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的篇幅雖然不長,但時珩描述得特別細膩,文字裡透著溫柔和真摯,能令人能夠切身地理解並同情當事人的感觸。
字裡行間裡完美展現了“勇氣”這個主題,並且把救贖也體現得淋漓盡致。
陸辰星從前一直沒看過時珩的作文,現在第一次看,才知道他的文字功底有多麽深厚,如果讓自己來寫個這種類型的作文,可能真的連及格線都不會達到。
作文裡把另一個小男孩寫得特別美好,像是一束光照進了他的生命裡,而且持續地溫暖了他很多很多年。
要不是場景描述得和陸辰星記憶中的相差無幾,他都要認為這寫的不是他了。
他當時只是做了點自己都忘記了的、無足輕重的小事而已,他記住的大部分都是對方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沒想到對方卻把自己做的那些記得那麽清楚……
看得他都要哭了。
原來記憶裡揮之不去的那個人,也這麽深刻地記得自己。
可是……
時珩就是小太陽?
怎麽會這樣?
陸辰星愣愣地看著電腦屏幕,半晌沒有動作。
“我也不明白怎麽回事,唉,”語文老師歎了口氣,“時珩同學平時成績那麽好,也知道作文寫議論文比記敘散文更可以得高分。結果不知道為什麽,就在期中考試寫了個這樣的作文,生生地被閱卷老師扣了那麽多分,連作文平均分都沒到。”
陸辰星看向語文老師,嘴巴動了動,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您有問過他什麽嗎?他有解釋過什麽嗎?”
語文老師:“我問過他,他說他想寫所以就寫了。我告訴他以後不要在考試的時候這麽任性,他就說他知道了,但是好像還是沒有覺得自己錯了……不過幸好,這次考試他又好好寫作文了,得了高分,我還是挺欣慰的。”
陸辰星:“……”
語文老師:“你也成績好,來分析分析唄。你們年級第一第二的學霸,在什麽情況下會這麽任性地寫作文啊?”
陸辰星:“可能是……對他來說很重要。”
語文老師搖頭:“就算是真事,真的念念不忘,平時寫寫小日記也就行了,怎麽非要挑在考試這麽重要的時刻寫呢,我怎麽都想不通,太任性了。”
是啊,這是為什麽呢。
難道是因為之前自己不理他,所以他有點難過,恰好遇上了合適的主題,再加上自己親口說如果考第一就開心了,因此最終他才……
“我也不知道……”陸辰星突然站了起來,眼神閃躲,“老師,我……我有點事,要現在處理一下,我先回去了,謝謝老師。”
語文老師:“誒,好,去吧。”
陸辰星頭也不回地衝到了走廊,靠著牆大喘粗氣。
他的腦子有點亂。
時珩真的是小太陽嗎?可是他為什麽從來都沒提到過啊?
雖然他確實和小太陽有很多方面挺像,內心都很溫柔,也都擅長彈鋼琴……但小太陽不是個女孩子嗎?怎麽會是個男孩子呢?
不對……小太陽雖然長得可愛,但好像確實並沒有直說過他的性別。
當時是全市各大幼兒園聯合舉辦的公開匯演,幼兒園老師知道自己喜歡彈鋼琴,便推薦自己在演出的時候表演鋼琴,還告訴自己要和另一所幼兒園的同學進行男女同台合奏。
因為自己是個男孩,所以自己就理所應當地認為對方是女孩。
沒想到另一所幼兒園推薦的也是個男孩……
或許後來兩所幼兒園在登記節目名單的時候,都意識到了其實並不是男女合奏。但兩個人都已經練習了那麽久,又排練了那麽多次,再臨時換人就來不及了,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再追究這件事。
兩個人一共相處了一個多月,下午和周末經常去琴室一起練琴。當時他們都年紀小,不會想那麽多未來的事,更預料不到會某一天起會忽然失去聯系。
大家因為平時在幼兒園養成的習慣,和身邊的小朋友們互相稱呼的都是小名,老師和阿姨叫小朋友的也是小名,所以他們兩個互相稱呼的也是小名。
當時“小太陽”“小星星”叫得快樂極了,結果到最後連名字是什麽都不知道,像兩個小蠢貨一樣。而且可能因為心裡一直以為對方是個女孩,再加上對方長得真的像小女孩一樣漂亮,就從來沒有懷疑過。
當年制度不完善,幼兒園入學的登記信息本身就不足,而且院長和阿姨換過一批有一批。長大之後的自己逐漸意識到自己很喜歡小太陽卻把小太陽弄丟了,就回去打聽當時一起參演的人,結果連名字都沒有問到,更不知道對方是哪所幼兒園的,堪稱音訊全無。
……
如果小太陽和時珩真的是同一個人,自己之前糾結的那麽多,做的那麽多心理鬥爭,甚至有段時間還認為自己是個渣男……那這些不都其實是沒必要的了嗎?
