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俊遲在外面收拾了半天, 才把沙發收了出來。蘇回在睡覺,他不能用吸塵器,上面的貓毛清晰可見, 只能用手大約清理了一下。
亞裡士多德遠遠地看著他, 小貓咪豎著毛, 張牙舞爪的,十分戒備,似乎隨時準備給這個外來者咬上一口。
陸俊遲回身看了看,他忽然注意到, 放貓糧的盤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空了,轉身去陽台上取了貓糧往碗裡填了一點。
小貓開始時十分戒備地看著陸俊遲, 尾巴還是支著的, 等貓糧填滿,它側頭看了一會,還是抵不過食物的誘惑, 邁著小步蹭了過去,看陸俊遲還在看著它,小貓梗著脖子,十分傲嬌地伸出舌頭舔了舔,似乎對那些貓糧不屑一顧。
趁著陸俊遲一轉頭, 它就急忙埋頭吃了起來, 陸俊遲聽著身後小貓的咀嚼聲,就知道這貓被餓了有一段時間了。
賄賂完了原住民,陸俊遲有點渴了,他決定自給自足。
陸俊遲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看起來還算乾淨的杯子,去廚房洗了以後,用淨水機接了點冷水。
然後陸俊遲去廚房看了一眼, 冰箱裡沒有普通人家的新鮮蔬菜水果,連雞蛋都沒有儲備,這裡最多的就是各種速食品。冷凍裡是速凍的餃子,餛飩,有的已經過期了,大概是連煮都懶得煮。
陸俊遲居然還從冷藏櫃裡找出了兩根蔫蔫的胡蘿卜和一個長了芽的土豆,這些植物已經在冰箱裡生根發芽了。
方便麵是成箱的,還有那些速食麵包,各種餅乾,貓糧貓砂和速食肉罐頭丟在陽台的角落裡。
陸俊遲順手把冰箱裡的過期食品清理了,又把垃圾袋束好放在門口,他端著水走進客廳,看了看桌子上的拚圖。
拚圖十分巨大,碎片也很多,看起來是1000片的那一種,蘇回現在已經拚好了圓形的邊框,陸俊遲仔細看才發現,這幅拚圖的主題是月球,所有的碎片都是黑白色的,如果拚好,就會是一個巨大的月亮拚圖,感覺會十分震撼。
隨後陸俊遲走到落地窗前,用手撩起了一角窗簾,看著外面的環境。
落地窗上映出了他堅毅俊朗的面容,陸俊遲的神情嚴肅。
這裡是十樓,窗外的視角很好,只要再安裝兩個攝像頭,就可以觀測到外面的環境,把一切盡收眼底,這些東西組裡都有現成的,回頭看來得把喬澤叫過來一趟,首先排查一遍安全情況,再裝上各種裝備。車裡,家裡,這些地方首先要保證安全。
小區的環境很好,人並不多,夜色之中,窗外的燈光如同螢火,照亮著整個城市。
譚局說得輕描淡寫,陸俊遲可不敢大意。他已經很久沒有做保護證人的工作,可是保護蘇回的這件事他還是接了下來。
這是因為華都曾經發生過一起案件……
案件的死者是於煙——曾經的華都第一側寫師。
表面上看,於煙和陸俊遲沒有什麽交集,陸俊遲進入警隊之時,於煙已經身死,可其實,於煙和陸俊遲之間有著外人不與人知的一層關系。
陸俊遲的媽媽姓於,這位於煙就是他的親小舅。
陸俊遲和陸昊初從小是聽著這位小舅舅的故事長大,甚至學警都是受他影響。
於煙五年前遇害的時候,陸俊遲還在國外念書。
那是個冬天,下了大雪,於煙有事出去,好不容易打了一輛車,半路上遇到了修路,於煙無奈下車,隨後就被埋伏在路旁的凶手開槍擊中。
他身中了三槍,其中一槍擊中了心臟,另外兩槍射中了腹部,以至於完全沒有救護的時間,也沒有留下任何的遺言。
那時候於煙倒在了雪地之中,左手捂著傷口,身上流出的血迅速流出,染紅了他的指尖,也染紅了皚皚白雪。
稍後陸俊遲從國外趕了回來,參加了於煙的追悼會,小舅舅躺在花叢之中,看起來還十分年輕。
警方迅速找到了凶手,那是一位於煙曾經親手逮捕過的凶手,刑滿出獄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以前的獄友買了一支槍,然後設伏殺了他。
比起實施抓捕的警察,那些壞人們反而更害怕,更憎惡那些能夠看透他們內心,預測他們行為的側寫師。
殺害於煙的凶手在警方的追捕之中被當場擊斃。
於煙的死,在警界引起了軒然大波,這位天才側寫師的隕落,成為華都警界的一大遺憾,也是重大損失。
一轉眼,事情已經過去了將近五年。
陸俊遲依然時常夢到於煙,他有時在想,那時候於煙躺在冰冷的雪地之中,該是多麽痛苦,多麽絕望。
如果當年於煙遇害的時候,他在華都,那麽事情是不是會有所不同。
也許那時候,於煙的身邊,就是缺少一個像是他這樣的人……
不管怎樣,兩個人面對,總是比一個人面對要好得多。
於煙死後不到一年,也就是四年前,譚局力排眾議,按照於煙的願望搭建了行為分析組。也正因為於煙的犧牲,所有的側寫師才被匿名保護,無人知道他們的真名,也不知道代號之後會是誰。
那個僅有幾人的分析組,曾經是整個華都總局的驕傲。
