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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偵筆記》第8章
下午五點,蘇回和獄警打過招呼,從白虎山監獄的走廊裡往出走時,天色已經不那麽明豔。

 這個時間,正常的家屬探訪早就已經結束,自由活動也已經關閉。大概是犯人都已經被關在一處集中學習,整個行政區都安靜極了,四處空蕩蕩的,像是一處無人到訪的世界。

 這裡看起來,乾淨,規范,安靜,整潔。

 可就是這裡,不遠處的鐵欄之中,關押著的是世間最深的罪孽。

 蘇回挺直了身體,穿過了無人的走廊,他的金屬手杖和地面相觸著,發出輕響。這根手杖可以幫他辨別那些看不清的路,如今行走已經有些形成了依賴。

 他一路穿過了漫長的走廊,穿過了高高的鐵閘門,再往前走,眼前是大片大片朦朧的灰色,他知道那應該是山林之間的綠色,可是他的眼睛分辨不出。

 陽光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

 他回身望去,監獄在薄霧的籠罩之中,仿佛這一處是虛幻的,不存在的。

 蘇回一個人在汽車的站台處等了很久,才等到了下山的車。

 車上除了他隻零散地坐了幾個人。

 然後蘇回發現那位大媽說的是對的,下山的時候,借著慣性,司機開得更猛。

 整個旅程就像是加強加長版的過山車,急刹與加速交替進行,內髒感覺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弄得他透不過氣來,大腦還沒有從一個拐彎裡適應過來,就緊接著迎來下一個。

 蘇回感激來時那位大媽給他了一個塑料袋,他拿著它,那是一種極大的精神慰藉。

 他一直很惡心,那種惡心不光源自於這段盤山路,更多是源自於下午兩個小時的對話,那些被害人的照片,那些觸目驚心的經過,那些話語,不斷盤踞在蘇回的腦海裡……

 當你想要了解這些黑暗,就需要一步一步走入它,沉浸在那片黑色裡,才能夠嘗試著與之溝通。

 那些黑色像是掩住了他的口鼻,讓他窒息,甚至不斷想要侵入他的身體。

 蘇回有時候會因他對世界的無感趕到乏力,但是有些時候,恰恰是那種無感切斷了他與罪惡的聯系,把他隔絕在外。

 他的世界被冰封凝固了。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改成了飛行模式,切斷了信號的手機,失去了與這個世界的聯系。

 蘇回猜想,這或許也是一種自保的機制,讓他不至於在精神層面崩潰掉。

 蘇回最終沒有吐出來,算起來今天也就一共吃了一頓早飯,他應該是餓了,但是身體沒有知覺。

 吸了一下午二手煙的結果就是讓他不停的咳,那種感覺就像是呼吸都被抑製住了。他下了車,一步一步往家裡走去,腳步是無力的,肺部的舊傷像是被一雙手撕裂開來,讓他覺得隨時快要窒息。

 咳到了最後,他甚至感覺到了一股血腥氣,仿佛張開嘴就會吐出血來。

 蘇回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多,屋子裡漆黑一片,他隨手按開了燈。

 他所住的房子將近一百三十平,一個人住有些奢侈。屋子只有兩室,是時下非常流行的高端戶型,客廳和餐廳很大,在客廳的沙發後面,他放置了一個巨大的書桌,又把背後的一面牆做成了書架牆。

 每天的大部分時間,蘇回是在床上度過的,其他的時候會坐在書桌前,沙發上堆滿了衣服,還有換下來未洗的床單。

 蘇回對這客廳裡的一片狼藉熟視無睹,他隨手在餐桌椅上放下了東西,脫下衣服順手丟在了沙發上,然後去洗了個澡。

 二十分鍾後,他披著浴衣出來,穿著拖鞋,裸著細瘦的腳踝。

 現在正是夕陽西下,房間裡拉著厚厚的遮光窗簾,沒有一點陽光照射進來。

 蘇回習慣也喜歡黑暗,大白天他也很少拉開窗簾,或者是開窗,為此他特別給屋子裡裝了新風系統,換氣靠屋頂的小孔,照明靠著白色的燈。

 這種人造的燈光,人造的風,能夠給他安全感。

 蘇回坐到了書桌後的轉椅上,巨大的書桌上擺滿了各種的書籍,有幾摞堆得老高,還有點搖搖欲墜。其中諸多是關於犯罪學的各國著作,有些乾脆直接是外文原著。那些書有的翻開著,有的折了頁,還有的上面做了一些彩色的便簽標簽。

 屋內的淡米色木地上放著一些沒有收起來的快遞箱,還有一些待洗的衣服。學生們要到周一下午才會來幫他收拾房間,還需要等兩天。

 蘇回忽然想起來還少了一些什麽,他繞到了沙發的側面去看,貓砂盆和貓窩都是空空的。

 於是蘇回趴下身,輕聲學著貓叫:“喵喵……”