既然自己從頭到尾喜歡的人都是時珩一個人而已,那自己為什麽要痛苦那麽久啊?為什麽一定要在他們兩個中間選擇一個人啊?
時珩早就知道嗎?那他為什麽不說呢?
他是沒有認出來自己嗎?
可是自己的耳釘那麽顯眼,明明是他送的,他怎麽會沒有認出來呢?
……
正當陸辰星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上課預備鈴忽然響了,他只能快步前往教室。
先不想了,反正明天就要一起出去看電影,到時候一定要找個適合單獨談話的地方,當面問個清楚,讓時珩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自己真的會有點生氣的。
下午陸辰星從衛生間回教室,在走廊裡和時珩迎面遇見,看時珩的眼神變得比從前還要炙熱,目光像是藏著千萬言語。
時珩好像能感受到他的情緒似的,出聲叫住了他。
時珩笑了笑:“怎麽了,這麽看我。”
陸辰星又認真地看了他半晌,側過頭,撩開碎發,把耳釘露出來,伸過頭去給對方看。
時珩:“……?”
陸辰星又湊近了一些,甚至踮起腳尖,把耳垂往時珩的眼睛前面靠:“你覺得我的耳釘好看嗎?”
時珩不明所以:“好看。”
陸辰星晃了晃耳垂,瘋狂暗示:“只是好看就完事了嗎?除了好看還有什麽嗎?”
時珩:“嗯……很適合你?”
陸辰星咬牙,恨鐵不成鋼地繼續暗示:“對於這個耳釘……你有什麽特別的話想要說嗎?或者你有沒有什麽想要問的?”
時珩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斟酌著說道:“已經戴了太長時間了,周圍有點磨損,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過段時間送你一個新的。”
其實很早以前就已經去訂製了,應該最近就能拿到。
訂製的是之前設想的那個星星形狀,也是黑色的,但比菱形的好看很多,做工也會比現在這個精細。
等到時候向對方承認身份,拿出來耳釘的另一隻證明自己,順便給對方一場盛大又難忘的告白,再送出去新的耳釘表示兩個人新的開始。
這一切都要等準備充分了、有把握被對方同意了才可以。否則如果頭腦一熱貿然行事,發現對方其實對自己並沒有想要從友情變成愛情的意思,或者是並沒有打算在高中的時候就談戀愛,那麽到最後一定會鬧得很僵。
不過,感覺那一天距離現在不遠了。
……
陸辰星不知道對方是怎麽打算的,他現在就是有點著急。
他想讓時珩主動開口承認,那樣總比自己突然說一句“我看到你的作文了,我知道你一直在瞞著我了”好一些,可是時珩怎麽就是一定要裝作不認識這個耳釘呢??
時珩為什麽要隱瞞??難道他其實沒有認出來我??難道他當年也以為我是女孩??所以也就默認了這個耳釘不是他送的??
……我草,好像真的有可能。
參考自己傻兮兮糾結那麽久的情況,說明對對方的性別認知錯誤這個巨大的鴻溝,好像並不是那麽容易跨過去的。
可那也不對啊,如果沒認出來,那他為什麽會喜歡我啊??
難道是因為我的耳釘和他當年送給小星星的耳釘一樣,所以他就把我當成了小星星的替身了??
……這他媽都是什麽亂七八糟拐彎抹角的。
陸辰星自己把自己給腦補生氣了,瞪著他說:“我不是女的!”
時珩:“……我知道。”
陸辰星吼他:“你知道個鬼!你才不知道!”
說完就怒氣衝衝地走了,十分冷酷絕情,連頭都沒有回,進教室的時候還差點和同學撞到了一起。
時珩:“???”
……
時珩站在原地,開始分析自己又是做錯了什麽。
這次應該不是因為做夢了,因為對方在和自己說話前的態度挺好的,一定是因為自己說錯了什麽。
他們剛才的話題……是關於耳釘。
為什麽對方會讓自己看耳釘?對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今天是出成績的日子,對方的語文沒考好,按照對方追根究底熱愛學習的作風,一定會去找語文老師單獨問問。
語文老師……作文……
——上次的作文。
時珩轉身,快步前往語文老師辦公室。
……
從辦公室出來後,他總算是知道對方為什麽讓自己看耳釘,還那麽生氣了。
小傻子,知道了也不直說,就喜歡生悶氣。
時珩笑了笑。
但轉瞬間,笑容就消失了。
這次……必須要好好哄一哄才行了。
想到這裡,時珩沉思片刻,掏出手機,點開了備注名為“珠寶陳先生”的微信。
【SH】:明早八點之前可以做好嗎,有些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