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江初把大奔兩口子給折騰出來,一開始的目的是真的很純潔。
——他想去給覃最弄個蛋糕,能自己寫字兒畫畫的那種。
大奔之前往公司帶過一個,說是跟寶麗去什麽商場哪兒新開的店自己做的。
配料胚子什麽都給備好,各種工具也齊全,做起來跟玩兒似的,做完還不用收拾廚房。
大奔和寶麗一人做一個,寶麗做完拎家去了,大奔做得太醜,拎來分享給大家吃。
江初當時還笑話他來著,好歹是一專業搞設計的,弄個蛋糕能弄得跟坨屎一樣。
大奔笑得屁都快嘣出來了,說還真是,沒看專門做的巧克力味兒麽,咱們業務水平必須沒話說。
本來江初一開始也沒想到這一出,從江連天那兒開車回來的路上,他就打算路邊隨便給覃最買個蛋糕意思意思得了。
十八歲的大小夥子了,又不是小姑娘,過個生日還得用蛋糕哄。
但是也不知道怎麽的,看著覃最那副明顯心裡很有事兒,又要在所有人——他親媽他後爸包括他這個半道多出來的哥哥——面前強忍著不表現的模樣,讓他覺得有些不是味兒。
後爸和親媽把生日給過砸了,他不往上頂,還能有誰來安慰安慰這個敏感的十八歲少年。
梁小佳?
人家都是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梁小佳是覃最什麽樣的朋友,江初不知道。
但覃最這已經跟所有人都反過來了,在家沒爸媽,出了門朋友在外地。
更別說就他那性格,願不願意主動跟人開口發泄都是個事兒。
覃最進房間關門睡覺時的背影,有那麽一瞬間讓江初覺得像隻孤獨的大鳥,在天上被氣流狠撞了一下,卻只能悶不吭聲地憋悶在他這兒,因為已經沒有家了。
他感歎了一把今天的自己如此文藝,接茬兒就想到了大奔之前親手做的屎蛋糕。
覃最不就膈應那個寫錯的“醉”麽,那他給他寫上一蛋糕的“最”,總錯不了。
反正在江初眼裡,除了實打實地塞錢,沒什麽比親手做的玩意兒更有心意。
但是大周末的,他跟大奔兩個大男人跑去扎著圍裙做蛋糕,怎麽想都有點兒腦子不正常。
所以他乾脆就讓大奔把寶麗也叫上,做蛋糕這種事兒,有個女的在總能自在點兒。
可江初萬萬沒想到的是,大奔他們兩口子還是捎帶著人來的。
確切地說,是寶麗捎來的,一個她又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親閨蜜,名字叫陳林果。
一開始江初還沒反應過來,進了店見三人站挺近的,還以為陳林果是店員。
剛打聲招呼站在大奔旁邊,寶麗過來一胯骨把他懟去了陳林果那兒。
“這得兩個人一組,嫂子給你找了個伴兒,別客氣。”寶麗熱情地介紹,“我小姐妹,陳林果。果兒,這帥哥就是江初。”
“你好,”陳林果倒是挺大方,長得也還行,白,圓眼睛,黑長直的頭髮別在耳朵後面,齊頭髮簾兒顯得很純,笑起來還帶倆酒窩。
“你好。”江初笑笑,接過她遞來的圍裙放在一邊。
這要是以前上高中大學那陣兒,還真是江初比較喜歡的類型。
但現在他隻覺得有些尷尬。
他跟大奔借著去買奶茶的名頭溜出去,挺鬱悶地“操”了一聲,問:“什麽情況啊?”
“別提了,您可真會挑時候。”大奔比他還鬱悶,“陪媳婦兒逛一上午街,好容易熬到她叫了個妞來替我,好嘛你一個電話過來給她樂沒了,正愁沒機會給你介紹對象呢。”
“哎。”江初苦笑一聲,都無奈了,“她什麽癮頭這是。”
“配合配合吧,寶麗也是好心。”大奔一聽江初埋怨上了,立馬又開始護老婆,“哥姐兒幾個一塊兒堆玩這麽些年了,就你還落單,年年拉著我們有家有室的陪你過光棍節,缺德不缺德。”
缺不缺德人都來了,寶麗還提前選好了進階版的組隊模式,給人晾著不配合一下也不合適。
況且陳林果看著雖然文文靜靜,但是一點兒也不認生,聽江初說這蛋糕是做給弟弟的,還很熱情地幫著參謀,做個什麽形狀口味的好看。
關鍵還有模有樣的,做得真挺有賣相。
江初一個直到今天才知道麵粉還分高低筋的糙人,除了打打下手,也就只能有一句沒一句地陪陳林果聊著,拿著巧克力醬等著往蛋糕上寫“最”字。
寫的時候大奔和寶麗也跟著湊熱鬧。
“這都什麽啊,寫那麽多。”大奔歪著脖子在旁邊念,“覃最,覃二聲……覃二聲最?最冷酷,小最哥……你倆這什麽輩兒?”
“都他外號。”江初笑笑,他寫得倒是很愉快,看著也很滿意。
“槍給我,大奔哥也給小最哥來一個真情祝福。”大奔撅著屁股擠過來,繞著蛋糕邊兒寫了句“最高最帥,地表最強——你奔哥”。
寶麗又拿了管草莓醬,在“奔哥”後面畫了個“”,接了句“你寶姐”,還擠個小愛心。
她也是玩兒上頭了,寫完以後衝陳林果來了句:“果果你要不要也寫一句?”
