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時間總是很短暫，緊張又勞累的學習生活還要繼續。

　按照二中的慣例，高二下學期就會學完全部課程。各科老師為了趕進度，不僅每天課上講得快，還會多留課後作業。

　課業越來越繁重，娛樂和休息的時間越來越少，大家都有些頂不住。

　晚上睡覺的時間變少，只能在下課時間補覺。

　陸辰星有時候不困，不打算補覺，也不想擠這十分鍾做作業，就會回過身趴到時珩的桌子上，下巴抵著小臂，小聲地說些悄悄話。

　其實倒是沒什麽非說不可的，又彼此約定好在學校不聊黃色話題，所以只是聊些過後就忘的小事。

　比如中午想吃點什麽，晚上放學從哪個樓梯下樓，哪個同學的髮型又剪醜了，哪個男生長高了褲子又短了一截，放學後要不要一起溜達一會兒，高老師今天有沒有和韓老師一起出現……

　話題沒什麽意義，但只要是和喜歡的人說著，就會很開心。

　他喜歡說，時珩也喜歡聽。

　大概算是忙碌生活中的唯一一絲甜蜜了。

　陸辰星因為學得比較累，神情大多數時間看起來都沒什麽活力，眼睛隻睜了一半，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一扇一扇的，嘴巴也隻張開一點，小聲嘟囔著有的沒的，嘴角也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只要和時珩講話，他大多數的時間都是這樣笑著的。

　沒有刻意，只是覺得開心。

　時珩從不會覺得聒噪或者厭煩，只是用左手輕拄著下巴，安靜地聽著，時不時會回應兩句，眼裡不自覺地流露出溫柔和寵溺，令人看了就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不過，有時候這種氣氛……會被趙永輝這個完全不會看眼色的學習狂魔打破。

　趙永輝或許是因為太沉迷學習，以至於腦海裡對“戀愛”這種事情的概念是十分模糊的，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戀愛就更不用說了，他幾乎不知道會有這種事情。

　就算他親眼看到陸辰星和時珩接吻，他可能都會覺得那樣有助於增進兩個人的關系，以便於從今往後更好地一起學習。

　以前田思桔看不過去，暗示過他幾次，明裡暗裡都在表示這兩個人的關系非同尋常，可他就是沒聽懂，甚至總是懷疑這兩個人想要偷偷學習，不帶他一起。

　這天，陸辰星還是像往常一樣回身趴在時珩的桌子上，跟時珩討論著周五晚上放學要不要去哪個新開的燒烤店吃飯，趙永輝就突然用委屈又渴望的目光看向他們。

　陸辰星被看得汗毛豎起，坐直了身子，表情從剛剛的慵懶放松變得正經又充滿敵意：“……幹嘛？有事嗎？”

　“你們在討論什麽，是不是在說上節課的數學題，”趙永輝不太好意思問，顯得有些羞恥，“我覺得那道題挺典型的，本來想下課直接找你們討論的，沒想到你們竟然單獨……”

　言外之意就是：本來我想找你們一起討論問題，結果你們自己開始討論了，沒有帶我，你們不夠意思。

　陸辰星語塞片刻，但看在對方難過得要哭的份上，還是耐心地解釋：“沒有，那道題我們都會做了，在聊別的。”

　聽到兩個人都會做，趙永輝更受挫了：“哦，我懂了，我是學渣，我無法融入你們。”

　然後悲傷地轉了回去，頹然地看向練習冊，隻留下一個孤獨的背影。

　“……”陸辰星看向時珩，用口型問道，“怎麽辦呀？”

　時珩沉默片刻，輕聲道：“沒事，你一會兒告訴他，午休我把筆記借給他看。”

　陸辰星：“哦哦，好。”

　有那麽一瞬間，他很好奇時珩為什麽不是現在借，而是午休借，明明還有一節課就午休了，而且下節課是化學課，時珩通常都會聽課，應該是不會用到數學筆記的。

　但他並沒有多問，只是照做了。

　很快就到了午休時間，臨去吃飯前，時珩按照約定好的，把筆記借給趙永輝。

　趙永輝拿過時珩的筆記，受寵若驚地抱在了懷裡。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的正常，兩個人的反應也都尋常又自然，陸辰星完全沒有任何懷疑，馬上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

