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總, 薑少爺已經在二樓會客廳等您一個小時了,您看……”陳秘書拿著資料夾站在辦公桌旁,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已經說過不會再見他, 他願意等, 就讓他等吧。”秦文皓頭都不抬, 繼續處理手頭上的文件。
“道慧,這個地方怎麽沒改?黃董當時還特意打電話來提過的。”他眉頭皺起, 把手裡的東西推給旁邊另一位面色緊張的女人。
王道慧自然察覺到他心情不好, 慌忙接過項目策劃書,把秦文皓指出來的地方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而後尷尬地回道:“應該是市場部的失誤, 我立刻讓他們去改。”
男人神色不變地點點頭:“嗯,我等會兒把錄音調出來發你,按照他說的修改, 抓緊一點。”
他的手機是設置自動電話錄音的,就是為了必要時刻留存一些重要證據,也方便保留一些交流信息。
和黃董通電話那天……剛好是和薑之煥吃飯那日, 秦文皓抿了抿唇,打開手機錄音存放的文件夾,手指滑動按照時間快速查找起來。
等等, 他動作忽然明顯地一滯, 眼尖地看到一個不應該存在的錄音文件, 文件名裡赫然顯示著師弟兩個字, 後面跟著一串數字, 是通話的時間。
不對,那天晚上他們沒有通過電話。這個時間他應該還在餐廳,後來去錄音棚的路上一直聯系不上元宿, 問了章勝男才知道,他身體不適已經休息,錄音改期的事。
秦文皓瞳孔微縮,跳出界面查找了一下,發現這條通話記錄果然已經被刪除了。
他心裡立刻已經有了答案,閉了閉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壓下心裡的情緒,點開了錄音。青年強忍痛意的微弱聲音就透過揚聲器傳了出來。
“師兄真的不好意思,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想早點休息,約好的錄音……”
然後是薑之煥毫不客氣的打斷和隱含惡意的誤導:“文皓他現在實在不方便接電話。”
緊接著元宿那邊出現了一瞬的空白,秦文皓仿佛聽見了短促的吸氣聲,好像是吃驚,又似乎帶著點失望的情緒,讓他的心一下子攪在了一起。
短短的停頓之後,青年的氣息變得更加微弱,語氣不穩地開口:“噢好,那麻煩你轉告一下,謝——”大概是身體病痛發作,他的聲音接近於無,結果就直接被掛斷。
秦文皓的手指不自覺抖動了一下,元宿是一個多麽怕給別人添麻煩的人,之前他胃痙攣痛到昏厥,也隻想到給陸唯打了電話。
這一次,他明明可以最早獲知青年生病的消息,卻沒能在第一時間趕到他身邊!
秦文皓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長腿邁著大步,沉著臉直接去了樓下會客廳。沙發上優雅坐著的青年面上並沒有久等的疲憊和不耐,手捧著杯熱咖啡細細品著,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
他卻無暇欣賞,心裡憋著一股火,臉上的神情倒愈發平靜了,只有眸子裡帶著山雨欲來的陰沉之色,沉聲道:“薑之煥,我記得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你們薑家的事,我不方便插手。”
薑之煥看見他出現原本十分驚喜,面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展開,就聽見他直截了當的拒絕。當下臉就拉了下來,語氣有些哽咽:“文皓哥,我們這麽多年的情分了,難道連你也不願意幫我們家渡過難關嗎?”
“我說了,你父親不單單是投資房產失敗的問題,現在資金鏈斷裂,他還轉移資產故意拖欠員工工資。名下的高新科技環保公司居然非法傾倒高危廢物,這是要坐牢的。”男人絲毫不為所動,實事求是地陳述道。
一貫受不得委屈的青年頓時就想發火,但不知想到了什麽,一口氣又生生咽了回去,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道:“可你從前一定會幫我的。”
“我以為你只是不喜歡我了,卻沒想到連多年相交的感情都涼薄到這個地步了。文皓,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他近來消瘦不少,今天穿得又單薄,看上去十分脆弱。漂亮的眼睛裡盈著瀲灩的光,竟是打算走懷柔路線了。
秦文皓卻不會再上他的當,毫不躲閃地迎上面前人哀怨的視線,語氣輕嘲地開口:“對,我是變了。可是薑之煥,難道你沒有變嗎?”
“你從前只是任性,卻不會私下裡做一些不入流的小動作,什麽都擺在明面上。可現在呢?”
不等人反應過來,他直接劈頭蓋臉地質問道:“你那天為什麽擅自替我接了元宿的來電,還刪了通話記錄不把話轉告給我?”
“那你要我怎麽做?”薑之煥激動得站了起來:“我只是希望你能陪我過生日,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甩下我去照顧別人嗎?再說了,他也不見得需要你去照顧吧?”
“那多方聯動的輿論引導呢?照片也是你拍了發給媒體的吧?他簽售會遇襲的事你敢說沒有你的手筆?”秦文皓的語氣明顯加重了。
看著男人失望甚至有些憎惡的神色,薑之煥隻覺得心裡一陣刺痛,此時反倒不肯在他面前示弱了。為了不讓眼裡的淚掉落,他把頭高高揚起,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一貫的驕傲。
“對,這些都是我做的。”他乾脆一臉坦然地全部承認了,湊到男人的耳邊輕聲道:“而且我告訴你,那天我不僅掛了元宿的電話,我還順道立刻通知了陸唯。”
聞言,秦文皓面上登時就露出了震怒之色,讓薑之煥心裡覺得又暢快又悲哀,卻還偏要忍著情緒繼續煽風點火:“看新聞了嗎?人家可是連金龍影帝都不要了,就是為了馬不停蹄地趕過去,估計是陪了整整一夜吧。”
“你說,元宿會不會覺得很感動呢?”