他也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那個人……
整整兩年的時間,從陌生到熟悉,甚至是更為親近的關系。
在那件事情之後,那個人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聯系過他。
可是因為這些過去,每次提到犯罪心理側寫,提到行為分析組,陸俊遲就會忍不住和蘇回辯駁。
他想要維護那個小舅舅用生命換來的組織,想要維護那個人為之努力的組織,盡管它隻存在了短短兩年多。
陸俊遲願意來保護蘇回,因為他有種感覺,他覺得蘇回在某些地方和小舅舅很像。
陸俊遲甚至懷疑,蘇回和那個神秘的行為分析組,有著某些恩怨,或者是聯系。
月光,預言家,知更鳥,其中知更鳥被傳為可能是女性,其他的兩人之中,預言家更為沉穩。
那麽蘇回,極有可能就是月光了。
喝完了一杯水,陸俊遲先去次臥打掃了一下,這地方果然是被蘇回當做了儲物間,靠牆的地方擺滿了紙巾卷紙以及各種消耗品,蘇回似乎是喜歡囤貨,各種的東西都要買多份。
陸俊遲發現很多的儲物櫃都是空著的,他一樣一樣把東西歸攏,分類,放到它們該在的地方去。
雜物放好,屋子裡很快就被打掃了出來。
衣櫃裡有上好的乳膠枕,蠶絲被,陸俊遲自己也帶來了一些床品。
他迎來了在新環境之中的第一晚。
第二天蘇回睡到了上午,他打開了房門,眼前朦朦朧朧的,可還是覺出來有些什麽不同。
首先是常年拉著的窗簾被人拉開了,終於有陽光灑了進來。
外面的桌子上擺了幾株小小的綠色盆栽,一下子裝點了房間。
整個空間不再那麽凌亂而冷冰冰的,這裡忽然變得柔軟又明亮了。
蘇回一處一處仔細看去,幾乎不敢認自己的家了,室內一塵不染,客廳裡除了桌子上的拚圖還有他的書沒有動,其他的地方井井有條。
隨後他的目光往書桌上的筆筒看去,視線裡,裡面好像是多了東西,走近了一看,居然是滿滿的簽字筆,蘇回抽出一根看了看,裡面的水都是差不多滿著的,看上去像是新筆。
他回頭有點詫異地問陸俊遲:“你幫我買筆了?”
陸俊遲道:“沒有,都是從你家裡找出來的。”
“這麽多?”蘇回驚訝,“你是從哪裡找到的?”
陸俊遲指了指:“有夾在書裡的,本子裡的,有在地上的,有塞在沙發縫裡的,對了還有,貓窩後面那裡有好幾根。”
懸案終於破了,有些是蘇回自己忘記了或者是弄丟了,除了那些外,家裡還有個偷筆的賊。
蘇回眯著眼睛,看向了罪魁禍首亞裡士多德。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蘇回覺得亞裡士多德也乾淨了幾分。
亞裡士多德若無其事地開始賣萌,在乾淨的地面上打了個滾,還是身體側翻三百六十度的那種。
這嫌犯的萌賣得十分到位,蘇回的氣瞬間就消了,他把五指插入亞裡士多德的絨毛裡,發現它的毛變得松軟而柔順了。
連貓也被洗過了,乾乾淨淨的。
陸俊遲問他道:“對了,想吃什麽?我和菜場下個單,讓他們送菜過來。”
蘇回抱著貓問:“你會做飯啊。”
“是啊。”陸俊遲回答的自然而然,“我在國外時和同學合租房子,都是自己煮。回國也會做一些。”
蘇回道:“我吃的不多,也不挑剔,中午隨便做點就行。”
兩個多小時以後,蘇回看到的桌上擺的是一桌子菜,滿屋子都是食物的香氣。
水晶蝦仁,豌豆西蘭花,椒鹽排骨,還有一道菌菇雞湯。這些食物說不上多華麗,但是都是家常口味,這麽短時間能夠做出來,頗不容易。
蘇回已經不記得,上次在家裡吃這麽豐盛是什麽時候了。
有瞬間,蘇回忽然發覺,這房間裡的一切好像都已經不一樣了,只是多了一個人,就開始熱鬧溫暖了起來,他好像回到了父母還在的時候。
看他愣著,陸俊遲主動給他盛了一碗雞湯。
蘇回這才坐下來,喝了一口,雞湯熱熱的,上面飄著薄薄的油花,味道不鹹不淡,非常鮮香,比外賣不知道好吃了多少。
燉雞湯和烹茶的道理差不多,即使是原料,過程,步驟,花費時間完全相同,不同人熬出來的雞湯和不同的人泡出來的茶,味道還是會有所不同。
蘇回在那雞湯之中嘗出了一點似曾相識的味道,好像是在哪裡喝到過,可是具體是哪裡,什麽時候喝過,蘇回一點也想不起來。
兩個人吃著飯,陸俊遲和他商量:“下午的時候,我得去總局一趟,你回頭怎麽安排?”
蘇回淡然地喝著雞湯:“本來只是12+的監護,你沒必要24小時盯著我……”
陸俊遲覺得蘇回對待案子的時候,仿佛換了一個人,有一種認真感和責任感,但是這種態度僅僅在對待案子的時候才會出現。
在日常的生活裡,他是散漫的,隨意的,隨遇而安。
如果沒人管著,他大概可以睡上幾天,或者許久也不出門。
陸俊遲道:“確保你的安全,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蘇回轉頭看向他:“那我和你一起過去吧,反正我這兩天就要正式入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