　等陸辰星和時珩吃完飯遛彎回來，就看到趙永輝僵硬坐在座位上，神色有些一言難盡。

　趙永輝見他們走過來，還眼神怪異地盯著他們，像是一隻受驚的土撥鼠。

　陸辰星：“你怎麽了？被知識灌傻了？”

　時珩跟在後面，掃了一眼趙永輝桌面的筆記，問道：“看完了麽。”

　“！！！”趙永輝連忙雙手奉上，眼睛低垂著，似乎是不敢看面前的兩個人，“看，看完了……”

　陸辰星：“？”怎麽回事，你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態度。

　時珩平靜地接過筆記，沒說什麽，也沒覺得哪裡不對，直接回到座位坐好了。

　陸辰星：“……？”你們有小秘密了。

　之後的整整一個星期，趙永輝像是轉了性似的，再也沒有在他們兩個說悄悄話的時候插話，想討論問題的時候都會小心翼翼地靠近，提前問問他們兩個有沒有在忙。

　陸辰星偶爾真的找時珩討論問題，趙永輝看到後馬上收回目光，安安靜靜做自己的事，再也不會湊上來說要一起討論。

　那膽戰心驚的表情，活像是小怪獸在躲奧特曼。

　幾次之後，陸辰星終於忍不住了，趁著一次午飯的時間問時珩：“趙永輝怎麽回事？為什麽最近他好像變了？以前他不是這樣的啊。”

　時珩：“是嗎，你很關心他嗎。”

　“我……！？”陸辰星以為對方誤會了，大驚失色，“千真萬確！我沒有！我就是覺得太奇怪了！”

　話說完，再一抬眼，發現時珩頭頂的醋意值並沒有變化，顯然只是隨口問了一句，並沒有真的因此吃醋。

　嘴角微微勾起，帶著一絲調笑的意味。

　陸辰星瞬間明白了，放下筷子，故作生氣地指責道：“你故意的！你不相信我了！”

　“我錯了，我逗你玩的，想看你什麽反應，”時珩把自己盤子裡的肉夾給他，輕聲哄道，“你猜猜他是因為什麽，猜對了我就告訴你。”

　陸辰星：“？”這話明明很氣人！一點哄的意思都沒有啊！

　時珩稍微提醒：“想想這種情況是哪天開始的。”

　陸辰星回憶了一下，一個大膽的猜想逐漸浮現：“你是在筆記裡威脅他了嗎？讓他不要再來煩我們？”

　時珩失笑：“我有那麽凶嗎。”

　“你這麽說，那肯定是筆記的事了，”陸辰星重新拿起筷子，毫不客氣地把時珩給自己的都吃掉，“裡面的東西還在嗎，給我也看看，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麽鎮住他的，明明我怎麽威脅他都不管用，他還汙蔑我是想偷偷學習，氣死了。”

　時珩：“還在，你看了不準生氣。”

　陸辰星擺手：“不會的，我感謝你還來不及。”

　……

　等真正看了之後，陸辰星確實沒生氣，但是他覺得有些羞恥。

　時珩的筆記還是原樣，有些舊但乾淨整潔，只不過時珩那天在裡面，假裝不經意地夾了兩張紙。

　第一張紙是日記。

　時珩撕了一頁別的本子的紙，隨便寫了些東西上去，偽裝成手頭沒有日記本因此臨時寫完夾在裡面，但是最後又忘記拿出來的樣子。

　紙上的內容……就好像小學生寫的戀愛日記。

　因為趙永輝對這個方面缺根筋，所以時珩盡量寫得簡單直白了一些，字裡行間都在表示他們戀愛了，他每天都很開心，唯一不開心的就是總會有同學打擾他們戀愛，但他還因為怕麻煩而不想公開，因此總是十分苦惱。

　他完全不去考慮趙永輝會不會覺得這個日記裡的自己崩了人設，因為他知道趙永輝也不會考慮那麽多彎彎繞的東西。

　另一張紙貼了幾張紙條，是以前兩個人自習課隨便寫著玩的，沒有特別露骨的話題，大部分都是在開玩笑，但是可以令人一眼就看出來這兩個人在談戀愛。

　一張內心獨白，一張證據輔助，趙永輝再怎麽後知後覺，也能明白這兩個人的關系了。

　陸辰星被紙條的內容羞恥完，就沉下心來細想這件事，無論怎麽想，都覺得時珩這麽處理是目前來講最好的方式。

　如果是當面撞破，趙永輝可能會覺得震驚，覺得難以理解，甚至和別人分享，畢竟這並不是秘密，他從頭到尾都沒做錯什麽，沒有任何負擔。

　而偷偷發現就不一樣了。

　不僅他們兩個省去了當面解釋的環節，趙永輝還會產生發現秘密的禁忌感，因此會時刻注意著自己的言行，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到他知道這件事，否則他偷看日記和紙條的事情就敗露了。