 沙發下面的縫隙有點大,看過去一團黑暗,無法辨認貓是否在裡面。

 蘇回又叫了一次,他僅剩的那只能夠分辨聲音的耳朵終於捕捉到,從沙發上的衣服堆裡傳來了一聲細細的回應。

 聽到了貓叫,蘇回放心了下來,這才直起了身子。

 有一次他不在家,貓不知道怎麽逃到了外面,還是好心的學生發現給他抓了回來。

 蘇回起身去廚房取出了貓糧,把貓食碗填滿,然後又給自動喂水機加了一些水。

 一隻小貓終於慢慢騰騰地從衣服下面爬了出來,它跑到了碗邊,回頭望了望自己的主人,然後低頭開始埋頭享用晚餐。

 蘇回走過去蹲下身,伸出手揉了一下貓頭,貓就揚起頭來看著他,然後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蘇回的手。

 從這個角度望下去,蘇回看不清貓咪臉上的表情,但是他可以感覺到手中摸起來的小東西暖暖的,毛發柔軟,那是一團小小的生命。

 這隻貓是蘇回從學校角落裡撿來的,只有一歲的小公貓,蘇回給它做過了絕育,和驅蟲,還打過針,起名叫做亞裡士多德。

 亞裡士多德長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通人性得不像是隻野貓。

 蘇回的學生都喜歡它,經常會給它帶來各種的貓罐頭和零食,想它養得肥肥胖胖,可是蘇回總是忘記喂食,自己也總是不記得吃飯,於是它也就跟著主人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

 喂好了貓,蘇回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牛奶,泡了點麥片,就著吃了兩片切片麵包。

 屋子裡安靜極了,一時只有一人一貓吃東西的聲音,他和亞裡士多德共進了晚餐。

 亞裡士多德野貓出身,是個隨遇而安的性格,吃飽了以後就到了自己的貓窩裡翻了一個身睡覺了。蘇回則是把他帶回來的資料拿到了書桌前,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順手刷了一下微博。

 今天的熱搜第一條,還是早上蘇回離家時他看到的那一條:#裴薇薇失蹤計時100天#。

 相應的,#的士狂魔宋融江即將執行死刑#這條熱搜也升到了第十位。

 裴薇薇。

 這段時間,華都的所有人都記住了這個名字。

 自從女孩失蹤起,她的家人、朋友從沒有放棄尋找她。

 早在三個多月前,#尋找裴薇薇#這個超話就長期佔據了華都城市超話第一名。

 微博頻頻上熱搜,廣告欄的公益欄換成了裴薇薇的照片,各種的路口也經常會有學生自發發放尋人啟事。

 這樣情況之下,就算是再為遲鈍,閉塞的人,也記住了裴薇薇的這個名字。

 人們害怕時間衝淡了仇恨,懼怕死者被永久遺忘,如今一百天了,積極尋找她的人們卻沒有女孩下落的一點消息。

 她好像蒸發在了這困頓的都市,這滿是煙火的人間。

 這不該是她的二十歲……

 蘇回左手托著腮,右手點了一下熱搜,第一條被蹦出來的是一個官方媒體平台的采訪視頻,視頻裡有人去拜訪了裴薇薇的同學以及父母。

 記者先是對裴薇薇的幾位同學進行采訪,那些同學們紛紛表態:“雖然已經一百天了,但是我們從來沒有放棄尋找薇薇。”

 “我有時候覺得薇薇還在我們的身邊,她一定會回來的……”

 “我特別後悔,那天沒有沒有記下車牌號。”

 “大家要注意打車安全,上車前把車號拍下來發給朋友,一定要隨時警惕……”

 “我想薇薇……我們宿舍一直空著她的床,在等著她回來。”

 蘇回拉了一下進度條,熒幕上的人變成了裴薇薇的父母,一位中年女人痛哭流涕:“作為一個母親,我求求你們這些好心人,幫我找找我的薇薇……我好想再聽她叫我一聲媽媽……到現在,我們依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死是活,我希望能夠找到她……薇薇失蹤已經一百天了,有人勸我們放棄,我也知道,希望越來越渺茫。我想,哪怕只是找到她的屍骨,能夠把她好好安葬都好……”

 裴薇薇的母親泣不成聲,她的丈夫接著說:“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我希望有知情的人,能夠聯系我,提供任何的線索。只要情況屬實,我願意付錢,我願意賣掉房子和公司,願意傾家蕩產,願意用一切交換,無論是誰,知道我女兒的消息,請一定要聯系我!”

