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洗手間洗了一把臉,他撐在水台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回憶了一下剛才看到那幅畫時的心情。他摸出手機,翻開那天給他留言的帖子。
意外的是,當天他給私信的那個人竟恢復了他的私信。
“不客氣,如果有能幫到你的地方,盡管跟我說。處對象這種事,就是要慢慢來的,對自己有點自信。”
祝福松了一口氣,想了想,動起手指回復了對方。
他出來時,梁靖和楚思楠已經在看下一個遊戲了,是一個利用視覺誤差來實驗的遊戲,一個人站在畫面的三四米,另一個人站在十幾米開外,結果反而是站得近的人看不清畫面上有什麽,站得遠的人能一清二楚地看清上面是什麽。
“人的視覺誤差很有意思,比如剛才玩的那個箱子,也是一樣,明明上下都是一個顏色,但是人眼就是很容易誤會。”楚思楠在一旁向他解釋。
祝福說道:“可是那是因為刻意誤導,這個不一樣了,的確挺有意思的。”
“我說什麽來著,楚先生和你聊得來。”梁靖一胳膊松垮地搭著祝福的肩膀,“你們都喜歡鑽研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肯定能對到一起去。”
祝福抿著嘴笑了笑,胳膊肘輕輕頂了他一下。
楚思楠微笑著來回看了看兩人:“所以說,有些東西你離得越近,越難看清楚。”
三人從展館出來,天色都已經黑了,八九點的光景,路上霓虹稀稀拉拉地亮起。
楚思楠在市區不遠處定了餐廳,他自己沒開車,就和祝福梁靖做同一輛車過去。
“楚先生是做什麽的?總覺得對這些很有研究。”祝福在路上忍不住問。
楚思楠在後座衝回頭的祝福眨了眨眼,比了一個噓:“以前最苦的時候,做過一段時間魔術師,後來被朋友提攜了一把,開始做生意。”
祝福哭笑不得。
生意和魔術師,真是相差很大的兩個職業。
“你呢?聽梁靖說做文職的?”
“啊,策劃。”手機叮的一聲,祝福拿起來一看,是陸雨的微信。
[明天有沒有時間,晚上一起去看展館?]
“不是什麽有意思的事,很枯燥你一說魔術師,我真的挺感興趣。”
動動手指回復道:[是X路的那個展館?]
[對,你知道?]
[哈,你猜怎麽著?我今天才去過。]
“看來你們聊得很投機,我這個無趣的人要被拋棄了。”梁靖開玩笑說道。
“算你還知道啊,就勉為其難讓你多跟我沾沾氣質吧。”祝福笑說。
三人一笑了之。
“不過以我對你的印象……實在和策劃一類搭不上邊。你應該很想做更有趣一點的工作吧?”楚思楠又問道。
“是啊,我是個閑不住的人,基本覺得每天都很無聊。但沒辦法,文職就文職吧,雖然比較枯燥,但怎麽也有一份比較穩定的工薪。”祝福翹著二郎腿,不動聲色調侃地看著一旁開車的梁靖,“這樣將來結婚成家,不就沒什麽壓力?”
梁靖笑了一聲,打蛇隨棍上:“這麽新世紀好男人,看來誰被你看上一定很幸運了。”
“必須的,誰讓我叫祝福呢?”祝福說道。
楚思楠和梁靖都不約而同笑起來。
祝福低頭看一眼微信。
[這樣啊,那明天我約朋友去,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成。]
不得不說,楚思楠選得地方很不錯。
有言道人有兩樣東西藏不住,感冒與貧窮。從一個人的扮相,談吐,話題和內涵來講,一般人們很容易就能定義他的涵養以及見識。
楚思楠就是一個站在中高層的人,因此跟他的交往過程中,不會感到枯燥,多得是不知道的新鮮感。梁靖顯然和楚思楠也很聊得來,三人一邊吃飯一邊談,不知不覺都到了晚上快十點。
餐廳還有一個小時下班,按照以往祝福是不可能和被人吃飯吃到這麽晚,因為第二天還要上班。但今天實在是被撩撥起興趣。三人決定再坐一會兒。
“對了,當年的魔術,你現在還能會嗎?”
楚思楠低頭點了點食指:“感興趣?”
“感興趣。”
他從包裡掏出一本書,巴掌大而已,翻開一頁,紅色和綠色組成的一個漩渦,很是燒人眼的樣子,推到祝福面前:“盯著這個畫面,不要挪開眼睛。”
祝福因為之前對展館的畫有些陰影,不過還是聽話地盯著看。
“這東西……真的無害吧?”梁靖在一旁有些猶豫。
“無害,放心。”楚思楠說道。
見祝福盯著有一會兒了,他故作無意地問起一些話:“祝福,你小時候,還記得爸媽帶你經常去什麽地方嗎?”