　實在是個對付憨憨的好辦法，陸辰星歎為觀止。

　這件事的好處非常多，趙永輝不僅不再經常不合時宜地打擾，有時候還會在老師提前進教室的時候提醒他們，言外之意就是讓他們注意點，別被老師看到了。

　倒是時刻謹記時珩的日記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快到勞動節了。

　雖然隻放三天的假，但是對大家來說已經算是天大的恩賜。

　自從上次出去開房的約會之後，陸辰星已經近一個月沒有和時珩出去玩過，平時放學晚沒空就算了，周末也被作業壓垮，完全沒有時間做些愛做的事情。

　因此他想趁著這幾天放假，玩些好玩的。

　具體地點他還沒想好，反正肯定是要又有趣又有紀念意義，到最後玩累了又能睡覺的。

　好吧，其實他就是饞時珩的身子。

　他體力算是不錯的，上次之後很快就恢復過來了，各種痕跡褪下去，各種部位也不能那麽疼了。

　等後勁過去之後，他就又開始想念了，只是沒什麽機會。

　中午，陸辰星和時珩吃完午飯，在無人的安全通道裡親了一小會兒後，他就向時珩詢問了這件事。

　時珩當然沒什麽意見，說對方想去哪裡他就去哪裡。

　陸辰星蠢蠢欲動。

　因為在安全通道待了很久，所以午休回教室的時間也比較晚。

　剛回教室，就聽坐在第一排門口的同學對他道：“陸哥，高老師剛才過來了，想找你們，沒找到，說等你們回來就去辦公室找他。”

　陸辰星愣了愣：“誰？找我們嗎？兩個人？”

　同學：“對，你和時哥一起，不知道什麽事。”

　陸辰星點了點頭：“知道了。”

　通常來講，高振波即使有什麽事要讓他們兩個人一起辦，也都是隻叫一個人過去，然後再讓那個人傳達給另一個人，可是這次卻一次叫兩個。

　感覺應該是比較特殊的話題，必須兩個人一起談話才行。

　“誒，對了陸哥，”同學突然抬頭，補充道，“高老師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嚴肅，和往常不太一樣，你們最好提前做點心理準備。”

　陸辰星：“……好，謝謝。”

　本來他沒想那麽多，但聽那同學說高振波表情嚴肅之後，他就不自覺地想到了些不好的事。

　比如說他最怕的，早戀被老師和學校發現。

　二中校規裡是明令禁止早戀，被班主任發現後求求情可能大事化小，但是被學校發現就完了。

　態度如果良好，同意分手，就隻通報批評就行了。要是態度不好，執意不分手，就記過處分，後續處理方式也一貫粗暴——找家長，調座位，調班級，甚至轉校。

　之前他因為女生倒在他懷裡被康主任叫走狠批一通之後，就已經領教過那種恐怖了。

　雖然他其實並不怕什麽，找家長也沒關系，反正家長都知道，而且就算真的被迫轉校了，他的成績也能和時珩考上同一個。

　他只是不想和時珩一起面對那種事。

　去辦公室的路上，他一直沉默著，緊緊抿著嘴唇。

　他想了很多。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不管拿什麽威脅都不會分手，也不會為了敷衍就表面上分手。

　反正“分手”這兩個字，已經被他從自己的字典裡抹除了。

　教室距離辦公室不遠，兩分鍾就能到，可是他竟然感覺有一個世紀那麽長，手心都緊張到出汗了。

　到了門口，他敲了敲門，然後走了進去。

　高振波剛放下手機，神情難得嚴肅：“啊，你們來了啊。”

　陸辰星：“老師，找我們有什麽事嗎？”

　說話間，他看向高振波的桌面，只見上面很亂，有很多紙張和本子。

　不等他細想這些都是什麽，就見高振波抓了抓頭髮，煩躁地把手裡的水性筆扔到了桌面上，疲憊地開口：“你們兩個有興趣做伴郎嗎？”

　陸辰星：“……啊？”

　作者有話要說： 高振波：啊哈！沒想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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