢。”
柳橙:“拉人?她親自去拉人?”
張曉楠:“是唄,不讓她親自上都不行,用她的話說,自己長那麽好看,誰好意思拒絕呢,哈哈。”
柳橙跟著笑了笑,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下來。
而隨著發布倒計時聲音響起,柳橙的心又懸了起來。
上午10點整,青橙科技新產品發布正式開始。台下聚集的人不多,大家都對這家中國的科技企業完全不熟悉,這家公司也沒有其他遊戲作品,這是他們第一款作品,就來到了GC(GamesCom)。
遊戲的宣傳片放過後,張曉楠緩緩站在展台中央,優雅的亞洲女性笑容瞬間吸引了台下人們的關注。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青橙科技的CEO張曉楠,《The Dreamer》,大夢想家,是一款全新的虛擬現實遊戲,這和你們在大鐵房子裡玩的VR,以及那些躍然紙上的AR完全不同,這個遊戲裡,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是我們創造的世界,更是你腦中的世界。”
“遊戲有兩款模式,通過人腦掃描,一是進入遊戲中設定的場景,可以體驗你們沒有感受過的體驗,這可不是簡單的VR遊戲,而是你進入到全虛擬的現實世界,沒錯,全虛擬現實世界,因為,它真的完全真實,你所有的感官都會體會到所在場景的感受,甚至,疼痛!當然,極限傷害時遊戲會進行玩家保護而退出。”
“第二種模式,人腦掃描後,遊戲的智能模式會完全虛擬你腦中的情景,你可以在其中做出你現實中想做而不敢做的,例如……和喜歡的人表白噢~當然,你的行為不能違法。”
張曉楠介紹的不簡單,但是說完後已經有幾個白人小夥子排隊準備進行試玩了,有個小夥子還朝招攬試玩人員的顧短短擠了擠眼睛。
張曉楠:“因為是試玩,也為了讓參展者都看到遊戲效果,試玩的朋友的腦成像需在公開屏幕上展示。”
很快,第一位試玩的參展者選擇的是虛擬場景體驗,這位來自漢堡的德國小夥選擇了跳傘。
漢堡小夥自認恐高,現實中不敢跳傘或者蹦極,認為遊戲體驗自然簡單很多。然而當他的腦成像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全場參展者都聽到了這小夥子的腦中聲。
小夥子選擇的是迪拜跳傘,這裡可以看到迪拜的棕櫚島,還可以看到帆船酒店、哈利法塔等壯觀的建築,本以為只是遊戲,然而飛機艙門緩緩打開,小夥子立刻感覺到巨大的氣流迎面吹過來。身後的跳傘教練抱住他時,他被緊緊箍住,便開始不住掙扎和碎碎念,電影中的死死拉住艙門不肯跳的場景出現了,在和人工智能的教練對話了好久後,小夥子終於離開了機艙,強大的離心感從腳尖傳到他的大腿,漢堡小夥在空中想說話,卻被風吹得歪了嘴,表情管理完全失控……
從試玩間走出來,眾人紛紛圍住漢堡小夥,想問問他具體體驗,小夥子擺擺手,很不好意思地說要去洗手間。“他不會是嚇尿了吧,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第二個試玩者是漢堡小夥的朋友,他則選的是在唐朝當皇帝,試玩下來,他不住地跟旁邊的人說簡直爽歪歪,看著漢堡小夥好生嫉妒。
“太真實了,不對,不是真實,是完全就是真的!那個皇宮,那裡面的……香氣,那輝煌,龐大,那些姑娘……簡直沒法形容,太過癮了!如果不是試玩,我真的不想出來!”第二個試玩小夥說道。