祝福專心致志地看著畫面:“唔,地方啊,遊樂園之類的吧?有點記不清了。”
“那小時候,你有沒有什麽特別害怕的東西?”
聽到害怕這兩個字,祝福下意識要抬頭,被楚思楠喝住:“不要看我,不要抬頭,別分心,看著畫。”
“怕黑算不算?”
梁靖好笑地舉起手:“我能作證。”
祝福覺得楚思楠的聲音似乎變得越來越遙遠,越來越難聽清楚。
眼前的漩渦似乎動了起來,一層層地開始變換。他眼花繚亂,還在專注地看著,並凝神聽著楚思楠的話。
“那你害怕的時候,想到的是什麽?”
祝福額頭滲出一點點汗水:“梁……靖。”
梁靖桌下攥著他的手驀地一緊,手心也微微潮濕。他神色複雜地看著祝福,說不出目光是感動還是感慨。
催眠嗎?祝福心想。
說起來,以前聽人說起過,魔術其實和心理上的一些東西息息相關,就是利用人的視覺誤差,或心理暗示,又或者種種焦躁,不安,或緊張期待的心態來引導的。
一個響指忽然打起,清脆的一聲。
祝福猛地回過神來,覺得有些後怕。剛才自己就像真被拉入一個漩渦,差點就要迷失神智了。
“好了,再問下去,祝福你就要告訴我銀行帳戶了。”楚思楠笑著把書收回來。
祝福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有點無奈有點好笑:“楚先生,這也算魔術之一嗎?”
“當然,魔術本身就是催眠。”楚思楠說道,“不是催眠了觀眾的眼睛,就是催眠了觀眾的心。”
再轉頭,看梁靖有些擔心地看著他,祝福搖頭:“我沒事,看把你緊張的。不過剛才你就問了幾個問題……”
“他都問了好多問題,連你不愛吃胡蘿卜都問出來了。”梁靖好笑道,“要是現在他再說給你算命,說什麽中什麽,保不準你可就都信了。這招以後倒是能去當個神棍。”
祝福大笑,舉起酒杯主動碰了一下楚思楠手裡的杯子:“楚先生,你很有趣。”
“你也是。”楚思楠衝他舉了舉杯子,一飲而盡。
祝福今天喝得有點多,回到家時頭重腳輕的,總覺得自己後半場眼前一直都是那個漩渦,在眼前轉來轉去的,他也很難集中神智。
梁靖算是看出來祝福徹底不勝酒力了,將他抱到臥室去,給他脫掉鞋子襪子,又蓋上被子。
祝福模模糊糊中看著黑暗中一個模糊的輪廓,覺得對方似乎在歪著腦袋看門外。梁靖準備起身時,就被祝福扯了一下,力道之大差點沒讓他跌到床上。
“別走啊。”祝福手腳癡纏地纏上梁靖,玩笑撒嬌道,“我怕黑嘛。”
梁靖在黑暗中看著床上哼哼唧唧的祝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祝福,如果我做錯了事情,你會不會恨我?”
“做錯事?”祝福覺得頭有些疼,“你殺人放火,還是強奸未遂啊?”
梁靖咬牙切齒地扯了扯祝福的臉:“你腦袋瓜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
祝福不屑地切了一聲,翻身,正好壓在梁靖身上:“想你唄,大爺,從了我?”
說完還不知死活地勾了一下梁靖的下巴。
梁靖被他挑起點火了,但也的確有點累了,隻笑著雙手揉著祝福的屁股,暗示地頂了頂胯下,聽祝福曖昧地悶哼兩聲,曖昧地與他摩擦:“又犯賤了是吧?”
“你才犯賤,你犯騷。”祝福說著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往上親去,找到梁靖的嘴巴,舌尖來回勾勒著嘴唇的形狀。
等梁靖微微張開嘴時,將舌頭頂進去,一伸一縮,動作煽情而帶著暗示。兩人唇齒相依,耳邊都是咕嘰咕嘰黏糊糊的聲音,這時候彼此都有些動情了,相互扭動摩擦著。
“祝福,你明兒可要上班早期,別鬧,啊?”
祝福有點恨恨地在梁靖喉結上咬了一口,又安慰似的舔了舔。
後來,祝福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睡著的。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是關於在他很小的時候。那裡沒有梁靖,沒有現在安穩的生活,只有無限的恐懼和黑暗。
他在黑暗裡大聲喊著梁靖的名字,卻只有回聲,沒有應答。
“梁靖!”祝福滿頭是汗地坐起來。
喘著粗氣,他摸了摸旁邊,床鋪是涼颼的,他這才發現梁靖已經起了。
早上七點半,還有十五分鍾,鬧鍾就會響。
祝福閉上眼,脫力一樣躺在床上,捂住自己的眼睛。這個夢太過真實,以至於慢慢的他才接受這是虛驚一場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