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因為什麽原因...才進來的?”
男生眼神空洞, 如同機械,面無表情,就好像與世界隔離了一般。
看不見, 也聽不見。
“別裝了, 我知道你能看得到我。”
沈熙白注意這個男生很久了。
他發現整個世界, 只有眼前這一個人可以看得見自己。
沈熙白蹲下來, 盯著面前的這個男生。
男生穿著這裡統一發放的寬松藍白條紋的套裝, 一雙迷彩色的塑料板鞋,跟周圍所有人都並無差異。
可能最為不同的, 便是面前這人生得意外的好看。
棱角分明, 薄唇挺鼻,濃眉如炭, 臉色異於常人的白, 呈現出幾分病態。
他的身形雖削瘦, 但手臂, 肩膀都能隱隱約約地透過衣服看到裡面的肌肉線條, 像是一頭獵豹, 非常有力量感。
此刻的男生正躺在一張冰冷的床板上,——是醫院最為常見的藍色床墊。
而房間裡除了這張床, 就只剩幾個非常奇怪的儀器,這些儀器上連接了無數的電線,旁邊還有一台測量著心率指數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是手術室一樣。
房間裡非常冷清, 牆壁乾淨得連個灰塵印都沒有。
男生的雙手雙腳都被綁在床板上, 看起來就像是受什麽殘酷的刑罰,實施者為了防止他的四肢動彈,進行無畏的反抗才特地對他進行了束縛。
沈熙白心疼地蹲下來, 看著男生繼續眼神空洞地盯著天花板,湊得更近一點。
“剛剛......是不是很疼。”
沈熙白小心翼翼地問。
男生還是沒說話,臉色依舊慘白,雙目無神地睜著。
沈熙白有些乾著急,感覺床上躺著的這人就像一具沒有生命體征的屍體,不會說話,也沒有感情。
但沈熙白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假象。
“你還好嗎?”沈熙白又問。
但還不等男生回答,就聽見“哢擦”一聲,這間特殊病室的門被人從外面一把用力地推開。
沈熙白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門剛一開,好幾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悠哉悠哉地走進來。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戴了眼鏡,發際線非常高,額骨高聳,平頭正臉,臉上一直洋溢著一個變化莫測的笑容,笑得八顆泛黃牙齒都跟著暴露出來,隱隱約約甚至能看見這個男人牙縫的汙物。
看起來...略微惡心。
而他身後跟著的另外兩人,身材較為高大,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醫生,有點像混社會的流氓痞子,一臉拽相,身上的肌肉也非常發達,像是練過一樣。
——他們都看不見沈熙白。
禿頭男手裡拿著一個黑皮本,似乎是用來記錄數據的。
他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生,側過頭,跟身後的兩人說道,“把他帶出去,要是他還不聽話,再把他送過來。”
禿頭男的話剛一說完,兩個大漢就會意地走到床板旁邊,開始上手給躺在床上的男生解開束縛,結束這場刑罰。
沈熙白見狀,懸起來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然後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他站在旁邊,所有人都看不見他,他就像是透明的空氣,根本無法被人發覺。
沈熙白全神貫注地盯著床板上的男生,男生原本失焦的眸子在有人靠近他的瞬間,開始慢慢聚攏起來,恢復清明,然後眼底緊跟著閃過一抹詭異的流光。
沈熙白的心也跟著咯噔一下,升起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啊啊啊啊——!”
床上的男生突然一下瞪大了眼,然後猛地咬住了距離自己最近那人的右手手背,就像是一頭餓了好幾天沒有進食的惡狼,動作原始野蠻,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壯漢毫無防備,撕裂的痛感,疼得嘶吼般地叫出聲來。
旁邊的禿頭男也嚇了一跳,但他反應得很快,用眼神猛地瞪了一眼旁邊的另一個男人,推了一把對方的胳膊,讓其趕緊作為。
另一人立即反應過來,咬了咬牙,直接一拳揮到男生的臉上。
沈熙白站在旁邊嚇得慘白了臉,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他就像處在另一個平行時空,他根本無法觸碰不了任何東西,更別說去幫床上的男生了,他只能焦急地在原地踱步。
被掄了一拳的男生就像是有什麽意志力支撐著一樣,在被打得發出一聲悶響,臉上直接砸出一個青紅的印跡的情況下,也隻讓嘴松開了一瞬間,就又狠狠地咬上去。
根本不讓人逃脫,有一種勢要將這塊肉撕咬下來的架勢。
那人見狀,打得更狠了,左一拳右一拳,就跟打沙包一樣,力氣根本不收斂,直直地打在男生胸口位置。
終於,男生撐不住,嘴裡發出一聲痛苦的悶響,張開了自己的嘴。
壯漢左手抓著受傷的右手,目眥欲裂,手臂還在微微抽搐。
禿頭男沉著臉,走到儀器旁邊,拿起儀器,厲聲道,“把他壓好,看來是痛得不夠深刻,需要加大力度。”
沈熙白急了,破口大罵,“你個瘋子,你想幹什麽?”
