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柳, 柔嫩的柳枝長了綠芽,風一吹,柳芽興衝衝地往上竄, 一天一個模樣, 生機沛然,點綴了偌大的盛京城。
大景國往前數幾百年, 往後數幾百年, 估計都不會有現在的局面。幼帝養在帝師府,由年輕的帝師教導為君之道,落在旁人眼裡, 朝堂儼然成了蘇家叔侄的朝堂,然而在有心人眼裡, 蘇家叔侄又是再忠誠不過的治國良臣。
百官之首的蘇籬立在朝堂,起得便是安撫人心的作用。國不可一日無相, 這句話三歲小孩都曉得。李玥比三歲小孩要能耐不少,睿智不少, 她四歲了。四歲的孩子,哪能再倒回去和三歲時比?
幼帝與新師以悠哉悠哉的步調,如那春日迎風綻放的花骨朵似的,不急不躁, 教學相長。蘇璵一日日發生著變化, 學識、見識, 拿捏人心的本事,悄悄隱藏。
叔父還在, 朝堂還不是她需要去費心的朝堂。她要做的,只是教好一個孩子罷了。
先做孩子,享受孩子的天真純粹, 然後再做君主,經年累月,終有一日,會成長為帝國。
蘇璵不急。
李玥也不急。
她們師生感情很好。
這也是一種成就。李玥隨時牢記皇祖父那句“要像哄祖父一般哄她”,小小的孩子,還學不會用名利浸染人心,只能以心換心。
她不負恩師,恩師亦不會負她。
很直白的道理,是皇祖父殷殷切切拉著她手反覆囑咐的話。
白駒過隙,時間溜走地飛快。
七日已過。
朝堂安穩下來,正式定下登基大典舉辦的日子,介於蘇璵超一品護國帝師的身份,日子定在哪天,也得聽聽她的建議。
二月二,龍抬頭。朝臣問帝師,“登基大典三月三舉辦,可行?”
蘇璵道:“行。”
三月春天,是再溫柔不過的時節。
二月二剛過,按照早先說好的約定,蘇璵攜妻往砌玉山莊住三天。
蘇相大清早將人堵在門口,一心想和侄女多呆片刻,厚著臉皮乘著軟轎也跟著去了山莊。
霍曲儀吃過早飯,抬眸看到他這張不算老還蠻俊朗的面容,哼了一聲,“沒聽過小年輕回娘家,叔父還跟著的?”
說得蘇家俊臉一紅,尷尬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他能有什麽辦法?三天兩頭見不到侄女,帝師更有“起不來可不上朝”的囂張特權,同朝為官卻見不到侄女,偶然騰出空閑來到蘇府,不湊巧趕上侄女帶著侄媳婦出門遊山玩水,自在逍遙。
這世上他統共就這一門血親了,想念也是常理。
他暗怨蘇璵有了媳婦忘了叔父,嘴上不說,內裡委屈著呢。
蘇璵哪能不曉得他的埋怨?再一次做起來討喜的小混蛋,一邊忙著討好師父,一邊忙著體貼叔父,還得分出精力和習香師姐玩,更要照看四歲的徒弟陛下。
白天忙了,晚上還得接著忙。得虧了身體好,腰才沒折了。
累並快樂著。
夜深人靜,內室花香四溢。結束了一場癡纏,靈渺埋在錦衾笑話她,“叔父和師姐,你到底向著誰呀?”
親叔父和親師父,扭過頭來,還是自家媳婦的親師姐,關系亂著呢,一團亂麻。
靈渺說出這話擺明了是在戲謔看熱鬧,反正無論是叔父,還是師父,都待蘇夫人極好,為難的是蘇璵。
蘇璵也沒想過叔父一把年紀了,權傾朝野隻手遮天,還是個吃侄女醋的!她待霍曲儀親厚兩分,他眉毛都要挑到天上去了!
