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鳶很快離開了池晚月的房間,她轉身看了一眼安靜的院落,心中滿是疑問。她原本以為聖女是不允許教主身邊有陌生的女人出現,出於嫉妒才把人要了過來。
結果現在聖女也不去找教主,天天讓那位女俠近身伺候,也沒有多麽為難,圖什麽?
她想著那位女俠清冷絕色的容顏,生出無厘頭的念頭,總不能是圖那位女俠長得好看,當盆栽一樣欣賞吧?
小鳶很快甩脫了這個念頭,想到了自己來到聖女身邊的經歷,她來魔教做臥底已經做好了付出一切的準備,沒想到的是境遇比自己預想的要好很多。
也許就像當初救下她一樣,聖女是對同為女子的她們有一分憐惜在裡面吧。
想到這些她不由心情複雜的歎了口氣。
她在院子裡靜靜的站了一會兒,重新定下心神,她來魔教的任務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太多進展,實在不應該在這裡傷春悲秋。
謝歡從茶廳裡走出,看著小鳶離開的背影,眸光裡帶了些若有似無的笑意。
池晚月同樣心有疑惑,一開始譚星落要教出個對手來的說法,確實成功說服了她,但是這些天冷靜下來思考,她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兒,尤其是晚上他們練武的時候,譚星落會經常更換地點。
這原本不算什麽疑問,畢竟培養出一個對手這種說辭別人眼裡是站不住腳的,被魔教中的其他人抓住把柄肯定會帶來巨大的麻煩,所以她謹慎一點,沒什麽錯出。
但不斷的更換練武的地點,又不給她蒙眼,不也是在給她摸清魔教總壇內部的機會嗎?
就算譚星落輕視她,認為她翻不出風浪,可這樣的舉動也太過狂妄了,她不覺得這位魔教聖女已經沒腦子到這個地步了。
可如果她是故意這樣做,那又是為了什麽?
池晚月發現自己看不透譚星落,她的種種做法都充滿了矛盾。
纖長的人影映在菱格花窗上,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池晚月立刻回過神來,她走到門前將門打開,果然看到謝歡站在廊下。
與黑夜融為一體的墨色衣袍在風的翻卷下,帶來近乎飄逸的美感,謝歡輕輕側頭,“跟上。”
說著,人已經飄然遠去。
她的輕功使的好,人在月下翩然如一片落葉。
池晚月提起一口氣跟上,她現在的輕功恢復到了過去三成,在高手眾多的魔教中這樣肆無忌憚的行走,著實就像是普通人在走鋼絲。
不過有與她不遠不近的謝歡相護,她就像被與整個魔教隔離開了一般,沒有任何人發現。
她對謝歡的武功之高,危險程度的估量又提高了一層。
她們來到了有些荒涼的後山,池晚月能夠感受到遠處一些巡邏教眾的氣息,不過他們距離這裡很遠,這附近如果不是藏著武功比她高的人,那確實是一個人都沒有。
謝歡找了棵樹懶洋洋的坐了上去,“你最近的進步太慢了,這裡原本是我閉關修煉的地方,現在用不著,你就老老實實的在這裡刻苦練習幾天。”
她漫不經心的打了個哈欠,寬大衣袖垂下,露出皓白的腕子。
池晚月目光不由自主被她所吸引,即使她對這位魔教聖女心懷厭惡和警惕,也不得不承認她是世間難得的美人。
不止是容貌,還有那種獨特的氣質,就像是一片彌漫霧氣的斷崖,讓人覺得如此的神秘,如此的深不可測,明知道她十分危險,卻又不由自主被她吸引目光。
池晚月在她手腕上飛快掃過一眼,發現那雪白的手腕上還有一塊紅色的胎記,非常的明顯,她忍不住將目光多流連了幾刻,又在對方似笑非笑的眼神投過來時極快垂目。
“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去練武,我給你的時間可不多。”謝歡放下手,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池晚月。
池晚月依舊沉默的像個影子,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月下很快有寒光抖動,劍氣在四周彌漫。
謝歡借著樹影的遮掩,幽幽歎了口氣,“統子,這要是有個好感度的記錄,我估計我現在是負數。”
系統安慰,“這個世界熬過去就好了,不過宿主你這麽明目張膽的帶著女主熟悉內部環境,萬一被人抓住了,可就糟了。”
謝歡隨意的擺擺手,“你放心,我做事心裡有數。男主現在又離開了總壇,目前魔教中的其他人單打獨鬥都不是我的對手,我有自信讓他們發現不了我。”
系統又說,“宿主,你還特意把女主帶到後山來,是不是還有別的主意?”