 蘇回看著視頻上激動的中年男人,然後他滾動鼠標,下滑看著熱評。

 “媽的,看得我心都碎了!殺人的是什麽畜生。”

 “阿姨別哭!我們不會放棄,我們會努力!薇薇一定會被找到的!”

 “宋融江這樣的殺人凶手,去死!去死!去死!”

 “宋融江已經判處死刑了。橫豎都是死,又不會多死一次?”

 “樓上的有沒有心?宋融江是因為殺害另外兩個人被判的刑!不是因為裴薇薇的死付出的代價!這意義完全不一樣!”

 “如果是宋融江殺死或者是囚禁了了裴薇薇,他故意不說的話,等他死刑以後,是不是就永遠找不到裴薇薇了?!“

 “你們有沒有想過,萬一凶手另有其人呢?”

 “裴薇薇到現在很大可能早就遇害了,可是屍體在哪裡呢?我覺得這件事不查清楚,那個女孩是無法瞑目的!”

 “裴薇薇已經失蹤這麽久了,是警方不作為!”

 “警方已經很努力了,要不然怎麽能夠快速抓到那個變態?現在找不到證據,你們不怪罪犯怪警察?”

 微博上的人們各執一詞,蘇回看了一會,關閉了網頁,打開了文檔,開始整理今天下午的資料。他把譚局給他的資料打開,放在了一旁,伸出右手,習慣性地摸向桌子上的筆筒,然後抓了個空。

 蘇回抬起頭,才發現筆筒裡已經空空如也。

 又要買簽字筆了嗎?蘇回歎了口氣想。

 這個屋子裡仿佛有個黑洞,總是會吃那些小東西,特別是筆,無論他買了多少,每到用時,就會永遠找不到。

 蘇回從書包裡拿出了之前帶著的一根簽字筆,終於得以讓工作進行下去,然後他的指尖劃過那份警方資料上簽署的名字——重案組組長:陸俊遲。

 在第二位受害人被發現後,這個案子被轉到了重案組,然後由陸俊遲負責調查和抓捕,他迅速把宋融江捉拿歸案,可是就算是破案神速的陸俊遲,也沒有問出裴薇薇的下落,更沒有辦法證明第三起案件是否是宋融江所為。

 後來,陸俊遲接到了新的案子,裴薇薇失蹤案轉回總局的其他組,一切合乎程序。

 隨後宋融江被轉到了檢察院,法院審理,進行宣判……

 蘇回的筆在“陸俊遲”的名字上點了一下,留下一個黑色的墨跡。

 蘇回今天還剛剛和他見過面,這是他第一次和他面對面,距離好像很近,但是又似乎很遠。

 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了。

 他對這個名字的記憶,還停留在幾年前。蘇回那時候見過陸俊遲幾次,記憶裡那就是個俊朗英挺的男人,又十分果敢聰明,他對他的印象很好,這次再見,好像成熟了不少。

 當年的小警察長大了,已經是重案組的組長了。

 想到這些,蘇回就覺得頭隱隱作痛,腦子裡好像遺漏了什麽事情。

 似乎從那次事故以後,他的部分記憶就缺失了,很多東西在腦子裡像是廢紙被揉成了一團,他明知道那些記憶就在那裡,卻沒有辦法把那些東西還原,展開。

 蘇回歎了一口氣,放棄了回想,他打開了一旁的一個小小的快遞紙盒,那是他新買的拚圖。

 蘇回喜歡拚圖,特別是兩年前那次變故之後。這些拚圖猶如他迷失道路上的一個一個路標,能夠指引他的方向。

 他這次買的兩個拚圖名為Wave Puzzel,一個是五片,一個是七片,是同一個系列,都是日本的著名拚圖設計師Yuu Asaka的作品。

 蘇回買的一個是藍色拚片,一個是橙色拚片,只要分別把一些色塊放入白色的拚盤裡,就算是完成。他先拿起了五片的那一個,把七片的放在一旁。

 與其說這個是拚圖,更像是一種益智遊戲。拚圖看起來非常簡單,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可是拚圖的級別卻不低,裡面也另有玄機。

 它並不追求嚴絲合縫,而是要正好能夠把那些幾何圖形放進去。

 蘇回拿著幾片藍色的拚圖試驗了一下,無論是橫著,還是豎著,總是有一些縫隙存在,好像永遠是缺了一些什麽。

 每一次,好像無限接近了答案,又好像離答案非常之遠,真相好像就在眼前,可就是無法讓人看穿。

 蘇回凝望著眼前的拚圖,忽然靈機一動,他用手把拚圖片傾斜了一個角度……

 好像這才是正確的解題思路,很快其他的幾片就拚好放了進去。

 前後一共花費了幾分鍾,那些藍色,像是海浪起伏的形狀。當常規做法沒有結果的時候,有時候也許只需要偏轉一下,換個思路,就可以找到你想要尋找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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