秦文皓的眉心狠狠皺到了一起,抬手指著門口道:“你可以走了,我以後再也不會見你。”
“你現在很生氣很懊惱,對不對?”薑之煥卻紋絲不動,被人攆反而還笑出了聲,上挑著眼嘲諷道:“可你在氣什麽呢?你的師弟受到了很及時的照顧,也沒受委屈,你不應該感激我嗎?”
秦文皓眼皮一跳,直接轉過身準備離開。
薑之煥見狀嘴角輕揚,眼睛卻在輕輕顫抖,冷嗤一聲道:“秦文皓,到了最後,還是我最了解你,你最愛的人永遠是你自己!”
“你對元宿無微不至地照顧,時時刻刻都在關心,記得他的所有喜好和習慣,就像從前對我一樣。”青年臉色漲紅,語氣沉痛,說出來的話都像在寒風裡抖動,“你就是想悄悄滲透他的生活,讓他逐漸離不開你最後變成第二個我!”
“元宿永遠都不會變得和你一樣!”走到門口的男人突然轉身,眼裡是斬釘截鐵的確定:“他不是你,他值得我對他全部的好。”
“值得?”薑之煥無聲地一笑,“感情也可以用值不值來衡量嗎?秦文皓,打個賭怎麽樣?我就賭你永遠得不到元宿的心!”
男人的瞳孔不禁劇烈地收縮,一下子僵直在原地。
回到辦公室,秦文皓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桌上還壓著厚厚一摞文件,此時卻一點也看不進去。青年怨恨的話深刻得仿佛詛咒一般,縈繞在他的心口,莫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電光火石間,他心裡忽然冒出一股衝動,特別想見元宿一面。於是頭一回沒經過深思熟慮,直接撥了視頻通話過去。
那頭很快就接了起來,看著後面的背景是在家中。青年的面孔在屏幕裡出現了一瞬,很快又消失了。隨後響起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裡邊夾雜著元宿不大清楚的話:“師兄你等我一下,先固定下手機。”
青年皺著張臉鼓搗著,看樣子是在想辦法把手機架到合適的高度。他身上棕色的動物睡衣掛著絨毛,看上去溫暖又柔軟,讓秦文皓有點煩躁不安的心驀地就平靜下來。
“現在好啦。”調好手機角度的元宿松了口氣,然後才好奇道:“怎麽突然視頻?是有什麽事嗎?”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有一陣子沒見你了。”打這通電話本是一時頭腦發熱,可是看著面前神情溫和的青年溫柔地同自己說話,秦文皓甚至覺得,就這樣靜靜看著他也很好,“想和你聚一聚,又擔心再替你惹出什麽亂子。”
青年面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坦蕩道:“其實現在也沒人會說閑話了,更何況咱們倆身正不怕影子斜,倘若總遮遮掩掩,倒像是心裡有鬼呢。”
秦文皓也跟著笑了下:“那好,不如我們過幾日——”
“阿宿,你們家有多余的毛巾嗎?”一個陌生低沉的男聲忽然從屏幕裡傳來,打斷了他剛出口的話。
元宿立即轉頭喊了一聲:“有的,在盥洗台旁邊的櫃子裡,你自己找找。”
說話的口氣很是親近熟稔,讓秦文皓瞬間心口一跳。他抬手理了理頭髮,狀似不經意地打探道:“現在有客人在你家裡?”
“哈哈,是我的一個好朋友,他叫洛城。”元宿嘴角不自覺地翹起:“你上回不是還問我,《他》這首歌寫的是誰嗎?就是他。”
“是嗎?”秦文皓又是暗暗一驚,面上卻一點沒有表露出來,反而很感興趣地笑道:“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認識一下,最近總單曲循環這首歌,倒真想看看真人是什麽樣的。”
“當然可以了!他最喜歡交朋友了。”元宿很高興地朝旁邊招招手:“阿城,過來一下,有人想見見你。”
“來啦。”被喊的人剛洗了把臉,面上還帶著一點未擦乾的水珠,聞言馬上湊了過來。
“這是我師兄秦文皓,是很厲害的前輩歌手,我之前不是還給你放過他的歌嘛。”元宿介紹道。
“你好,我是洛城,您的歌很好聽。”他很真誠地誇讚道,面上是陽光的笑容,又帶著一股桀驁不馴的氣質。狹小的屏幕裡,青年攬著元宿的肩膀,動作隨性灑脫,兩人很自然地靠得很近。
這個稱得上和諧的畫面就像警鍾一樣敲在秦文皓的鼓膜上。
這個人,很像陸唯。
或者準確的說,他很像陸唯偽裝出來的那個率性直接又陽光開朗的大男孩。
這是個極其危險的信號。看來,他真的得盡快采取行動了。
秦文皓也對著他露出真誠的微笑,一副相見甚歡的樣子,然後把滿腹心思都深深埋在眼底深處。
作者有話要說: 元宿:師兄,打電話的時候吸了口氣只是因為太痛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