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尷尬地沉默了。
蓮衣緊緊盯著關雎, 一句話都不說。
關雎是絞盡腦汁都想不到一個全新的借口。
不是說九真一假的謊話根本沒法辨別麽?為什麽大他這裡定律都不算數了!
“師兄,你回來的時候,看到後山空地那一片楓林了麽?”
關雎點點頭, 隨後怕蓮衣沒及時看到又趕緊追了一句,“看到了。”
“每一年,我都會在你掉下去的那一天,在後山空地種下一棵楓樹苗。”
“……”關雎忽然覺得喘不過氣來。
每年種一棵, 那一片樹林, 少說也有幾百棵了, 那一片血紅的顏色。
“……我離開了多少年?”
“二百二十一年。”蓮衣毫不猶豫地開口,絲毫沒有回想的過程。
關雎乾咳一聲。
他忽然覺得蓮衣這可能不是恨,因為他應該沒做過什麽讓蓮衣恨得要將自己忌日記得這麽清楚的事情。
“師兄既然已經走了, 為什麽又要回來?”蓮衣打破了沉默。“還變換了這種容貌,是不想我認出來?”
“我不是要走, 我是被張北行謀害的, 我被他推下山了。”關雎弱弱地反駁, 不過這話說的總是有點沒底氣。“至於這臉, 是個面具, 我怕張北行再害我!”
“洗了!”
“……洗不掉。”關雎乾笑著。早知道,他還不如不用這面具。
“那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你不是為了逃開我, 才借著這件事一走了之的?”
“天地良心, 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我甚至還想去看看你。因為我當初詢問他們,他們都說你沒有被長老收入門牆, 我還為你可惜呢!”關雎這話不是假的,好歹一起戰鬥過,他不是那種冷清的人。
“真的?”蓮衣遲疑了一下反問道。
“當然是真的。我那天就是去後山休息一下, 誰知道會出現這種事情。”關雎怒道。
他那天是去尋找機會離開這個世界的,但是他沒想過被張北行這種人弄死。
“對了,張北行這廝呢?總不會現在也當了長老了吧?”關雎鬱悶道。
他還想著自己下次回來的時候,把仇給報了。誰能想到他一走就是二百二十一年,這時差也太大了啊!
張北行那麽喜歡蓮衣,對蓮衣好,殺死同門的事情或許會被蓮衣隱瞞下也未可知。
“……你憑什麽覺得,他還能活下去?”蓮衣忽然反問,語氣中有些不敢置信。
“他好歹也和你相識一場……你不會將這件事捅出去了吧?”關雎話說到一半若有所悟,隨後瞪大眼看向蓮衣。
若是這樣的話,那蓮衣對他真的很不錯耶!
“他沒死。”蓮衣淡淡地開口。
關雎扁扁嘴。
“你想見他,或者想要親手報仇的話,我陪你去。”蓮衣再次開口。
“小飽那家夥修為都到假丹了,我現在不過是個築基期修士,我恐怕沒法報仇。”
“走!”蓮湖一把握住關雎的手腕,出門一抬頭,遠處一道流光閃現,轉眼留到了他倆人的面前,竟然是一柄飛劍。
“你果然已經是元嬰期了!”如果說金丹期就能禦劍而行,那能將飛劍運用的如此自然的,那絕對要元嬰期的大能才能做到的。
有了飛劍,兩人行進的速度自然極為迅速,轉眼就落到一個山頭之上。
相比隱仙谷處處靈氣氤氳,這裡不但沒有半點靈氣,而且還充滿了衰敗之氣。
這可不是人間界的那種所謂的衰敗,是真正的衰敗之氣,這種氣息所到之地,四野都將化為烏有,長期生活在這種地方的人,壽命肯定很短,就算是修士,修為也不會有寸進。
關雎從飛劍上下來,先在旁邊哇哇吐了起來,肚子裡沒東西,最後苦膽都快吐出來了。
此時也顧不得蓮衣在旁邊了,從系統倉庫裡拿了一瓶礦泉水漱口,又摸出一瓶功能性飲料喝了幾口,這才覺得胸口舒服了一些。
那支飛劍載著他們到底目的地之後,再次遊動起來,很有靈性地在關雎身前如同遊魚一般轉來轉去,仿佛對關雎很好奇,又仿佛在嘲笑關雎連飛劍都坐不了。
蓮衣沒上來關心關雎,關雎也不在意,他知道蓮衣很愛乾淨,一個有潔癖的修士。
看關雎直起身子,蓮衣率先往前走。這裡是一處山洞,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山洞。
“谷主!”裡面也是有人把守的,看對方對待蓮衣的樣子,顯然是心腹。
“他如何了?”
