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宿坐在鋼琴前,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的玻璃灑進來,照在他臉上,精致立體的五官便顯出一種淡淡的溫柔。
他輕輕地哼著明快動聽的旋律,接著又嘗試著在鋼琴上彈了一遍。而後似是對效果不滿意,他微微皺眉,拿起筆正打算在本子上修改一下,忽然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元宿,怎麽才接我電話,你現在到家了嗎?”是一個幹練的女聲,語氣略微有點急躁。
“我一直在呢,”元宿詫異地一看手機,果然有幾條未接通的消息提示,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勝男姐,剛剛在寫歌,可能太專注了沒聽到。”
之前師兄為他特別寫過一首歌,叫作《海妖》。其實這在樂壇是很常見的事,關系好的創作型歌手都會互相送歌,沒別的意思。
可陸唯知道了就很是吃醋,剛好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了,元宿就想著乾脆寫一首甜甜的歌送給他,還可以作為他們感情的紀念。
“又寫你們倆的情歌是吧?”章勝男顯然很是了解,忍不住在電話那頭翻了個白眼,“材料我都讓人備齊了,等我忙完手頭上的事就過去你那。”
說著說著,她又有點不忿,在那邊小聲嘀嘀咕咕:“又是寫歌又是為他學做菜,對他掏心掏肺的好,也不知道這個陸唯上輩子是積了什麽德。”
元宿溫柔地笑起來:“他對我也好呀。”
話音剛落,置頂的對話框有一條消息彈出來:“晚飯不回家了,有個重要的飯局。”
他一怔。
陸唯近來一直很忙,說是快進組了,總有一些應酬和人情往來。他當然很理解,只是兩人見面的時間本來就不多,難得今天能聚一聚,上午還答應得好好的,這麽快就又變卦了。
元宿抿了抿唇,在打字框裡打打刪刪,最後還是回了一句:“好的,少喝點酒。”
想了想,又發了一個可愛的小兔子擁抱的表情,而那邊一直沒有回復。
“怎麽了?”章勝男見他久久不說話,奇怪地問道。
“沒什麽,”元宿歎了口氣,輕聲道:“勝男姐,你忙你的吧,今天不用過來幫我了,辛苦你啦。”
他給章勝男轉了帳表示感謝,而後撂了電話,有些意興闌珊地環顧四周。
這是他和陸唯在一起快一年之後,在燕城郊區添置的一處房產。屋前有藤蘿纏繞的花園,屋裡寬敞又明亮,都是按照他當初的設想量身打造的。可如今看來倒是覺得房子太大了,人一少,就顯得空落落的。
他忽然有點想念和陸唯住過的那個簡單的套間,地方很小,卻很溫暖。劉阿姨後來也和他們愈發熟絡了,瑞瑞小朋友還經常在他有空的時候過來玩。一晃眼都這麽久過去了,劉阿姨已經不乾保潔,帶著一家人回老家去了。
深吸了一口氣,他又坐回到鋼琴前,想繼續方才的創作,卻怎麽彈不下去了。
這時章勝男又發來了消息:“給我開個門。”顯然她人已經到了。
元宿一驚,連忙開了感應門,然後把人迎進來:“勝男姐,我不是說不用過來了嗎?”
“你就扔下那麽一句話誰能放心啊,”章勝男把東西隨意往桌上一放,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冷聲道:“怎麽回事?陸唯晚上不過來了?”
看到元宿的神色,她也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禁抱怨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就這麽忙嗎?連和你吃頓飯的工夫都沒有?”
“再說你難道就不忙嗎?前段時間開演唱會那麽努力那麽拚,沒日沒夜地工作,人都瘦了一大圈,不就是想擠出時間,能和他好好聚一聚嗎?”章勝男一臉的心疼。
元宿雖然心裡失落,但還是替陸唯辯解道:“他畢竟是演員,和我不同,又正處在上升期,拍戲辛苦,戲外又有些交際,我們聚少離多也是難免。”
“是啊,現在誰不知道陸唯啊,演技精湛的當紅流量,文藝片導演的新寵。”女子面色不善,一張口,依然是熟悉的陰陽怪氣。
“我當初跟你說什麽來著?你出道這麽多年,該拿的獎都拿過了,在樂壇地位也高,說句不大合適的,現在退休都行。可他呢?正是追名逐利的年紀,哪裡知道疼人呢?你幹嘛不找個可心人——”
“勝男姐——”元宿擰起了眉。
“好好好,我不說了。”章勝男知道再說下去元宿就真生氣了,於是悻悻地轉移了話題,“那今天這飯還做嗎?我食材都買全了。”
“做吧,我現在學會了,等下回有機會再燒給他吃。”元宿朝她一笑,神色又轉向溫和。
“……沒救了你。”章勝男無語。
“小軍你把車開到燕郊新城。”陸唯滿身酒氣地坐進了車裡,對司機囑咐了一句。
方瑞陽看了他一眼就皺起了眉頭,擔憂地問道:“你這是喝了多少啊?要不要緊啊?”