第三位試玩者是一位來自新澤西的大學生,這位試玩者是一位忠實的端遊玩家,每年的E3、TGS、GC必會參加。男孩一臉麻子,性格靦腆。進入試玩間之前,小夥子回頭看了看在展台下的一個高挑的紅發女孩。
試玩間裡,試玩者在座椅固定好,柳橙看著工作人員幫試玩者帶好定向掃描器,五分鍾掃描後,男孩腦中的畫面出現在展示屏上。
這是美國科羅拉多Steamboat Spring,全世界喜歡滑雪的人都喜歡來到科羅拉多,而Steamboat Spring有科羅拉多歷史最悠久的滑雪場Howelsen Hill Ski Area。
許多滑雪者帶著自己的裝備,在眾多的滑雪者中,一個紅發身影引起了所有參展者的注意,而紅發身影轉過身時,台下的參展者不禁發出各種呼聲,這不正是這個麻子男孩一起看展的高挑女孩嘛。
自己突然出現在屏幕上,紅發女孩也覺得很震驚。
“這是剛才這位小夥子的腦成像,也就是說這是這是他腦中的你。”張曉楠解釋道。
屏幕上,紅發女孩穿著白色滑雪服,夾著單板,和幾個男孩女孩說笑著往纜車走去。而在她身後,麻子男孩的身影漸漸清晰,男孩顫巍巍地抱著雪板,跟在不遠處,卻又保持著距離不靠近。
“噢不,泰瑞不太會滑雪……”展台下的紅發女孩捂著嘴輕聲說道。
屏幕上,紅發女孩和朋友們紛紛選擇了黑道,而麻子男孩泰瑞,則沒有選擇初學者的藍道,而是跟在紅發女孩後面,也選了黑道。
Howelsen Hill雪場的黑道主要是樹林道,紅發女孩顯然很熟悉並且滑的輕松,而對於泰瑞來說,進入了虛擬世界的他卻好像也沒提高滑雪技術,每一棵樹每一個樹枝都是他的敵人。他經歷了幾次被樹枝抽打,被粗樹枝彈飛,被雪下的樹樁絆倒摔飛,看的展台下的紅發姑娘心疼的要哭出來。但漸漸,泰瑞憑借思考和總結,逐漸找到了一些技巧,穩住了板子,撞樹的次數少了很多,速度快了很多。而就在泰瑞要追上紅發女孩的時候,一個沒注意到的麵包樹樁突然出現,泰瑞沒有任何緩衝的被頂飛了出去。
“泰瑞——!”展台下的紅發姑娘嚇得叫出了聲。
屏幕裡,泰瑞一頭栽在雪堆裡,像棵倒栽的蔥,過了好久才緩緩爬出來,這時紅發姑娘已經跑到他跟前,幫他撥開了雪。
“你怎麽來了?你不是……不是不會滑雪嗎!你是不是瘋了,你……”紅發女孩緊張的說道。
“我……”泰瑞摘下頭盔,笑了笑,“你說如果我能滑黑道,我……我就可以喜歡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可以,我真的很愛你啊~”泰瑞咧著嘴笑起來。
“我真的很愛你啊!”屏幕上泰瑞一遍遍重複著,看著女孩笑著,他也笑著。
而屏幕外,展台下,所有參展者的目光都集中在紅發姑娘身上,麻子男孩泰瑞從試玩間走出來,撓了撓頭,慢慢走向紅發姑娘。而紅發姑娘雙手則捂著眼,眼睛閃著淚花,看著走過來的男孩,她張開雙臂抱住。
哇嗚——耶——耶——
參展者紛紛發出了慶祝的聲音,不斷鼓著掌,看著男孩女孩擁抱,親吻。
在台下參展者的掌聲中,張曉楠再次登台,這次登台引起下面無數口哨聲叫好聲。
張曉楠:“大家都看到了,《The Dreamer》就是這樣一個遊戲,你可以在裡面體驗你在現實中不敢做的,遊戲中有很多設定,當然,這些設定也不斷更新充實。同時,你也可以對不敢愛的人大膽邁出一步,說出你不敢說的話,當然,我還是希望你們在現實中對TA說,希望《The Dreamer》能給你們帶來最大的勇氣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