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鏡子裡的人， 竟然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關雎沉默了一夜。蘇落塵倒也不以為意，還為難得耳根清淨高興了一陣。

　第二天一早，蘇落塵留下銀子， 推開窗子準備驅使飛劍離去，又停下腳步。去後廚挑了兩壺上好的老酒。

　等店家端著一盤子豐盛的早飯來看到桌上的銀子，才知道已經人去屋空，後悔的頓足捶胸。

　蘇落塵一路朝著昨天猥瑣大漢們說的山谷而去。

　這裡倒是山清水秀的， 實在不像是一個魔頭居住的地方。不過， 倒是很符合夜啼那個人的形象。

　不知不覺中， 蘇落塵對夜啼的印象已經截然不同了。或許是因為上次兩人一起飲酒的一點緣分，也可能是昨天關雎和他說的那些，讓他動了惻隱之心。

　總之， 這次蘇落塵的到來，非但不是像以往那樣想要封印甚至除掉這個魔頭， 發而隱隱生出了想要見見故人的心情。

　到了山谷之後， 蘇落塵就覺得自己可能找對地方了， 那隱隱的黑氣帶著熟悉的氣息。

　蘇落塵索性停下腳步， 輕喝一聲， “夜啼，你在麽！”

　關雎躲在他的身體裡吐槽， “你這語氣， 仿佛想要和夜啼單挑。”

　琢磨了足足一夜，關雎自己給自己想出了一個理由。

　這蘇落塵和自己很相像就對了，要不然夜啼怎麽可能一下子就認出， 覺得那是自己的轉世呢。只可惜，他現在不能說話不能動，否則非敲那小子的頭。

　之前說的那麽信誓旦旦的， 結果根本就分不出來誰是誰嘛！

　片刻之後，山谷中還真的走出了一人，正是夜啼。

　夜啼臉上也帶著不敢置信。

　上次蘇落塵怒而離開，隨後不久他就被雲雷觀的人圍剿，幸而是逃出生天。沒想到蘇落塵又找到了這裡，這是打算將他趕盡殺絕麽？

　夜啼站在山口內，遠遠地看著蘇落塵，沒有繼續往前走，也沒有說話。

　蘇落塵卻大步走了過去，從自己的儲物袋裡摸出兩壺酒，“要不要喝一杯？”

　“……你什麽意思？”夜啼面色平靜，心裡卻很難過。

　到底，不是那個師兄了。

　師兄會趴在他身上，替他擋住天雷。

　而這個人，頂著師兄的臉和氣息，轉身卻將他賣了。

　這不是師兄，師兄不會騙人，只會被人騙。

　幸好關雎聽不到夜啼的心裡話，要不然怕是要掙脫出蘇落塵的身體，也要將對方痛扁一頓。

　誰特麽的被你騙的團團轉了！

　“行。”夜啼糾結半天，最後還是轉身帶路，將蘇落塵引了進去。

　兩人對坐無言，默默的喝了半壺酒。

　“你來……”

　“我來是……”

　兩人一同開口，忍不住愕然，而是相視而笑。

　“你先說。”夜啼擺擺手道。

　“圍剿你的事情，我不知情，當時我在閉關。”蘇落塵解釋了一句。雖然他也不懂，他為什麽要和一個魔頭解釋。他們門派和魔頭是對立的，誰打誰，都是天經地義之事。

　夜啼看看蘇落塵那明顯更加濃厚的氣息，點點頭，“我信，所以我讓你進來了。”

　“但是你被圍剿，可能是因為我的原因。”蘇落塵又簡單說了一下他覺得自己有心魔，被師尊懷疑是魔頭害他。“我現在知道了，這事和你無關。”

　“你有心魔？”夜啼更關系這件事。

　“這……”蘇落塵雖然想說實話，但是關雎的存在不好解釋，之前關雎就在他的身上，師尊莫雲真人都無法察覺，這恐怕真的如對方所言，是個不受控制的存在，而且還有一點，關雎自己不想被透露身份。

　“算了，不願意說也沒事。”夜啼看蘇落塵面有難色，善解人意地開口。

　他始終是那個很體貼師兄的蓮衣。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麽？”蘇落塵忽然開口。

　“啊，你說。”

　“你怎麽確定，我就是你師兄的轉世的？”蘇落塵一直很好奇這一點。

　這人輪回轉世，還能認得出來的話，那跟沒有輪回有什麽區別。而且那關雎說他和冥界關系很深，他也想從夜啼這邊稍稍打探一些消息的。

　沒人會對自己的過往不感興趣。

　“當然是因為，我能認出來。”夜啼沒想到對方問的是這件事，一愣之後，神色有些僵硬。

　“你快繼續問他，肯定有貓膩！”關雎眼尖地發現了夜啼的不對勁兒。

　蘇落塵自己也發現了，“說吧，等你告訴我之後，我也告訴你一些事情。”

　“好吧。其實，我這裡有一樣東西，能證明你是你。”夜啼取出了一個小巧的鏡子。“你擠一滴血上去。”

　“這是什麽東西？我又為什麽要擠血上去！”蘇落塵蹙眉。

　“來吧，你不是不信麽！”夜啼執起蘇落塵的手，刺下一個口子擠出一滴血上去，果然，那鏡子起了變化。

　鏡子上出現一個人，容貌和蘇落塵一模一樣，不光那場景和那人的衣著打扮卻打響警惕。

　蘇落塵確定自己沒穿過那樣的衣服，和去過這個仙境一般的地方。

　“這，這是怎麽回事兒？這一定是你施了詭計。”