但是這群人聽不見他的嘶吼和咆哮。
沈熙白只能站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這群魔鬼把男生重新摁在床上。
每個儀器都連接著兩根針,禿頭男冷笑一聲,然後面無表情地把針分別扎進男生太陽穴兩邊。
禿頭男的動作有條不紊,表情陰翳,眼底是藏不住的晦澀快感。
男生的額頭,下巴也沒有幸免,就連雙手的手心肉墊,還有中指指尖都被扎進了連接儀器的針。
還沒有正式開始,沈熙白就斂氣屏息地盯著這一幕,心口就像是也被針扎了一樣,一陣陣地抽痛,胸悶得像是不能呼吸。
他撲到男生的床邊上,紅著眼,哭喊道,“你剛剛幹嘛反抗,你知不知道你本來都可以出去了!你幹什麽啊!你有病吧!”
越說,沈熙白就越激動,眼淚水都跟著滑了下來,激動之情,就跟受罰的那個人是自己一樣。
刑罰持續的時間很長,一般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不等,這是他們為了懲罰不聽話的學生特地創造的電擊療法。
沈熙白兩隻手捂住自己的嘴,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床上的男生,看著對方因為痛苦而發出時而嗚咽,時而嘶吼,時而嚎叫的聲音。
這種刑法,就像高頻率的小錘子不停地撞擊著男生的身體各處,就連他脖子上的青筋,太陽穴處的青筋都像是要爆裂一樣,開始抽搐。
男生的表情猙獰,渾身都在冒著冷汗,嘴裡不停地嚎叫著,臉都漲到發紅發紫,就像是下一秒就會休克一樣。
他在床上掙扎得越凶,電力的頻率就越猛,
甚至好幾次,他都只能大張著嘴巴,艱難地呼吸,而無法發出聲音......
已經不像是個人了,更像一頭被殘虐的野獸。
這一幕,慘不忍睹,毫無人性。
也不知道這個過程到底持續了多久,沈熙白得兩隻眼睛都哭到發腫,鼻子紅得像是抹了紅粉,好像可以滴出血來。
而這三個白大褂,也跟最開始一樣,從這間病室裡走了出去。
留下男生一個人繼續被捆在床上自生自滅。
周圍又安靜了。
就連天色都暗淡了下來,房間裡面,無比的昏暗。
沒有半分生氣。
沈熙白感覺床上躺著的那人看起來就像是死了一樣,無悲無喜,四肢都已經沒有力氣,動也不動,僵硬地癱在床上。
如果不是沈熙白還能隱隱地看見男生上下起伏的胸廓,沈熙白估計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已經咽氣了。
太安靜了,安靜的沈熙白只能自己抽噎的哭聲。
“...你別哭了...” 也不知道沈熙白到底哭了多久,床上的那人可能是忍受不了了,有氣無力地張開了嘴,說出了第一句話。
沈熙白原本蹲坐在地上的身體一下子頓住,像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眼睛都忘了要眨。
好半天他才意識到男生在跟自己說話。
他試探性的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慢慢的坐到床邊上,然後用兩隻腫得不像樣的眼珠子盯著床上的男生看。
“......”
兩個人的眼神悠悠地對視上,面面相覷。
此刻的男生非常狼狽,臉白得駭人,渾身都是汗,衣服也已經被汗浸得濕透,頭髮絲都已經打結,亂作一團,還有幾縷貼在臉上,看起來就像是被人□□了一樣。
他的兩隻眼珠子遍布紅血絲,整個眼眶都紅得好像被血染過色,戾氣非常重。
沈熙白被對方這凶神惡煞的一眼瞪得慌了心神,有些害怕地說道,“...你,你沒事吧?”
男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又不說話了。
沈熙白畏懼地縮了縮脖子,被盯得有些恐慌,他試圖把目光從男生的身上收回來,就像鴕鳥一樣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挪了挪屁股,打算坐到角落裡去。
“...別走。”
男生又說話了,聲音嘶啞,聽起來非常脆弱,如果不是沈熙白聽得認真,很難察覺對方在說話。
沈熙白渾身一個哆嗦,又挪了挪屁股,重新坐到男生的床邊上。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腦袋,試探性的望向了男生的方向,他才剛把頭抬起,就見對方正直勾勾的望著自己,眼神依舊可怕。
沈熙白不由咽了咽口水,說話也變得支支吾吾,毫不利索,“你,你,還好嗎?”
男生還是沒有說話,但不同的是,這次的他連續地眨了兩下眼,看起來就像是對這個問題做一個回應。
沈熙白松了一口氣。
“你想我就這麽看著你嗎?”沈熙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杓。
男生沒有反應。
沈熙白尷尬了,眨了眨眼,眼珠子轉了轉,試探性地問道,“那我不看你?”
男生眉頭緊皺,沒有說話。
沈熙白看著他這樣,更加心疼,兩隻手撐在床上,無奈地說道,“那你到底是想要我看著你,還是不想啊。”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