“有谷主的丹藥,他想死是不可能的。這些年來我們每天按照谷主安排的時辰對他用刑,不過這人已經徹底廢了,跟死人不過是一口氣的區別。”這人想了一下如實稟報。
“嗯!”蓮衣應了一聲,帶著關雎朝下走去。
之前看,這不過是一個不算高的山頭,可進去才知道,這山頭被整個修成了一座監牢,上上下下的不知道有多少層。
最上面的監牢大多都空著,偶爾有幾個犯人,聽到聲音還會高聲叫罵幾句,隨後傳來怒斥聲和鞭子抽打的聲音。
可越是往下走,監牢裡面的光線越是陰暗,裡面的犯人也越來越少。若不是偶爾傳來幾聲讓關雎汗毛倒豎的慘叫聲,他還以為這些監牢都會空著的呢。
“蓮衣,這裡關的犯人,都是犯了什麽罪啊?”
“這監牢一共八十一層。最上面十層,都是些驕傲不遜之徒,關在這裡磨磨性子,什麽時候服軟了知道自己錯了,什麽時候自會有人放他們出去。下一個十層,是犯了門規的,再下個十層是門下弟子們抓回來的修仙界的惡徒……最後十層都是我們隱仙谷的仇敵,進了這裡,此生就別想出去了。至於最後一層……”
“……蓮衣,你把張北行關在這裡?”關雎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他在哪一層?”
如果沒算錯,他們現在已經走下了好幾十層了,可居然還沒到關押張北行的地方。
“最後一層。”
關雎腳步一頓,“他比隱仙谷的仇敵,罪還大?”
看關雎站住,蓮衣也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過身,盯著關雎一字一句道,“在我心裡,他犯下的罪孽,比滅了隱仙谷還要大!”
關雎現在已經發覺蓮衣對他的態度有些不對勁兒了。這種語氣,還有對張北行的恨意,這是哪門子把他當師兄、當並肩作戰的兄弟,這特麽就是對待親爸爸啊!
對待殺夫仇人,可不就得這樣麽!
關雎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蓮衣看著他說完這句話,轉身繼續往下走,關雎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此地陰森恐怖的,他有點害pia。
他們一前一後終於到了最後一層,也就是監牢的第八十一層。
這一層並沒有什麽房間,更像一個小廣場,只不過是個很陰暗的廣場罷了,且有人把守,看到他們來,將門打開,引著他們進入。
在這個廣場的一頭,有一堆說不上是什麽功用的刑具。上面都有一些深褐色的痕跡,看起來就像是鮮血凝結而成。而這些刑拘上也確實散發著極為濃重的,讓人忍不住作嘔的血腥氣。
關雎有些難受地微微側過頭,去看這裡除了他和蓮衣之外的另一個人。
當然,那可能都不算是個人了。
除了還有一點人類的形狀之外,其他的地方也未免太慘,五肢已經不全了,全身上下更是沒有一塊完好的肉,那道道血痕之上結痂後再抽爛,反反覆複的,有些地方甚至還有些東西在蠕動。
關雎這輩子第一次痛恨自己有這麽好的視力,直接轉身就吐了。
這次苦膽汁,真的吐出來了。
“蓮衣,你來看我了。”張北行聲音裡透著無限的虛弱,但是還是笑了出來。
蓮衣甚至都沒看張北行一眼,轉頭去扶關雎,“師兄,我不是成心惡心你,我也是多年沒來過了。我這就讓人將他清洗乾淨。”
“不不,不用了。”關雎閉閉眼平複一下自己的內心,“你若是真的恨他,就殺了他,給他個痛快吧。”
蓮衣抿抿嘴唇,“師兄你生氣了?”
“……沒有。”關雎想了一下搖搖頭。“要不然,你給他個痛快吧。”
他對蓮衣的感覺不是什麽生氣之類的,他知道蓮衣是為了給他報仇。但是張北行殺了他,一命抵一命,殺人不過頭點地,這樣折磨二百多年,他還是覺得有點過了。
“師兄,當初他殺你,現在你來報仇吧。”蓮衣忽然松開他後退一步,開口說道。
後面的張北行臉色一變,頓時猜到了關雎是誰。
“這……”關雎想說自己沒殺過人,最多沙過進化獸和喪屍,殺人對他來說有點困難。
可蓮衣誤以為他有什麽顧忌,“我是谷主,我能做主。”
那邊一直勉強打起精神看著蓮衣的張北行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蓮衣,你、你是谷主?”
在場的人沒人搭理他,張北行卻像是回光返照般地大笑出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你兩個早就搞在一起了。”
他不怕激怒旁邊的人,如果蓮衣真的怒了殺了他,那他就能結束這二百多年的非人折磨了。
沒想到蓮衣一點都沒生氣,張北行又轉頭從朝著關雎開炮,“想不到你居然沒死,你不敢看我麽?你把我害得這麽慘,你害得我……”
雖然覺得蓮衣心是真冷真狠,可那是他和蓮衣之間的事情。關雎從來和張北行沒半點交情,瞥見蓮衣臉色一冷,趕緊開口,“我不回頭,是因為你現在太惡心,我看了你會吐。至於說我害了你……”
關雎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才緩緩開口,“從頭到尾,我似乎都和你沒有什麽交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和我過不去。我沒有害你,你走到今天這一步,受到這二百多年的折磨,每一天每一刻,都是你自己走出來的。”
張北行愣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張北行;我是打不死的小強。
蓮衣;呵呵,碾成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