　“這是你前生的時候，我用你的精血煉製的轉生鏡，有這東西我只要想看，就能看到你。”夜啼頗為懷念的一下，“你記得你有一次喝多了，然後醒來的時候在溫泉水裡麽？”

　蘇落塵自然是想不起來了。

　但是身體裡的關雎則一下子恍然大悟。

　難怪他那天喝了幾杯就醉的不省人事，也難怪在溫泉中醒來之後，全身疲軟的仿佛和五指姑娘做了親密交流。

　原來如此。

　關雎又羞又惱，這個夜啼，真不愧是自帶魔體的。他又想打人了怎麽辦！

　蘇落塵對這方面有些遲鈍，隨後才醒悟過來，“你，你偷看了多少次？”

　“那時候你在我身邊，我根本不必用鏡子。每天你入睡後，我都會在你窗外站到天亮才回去。後來……後來出事了，自然也就用不上了。”夜啼好脾氣地解釋著，“這鏡子每用一次都要耗費壽元，我還是第一次用。”

　蘇落塵很是動容。

　世間竟然會有如此癡情的人，而這人竟然還得不到自己所愛之人的感情？

　再想想對方之後的命運，蘇落塵覺得胸口憋悶的很，忍不住粗粗地喘了幾口氣。

　“師兄，你怎麽了？”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你一定要記好。”蘇落塵片刻之後呼吸勻稱，按住夜啼過來攙扶他的手臂，將關雎說的事情，挑著重要的說給他聽。

　“師兄，為什麽啊？”

　“沒有為什麽，你聽話就是。”

　“師兄，你第一次這麽有師兄的威嚴。”夜啼眉開眼笑。“師兄，師兄，你再多和我說兩句唄。”

　“我沒有和你笑鬧，我說的事情都是將來會發生的，你要記得，將來……”

　“蘇師侄！想不到你竟然和這魔頭稱兄道弟，還師兄？不知道你是他哪門子的師兄，難道說你也是個魔頭不成！”一道陰森的聲音響起，蘇落塵驚的跳起。

　那說話的人，正是雲雷觀的長老，他師尊莫雲真人的師弟，他師叔滅雲真人。

　對方看到蘇落塵面露驚慌，神色越發的陰森，“也好，今天，我就替使用清理一下門戶。”

　“師叔，這是個誤會。我和夜啼並非有什麽關系，而且……”蘇落塵一咬牙，“夜啼也並非那種邪惡的魔頭，他只是潛心修煉，並沒有傷害過誰。”

　“胡言亂語，魔頭就是魔頭，而你居然和魔頭摻雜在一起，還替魔頭說話。好師侄啊，今天怕是留你不得了。”滅雲真人嘿嘿陰笑，“至於這個小魔頭嘛，嘿嘿……”

　“蘇落塵，他是真的想要殺你！”關雎大聲地提醒道。

　不能讓蘇落塵出事，也不能讓夜啼出事。

　蘇落塵自然也察覺到了對方的殺氣，“師叔，就算是你懷疑我，也不能殺我吧，這事情自有我師尊來判定。”

　“那不好意思了，你放走魔頭，並想殺害同門，我們不得已才將你殺掉。而你早已墮入魔道，屍骨都化作了魔氣。”

　蘇落塵一愣，這才明白師叔竟然是編造了一套罪名，準備將他害死後，再栽贓嫁禍。

　“師叔，你為什麽要如此對我！”

　“哼，你師尊壓我一頭，如今你一個小兒還想要壓我一頭？等我捉住這個小魔頭，將他煉製成丹，到時候我就是雲雷觀第一人，你師尊又能如何？”

　“這個人好惡毒啊！蘇落塵，弄死他！”關雎出主意。

　蘇落塵面露一絲苦笑。

　關雎說的輕巧，可對方既然是他師叔，修為自然比他深厚的多。他這師叔一向驍勇，修為僅比他師尊差一線，已經是地仙的修為，實戰能力更是略勝一籌。

　而他，還沒到渡劫期的小小修士，和對方相比就如同面對成年人的一個嬰兒一般脆弱。

　“師叔，您出來的時候，難道就沒帶上幾個師兄弟麽？”蘇落塵抬頭，“而且師叔覺得我身上沒有保命的東西？”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過我也不妨告訴你，對付你們倆，我根本不必幫手，而且就算有保命的東西，你覺得能擋住我麽？”

　蘇落塵慘笑一下，衝上前纏住了滅雲真人，“夜啼你快走！”

　可蘇落塵的修為和對方相比實在是差太多了，幾乎是轉瞬就被擊飛，帶著一絲金光的鮮血噴灑了一地。

　“師兄！”

　“我不是你師兄！快走！”

　夜啼眼睛都紅了，“為什麽你每次都要擋在我前面！”

　“我不會有事情！快走，滾！”蘇落塵怒吼道。

　“……好。”夜啼一步步地往後退，轉身的一瞬眼角飛紅。

　作者有話要說： 蘇落塵：不是，我沒有！

　夜啼：信了！

　關雎：……你信的，是不是略有些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