江初跟大奔對視一眼,看向陳林果。
大奔跟寶麗在蛋糕上寫字兒是一回事,陳林果這個剛認識的外人也來寫,就有點兒不對味兒了。
可四個人做蛋糕,三個都寫了,剩一個在旁邊跟不帶人玩兒似的,感覺也不太好。
好在陳林果情商挺高,在旁邊看得樂樂呵呵的,寶麗剛問完她就笑著擺擺手:“我不行,我字不好看,我來一筆還得再多做個蛋糕。”
大奔打個哈哈把話題渡過去了,江初頓時對陳林果的印象好了不少。
但這幾分好印象也擋不住江初作為答謝請他們吃下午茶,寶麗過於熱烈的撮合。
“加個微信唄?”她跟大奔坐在一塊兒,興致勃勃地攛掇,“以後都是朋友,沒事兒約著出去玩。”
陳林果應該對江初感覺挺好的,沒說什麽就把二維碼點了出來。
江初掃完加上她,給大奔發了個“救駕”。
他倆打默契打太多年了,從校園配合到職場,能合夥開公司的關系,大奔掃一眼消息彈窗就心領神會。
把手上的華夫餅吃完,他問江初:“你就給你弟弄個蛋糕啊?”
“啊。”江初配合地抬了下眉毛,“還怎麽的?”
“十八了,成人禮啊,就弄一破蛋糕,你這哥當得可真夠意思。”大奔故意笑得猥瑣裡帶點兒適度的神秘。
“那你合計著我該送他個什麽?”江初樂了,靈魂裡有個聲音在發生共鳴,舉手高喊著:飛機杯!飛機杯!
“我媳婦兒知道。”大奔笑著碰了碰寶麗的肩膀。
寶麗已經要笑噴了,也想起了大奔給江初送飛機杯寒磣他的事兒。
她拍了大奔一巴掌:“我可不知道,果果也不想知道,你們臭老爺們兒合計去。”
“什麽啊?”陳林果捧著個班戟邊吃邊笑著問。
“讓你嫂子跟你說。”大奔抓著江初站起來,“走走走,去給咱弟弟再買個禮物。”
跟大奔一唱一和地扯著皮晃到無人售貨店,江初直到付錢之前還當說笑呢,問大奔:“真買啊?”
“買啊!都成年了。”大奔比他還麻利,手起刀落拍了支杜蕾斯熱感,樂得渾身肥肉都亂顫,“大奔哥哥再給附贈一個,就愛乾這種助人為樂的事兒。要不給你也來個冰感的?哎這還有荔枝味兒……”
“買回去跟寶麗研究去。”江初被煽乎得也有些刹不住車,抱著圖一樂兒的心態,給覃最弄了一個回來。
“我人生頭一回進那種店竟然是為了你,就說這成人禮感動不感動,成人不成人。”塔推完了,江初把手機扔沙發上,回手從沙發縫裡掏出大奔友情附贈的杜蕾斯,拋給覃最。
覃最靠在衛生間門框上,抬手接住。
他看看瓶身的包裝,又看向江初,突然嘴角往上牽了牽,帶著點兒懶洋洋的痞氣,耷著眼簾用食指推了推“潤滑劑”三個字。
“你大奔哥哥給的。”江初也覺得好笑,到底是青春期,這麽些玩意兒就給哄樂了。
“誰?”覃最問了句,夾著杜蕾斯熱感在手指間一下下轉著。
“我哥們兒,鐵磁兒。”江初簡單說了句,轉身去廚房端蛋糕,讓覃最去臥室放好他的新寶貝。
覃最拿著他的“新寶貝”回房間,站在床邊又看了看,覺得江初這人的腦回路真的很……神奇。
有時候他說的話,做的事,包括那股子看起來漫不經心,關鍵時刻卻很穩妥的“勁兒”,讓他覺得,如果有誰能給江初當親弟弟,應該是件很幸福的事。
有時候又有點兒神經病。
他把飛機杯隨手杵在書桌上,拋了拋潤滑劑。
江初那天喝大了,洗完澡敞著鳥往他肩上撐的畫面突然冒了出來,同時冒出來的還有被他扔在床上時,笑得發顫的光屁股。
覃最手腕一停,熱感差點兒從手裡滑下去,他很快速地回過神,重新接住。
“你不會這就用上了吧?”江初帶著笑的聲音透過門縫傳進來,還吹了道口哨,“我可還餓著呢啊,弟弟。”
覃最把潤滑劑也磕在桌上,過去拉開房門。
黑咕隆咚的客廳讓他一愣。
緊跟著他發現也不是全黑,電視還亮著,廚房也還開著燈,沙發前的小矮幾上放著一個蛋糕和幾盤菜,蛋糕上插滿蠟燭,散發著跳動的暖光,矮幾外圍則圍著大半圈的啤酒。
覃最過去看了一眼,蛋糕很醜,但是寫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最”字。
“生日快樂,覃最。”江初在他身後說。
覃最轉過身,江初靠在他臥室門旁的牆上,眼睛裡倒映著星星點點的燭光,衝他彎了彎:“去給自己下碗面吧,順便也給我撥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