嘖。
難伺候。
比起叔父和師父,更難伺候的還是她放在心尖的好姑娘。
蘇璵裡衣半敞坐在她身側,長腿壓著錦被,被衾自然而然自那玉.體香肌滑落,存心的。
錦被蓋不住嬌軀,靈渺嗔她一眼,無可奈何坐起身,大大方方任她看。
準她看了,蘇璵反而不敢亂看,吸了吸鼻子,總覺得鼻子要流出血了。
靈渺笑意愈深,“說呀,叔父和師姐,你向著誰?”
“我能向著誰?我不都是一貫的最向著你嘛。”蘇璵退遠了,小腿伸到她懷裡,這時候她忍不住感歎一聲,大床就是舒服!
她腿伸了過來,薛靈渺任勞任怨地替她揉.捏腳底穴位,被她那句話哄得眉開眼笑,考慮到不火過分撩撥,眉一動,薄紗飛至她雙肩,隱隱約約籠罩無上誘.惑。
蘇璵舒服地眯著眼,後撐著滿有勁力的胳膊,“你說,叔父這還沒老了,真到老的那一天,是不是比阿枂還纏人?”
說著她顧自笑了起來,“叔父無子,把我當做唯一的血脈,我先前住在相府,陪他好一陣,後娶了你,有了自個的家,他這是怕我和他生分。畢竟我這個人,一看就是‘懼內’嘛。哪能不哄著渺渺娘家人?自家的親親侄女挖空心思哄其他長輩,他醋得也不是沒道理。”
一番話,自覺地替當朝相爺圓了回來,還拐著彎地向嬌妻獻了殷勤。薛靈渺都不曉得她哪來的這麽多小心思,真會哄人。
“呐,這隻,這隻。”
她動了動右腳腳趾,燭光下美人如玉,精致的玉足被人溫溫柔柔親昵地捧在掌心,蘇璵眼睛沒法子從發妻身上移開,才把人折騰了一通又嬌縱地要人替她揉.腳,她良心發現:“我是不是太欺負你了?仗著你一身仙骨,身懷修為……”
她語調繾綣,“渺渺,累不累?要不要我替你按一按?”
“你也知道太欺負我了啊。”薛靈渺笑容溫婉,右手輕攏薄紗,額間依稀存著淺淺香汗,“不過我不累。你伺候我,我再伺候你,你討好我,我也討好你,你愛我,我更愛你,不是應當的嗎?”
這伺候和伺候,討好和討好,哪能一樣?
蘇璵被她暖得心都軟了,“你就慣著我罷。”
薛靈渺笑著將散落下來的碎發別在耳後,舉手投足,看得蘇璵歎為觀止。
漂亮。
真漂亮。
也太漂亮了!
尤其鬧了一通,情.韻未散,總覺得她的靈渺這漫不經心的小動作透著絲絲縷縷綿柔入骨的嫵媚。
“我的確是太慣著你了。”
“欸?”
“不過尚好,你挺可愛的。”
蘇璵嘴角一抽,“你這可愛是幾個意思?埋汰我?”
“是喜歡你啊。不然誰容你那般放肆?”
說到這,蘇璵一陣心虛,揚唇甜甜道:“我就知道渺渺待我最好了!”
說最甜的話,做最混帳的事。薛靈渺耳根泛紅,“閉嘴罷。”少來撥.弄.她的心了。
婚前還好,婚後這人也太不要臉了。每當歡.好後,總能扮作甜美天真的小姑娘來偷她的心,軟得可愛,軟得一塌糊塗。
還別說,她平素風流慵懶的模樣對著她熱熱切切地扮可愛,扮甜軟,的確是真的可愛,也真的甜軟。
阿璵胡鬧她喜歡,阿璵怎樣她都喜歡。可她能說嗎?說了這人不會百無禁忌無法無天嗎?
薛靈渺默不作聲,蘇璵那股子勁頭上來,軟軟綿綿地用精巧的玉足無甚力道地輕踩,踩得人心神接連失守:說好的甜軟呢!蘇小魚,你勾.引誰呢?