謝歡悠悠一笑,“算是吧,送晚月離開是主線任務,我還給自己添了一條支線任務,至於能不能成就要看命了。”
系統猜她是打算找機會把後山禁地裡關著的人一起打包送走,只是這件事恐怕沒那麽容易。
它雖然這樣想但也沒有勸,這幾次任務下來後,它對自家宿主已經有了一種信服感,無論做什麽它都會支持。
謝歡帶著池晚月在閉關的地方帶了好幾天,對外也隻說自己又閉關,讓她跟著去伺候,倒也沒有人懷疑她到底在做什麽。
練武這種事就算有外掛也是欲速則不達,在閉關的地方確定池晚月鞏固好了基礎,謝歡又帶著她回了院子。
放任池晚月暫時自由生長,謝歡開始處理手頭的一些事情。作為魔教聖女,她平時雖然不怎麽管事,但也不是說真的什麽都不做就可以了,更別說她還有別的打算在裡頭。
就這樣忙碌了一陣,謝歡將手頭的事情處理完,這才抽出空來關注一下池晚月的情況。
沒有她的刻意刁難,手底下的人也不敢擅作主張,更不會有外人伸手進她的院子,池晚月的日子可以說是輕松的,不過她一如既往的堅定,無論周遭的環境怎樣變化她都沒有放松。
謝歡有的時候就是欣賞她這股比冰雪還要堅固的意志,不過現在自己這個惡人又要回來折磨她了,不知道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會不會暗自咒罵自己。
這樣想著,謝歡又有些失笑,她人如一隻靈活的飛燕落在了池晚月的屋頂。
手指隨意的敲了敲瓦片,幾乎是片刻的功夫,池晚月就出來了。
她換上了她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件翠色衣衫,上面繡著精致的竹紋,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清雅秀麗。
“她可真美。”謝歡發自內心感歎,“和現代的裝扮不同的美法。”
系統歎息,“宿主,你說我現在要把你的心聲直播給女主,你的形象會不會嘩啦一聲就碎了。”
謝歡忍笑,“統子,你學壞了。”
池晚月眼中卻是另一副景象,她只看到謝歡笑意淺淺,卻是發自內心,無比明麗動人。
雖然對方平時也不是冷著臉,但見到她的時候不是嘲諷就是似笑非笑,這般真心實意的笑容還是第一次。
她不由怔了幾秒,一時之間竟有幾分不忍心開口打破這瞬間的美好。
謝歡見到她出來,姿態慵懶的半躺在屋頂上,“把我教你的劍法練給我看,要是沒有進步的話,你今晚就去亂墳崗睡吧。”
池晚月從前就不會被他這樣的言語激怒,現在更是心如止水,依言舉劍。
劍招凌厲,殺氣四溢,寒光與月影交織成一片。
系統發出驚歎的聲音,“女主進步也太快了吧!這難道就是天才嗎?”
謝歡卻微微蹙眉,“確實是有進步,不過……”
她沒有和系統說下去,在池晚月練完一套劍招後才說,“習武之人都具備一個必備的條件,那就是心智堅定,無論天賦高低與否,所有習武之人都有自己所執著的道。你執著的又是什麽?”
池晚月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不由抬起冰寒眸子向她望去,臉上少見的浮現出了些許迷茫之色。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遇到了瓶頸,但她沒想到謝歡會一眼就看出來,更沒想到她這竟似要耐心的指點自己。
執著什麽,她執著仇恨,仇恨是前行的動力,是不可動搖的決心。
謝歡坐起身,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回答,或者說對她的回答心知肚明。
“有執著的道是好事,一往無前不曾動搖,但有的時候太過執著也會陷入困局。”
她從容從屋頂飄落,動作是說不出的飄渺好看。
池晚月睜大眼睛,隻一個瞬間謝歡就已經到她身側,拿走了她的劍。
“看好了。”謝歡一劍刺出,利刃劃破虛空的聲音分外明晰,她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招招如幽渺雲煙,又招招都是毫無破綻的殺機。
“我劍為我心,我心亦為我劍,皆是自在。”
她一套劍招走完,回身聲音朗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池晚月接住她丟過來的劍,劍上寒光映亮她的雙眼,她的神色卻依舊是怔然。
定定在院中站立許久,池晚月再抬頭看時,發現院中只有她一人。
微風拂面,院中的花樹花瓣紛紛揚揚落下,好一場漫天花雨。
池晚月突然了悟,她於武道有堅定之心,但並無太多向往之意,尤其是思慮太多,所以借由天賦和毅力衝破的階段過去,就很容易陷入瓶頸,難有寸進。
也許她現在要嘗試放開自己的心。
這在以前很難做到,因為仇恨是背負在她身上最沉重的枷鎖,她不敢有一刻的松懈。
但現在她的處境已經是深淵谷底,不會更糟糕了,要麽是破而後立,要麽是就此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