青年面上雖然帶著醉意,眼神卻還算清明,聞言哂然一笑道:“我酒量怎麽樣你是清楚的,哪有人喝得過我?”
“周大導演一不缺錢二不收禮,這麽多年孤身一人沒別的興趣,就好這一口。要是不跟他喝個盡興,這角色怎麽拿?”他懶洋洋地靠在靠枕上,臉上微紅,一雙桃花眼平時就慣會放電,醉了便更是迷人。
所幸方瑞陽是個大直男,對什麽男性荷爾蒙一點感覺也沒有,見他這麽說,連忙感興趣地湊過去:“聽你這意思,他的新片子你這就算是拿下了?”
“八九不離十吧。”陸唯輕笑道。
“那可太好了!”他登時激動起來,臉上露出與有榮焉的神情,而後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踟躕道:“不過難得休息,你還出來約飯局,就不想著和元老師多待一會兒嗎?”
陸唯擺了擺手,漫不經心道:“我們倆以後有的是時間,但周導的片子可不是年年有的。這種擺明了能拿獎的機會多麽難得,多少人擠破頭?”
“這我當然知道,”方瑞陽歎了口氣,“只是,元老師畢竟對你那麽好,剛拍完戲那會兒,也多虧了他,你才能那麽容易地在圈裡站穩腳跟。”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常和金小輝聊天的緣故,元宿溫柔善良的形象在他心裡愈發清晰,他實在覺得愧疚,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萬一他知道你從一開始就是刻意接近,那些專輯也是我——”
“你不說,我不說,有誰會知道?”陸唯毫不客氣地打斷,眼底冷冰冰的,哪還有一絲醉態。他的話像冰渣子一樣,一股寒意瞬間把方瑞陽直直凍住。“這種話不要讓我聽到第二次!”
方瑞陽立刻閉了嘴,車裡頓時彌漫著一股寂靜。
陸唯的嘴抿成一條直線,他按下車窗,涼涼的夜風吹過他的鬢發,也讓他乾澀的眼睛生疼。可他卻始終沒有合眼,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到家的時候,屋子裡燈火通明,元宿果然還沒有睡。他見陸唯神色困倦還帶著醉意,忙端了杯溫溫的蜂蜜水過來,柔聲催促他趕緊喝完醒醒酒。
陸唯就著元宿的手,咕咚咕咚幾口就把蜂蜜水喝下肚,舒服地喟歎一聲。而後他敏銳地聞到一股香氣,皺起鼻子嗅了嗅,疑惑道:“你還煮東西了?”
“糟糕!差點忘了。”他這才想起鍋裡還小火燉著面條,連忙衝到廚房手忙腳亂一通折騰。幸好這麽久過去面還沒有坨,碧綠的青菜浮在黃澄澄的湯裡,面條看起來也香噴噴的。
“你什麽時候會煮麵了?”跟著進來的陸唯看著他一系列勉強算熟練的操作,一臉驚奇。
“剛和勝男姐學的,這種飯局都是光喝酒侃大山,你肯定又沒有吃飽。小方說你快到了,我就把面條下了,想著你回來的時候剛好能填個肚子。”元宿眼神溫柔,像月光一樣落在陸唯的臉上。
看面前人呆呆地愣著沒反應,他好看的臉上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低聲催促道:“快吃吧,面要涼了。”
陸唯沒去動那碗面,喉結上下滾了滾,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元宿,你會一直愛我嗎?”
被問的人挑了挑眉,雖然覺得這問題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了他,神色寵溺又縱容:“當然啦。”
“即使我騙了你?”
“你會騙我嗎?”元宿瞪圓了眼,假裝生氣道。
“當然不會。”陸唯把頭埋在青年的頸窩,眼底神色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