蘇璵眸色搖晃,眼底水波也跟著晃,“喵喵,腳癢,親親~”
喵喵……
薛靈渺不爭氣地紅了臉。
這樣的阿璵,好想……好想欺負啊。
……
到底是沒欺負成。
原因無他,蘇某人委實作死。
勾得人心神搖曳,她倒好,摟著嬌妻酣然大睡。苦了靈渺。
……
一覺睡醒,蘇璵發現她的愛妻使小性子不理人了。
阮禮樂得看熱鬧,霍曲儀也搬了凳子手裡攥著把瓜子看小年輕鬧別扭。
女人家的熱鬧,蘇相也隻敢躲起來笑話他侄女。
天可憐見的,這絕對是單方面的鬧別扭。蘇璵昨夜睡著前都敢指天說她的渺渺心情好著呢興致高著呢,怎麽睡了一夜,醒來就眼神幽怨了呢?她難道沒有身體力行地疼她嗎!
所以,哪惹她了?
蘇帝師訕訕地挪過去腳步,“靈渺~渺渺~”
薛靈渺不用抬頭都曉得周圍明裡暗裡聚了不少看熱鬧的眼睛,陽光充足,她眯了眼,蘇璵被她一道眼神勾得分不清東西南北,只能乖乖隨她踏出莊子。
阿芝和漪蘭兩人被留在山莊,兩姐妹說著悄悄話,也想不通少主是哪裡不滿了。這對著某人使性子,按理說,不應該啊。
阮大師妥妥的老流氓,不止一次誇讚蘇璵腰力好。
嘖,漪蘭和阿芝兩人各自紅了臉,琢磨主子們的私事,這太不該了。
眼瞧有情人恩恩愛愛,阿芝仰頭長歎,也不知道長有沒有去府裡尋她啊。離開前她特意囑咐了門子,人若來尋,務必將人留下。也不知有沒有留下……
兩日後。蟬鳴街,蘇府大門前。
一身道袍的女子停下步子,抬頭看著頭頂金字牌匾。
門子早先得了吩咐,這會踱步出來,恭敬道:“道長是來尋人的?”
溫纖嗓音柔軟,“請問,霍姑娘是住這嗎?”
霍姑娘?
府裡得了霍家主賜姓的就兩位,道袍,女子,來尋霍姑娘,門子一拍大腿,沒問題了,這就是他等了兩天等得快不耐煩的“二兩金子”了!
留下人,相當於賺了二兩金子,門子按捺激動,免得把人嚇跑了,“不錯,霍姑娘就是住在這,她出門了,您先請。不止霍姑娘,我家主子也想見您。”
“你家主子?見我?”溫纖初來乍到,饒是如此也曉得府裡的主人是當朝帝師,不光如此,便是當朝陛下都養在此間。
她從極北之地遠道而來,費心勞神也沒解決此行要事,然掛念那日霍姑娘提及的性命攸關的大事,飯沒吃便找了來。
聽到她找的人出門了,她心生疑惑的同時,也覺得失落。
不是性命攸關的大事麽?
門子熱情地將人請進來,“是呀,我家主子有要事想和道長談談。您可千萬要住下,莫要客氣!”
溫纖薄唇微抿,景國人的行事作風,她是越發看不懂了。哪有留她一個陌生人在府上白吃白住的?
她駐了足,“霍姑娘無事便好。”
她猶豫再三,“實不相瞞,溫某還有事要忙,暫且……”
“暫且什麽?”蘇璵朗聲道:“來者是客,道長來都來了,總要一起吃頓飯罷。”
阿芝眉眼驚喜,一溜煙跑過去,“道長!!”
異國帝都,滿打滿算溫纖也隻識得她一人,在看到她活蹦亂跳跑來的一瞬,不禁柔和了清澈的眸子。她道:“霍姑娘,我來赴約了。”
赴約?
阿芝美滋滋地想:好道長,你知道你赴的是前世之約嗎?
謝天謝地,她情郎來了就不要走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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