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曜深撐著一把大黑傘, 踩著雨水,不疾不徐地穿過重重雨幕,最後停在阮糖面前一米處。
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白襯衫, 袖子被挽在手肘處,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就連那雙注視著阮糖的眼眸也沒有絲毫的溫度。
阮糖心尖一顫。
這種眼神……
他似是害怕又似是高冷的顫了顫身體。
兩人無聲的在雨中對視。
一人冷漠。
一人惶恐不安。
“傅曜深!”
過了幾秒,阮糖開口。
他依舊緊緊的盯著傅曜深, 方才惶恐的眼神變作一片堅定。
他上前幾步,拉進和傅曜深的距離。
卻依舊隻站在傅曜深的傘外。
“我……”
一個黑色的東西突然被傅曜深拋過來,打斷了阮糖的話。
阮糖手忙腳亂的將之接住。
隨後他就看到傅曜深撐著傘轉身離去。
“撐傘,跟上。”
冷漠的聲音穿透風雨,傳入阮糖的耳中。
阮糖低頭一看, 這才發現原來傅曜深扔過來的是一把傘。
一把和傅曜深手上同款的黑色大傘。
阮糖的眼眸動了動。
他抬頭看向傅曜深。
發現傅曜深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
阮糖連忙回神, 抬腳就要追上, 但想到傅曜深扔傘過來時說的話,便連忙放慢腳步, 快速的撐傘。
撐好傘後,阮糖這才重新加快腳步追上去。
“傅曜深,我……”
傅曜深頭也不回的打斷:“回去說。”
阮糖抿唇。
他跟著傅曜深的腳步, 走了幾步,然後低聲道:“嗯。”
車子就停在不遠處。
幾個保鏢撐著傘站在雨中, 見他們兩人走過來, 立馬上前為他們打開車門。
傅曜深轉頭示意身後的阮糖坐上去。
阮糖抿著唇, 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乖乖的坐上去。
傅曜深自己則繞到另一邊。
車上開著暖氣。
阮糖一坐上去, 冷熱交替讓他身體不適的抖了一下。
但他顧不得自己。
他轉頭眼巴巴的盯著另一邊。
盯著車外的傅曜深收傘坐到車子裡。
傅曜深坐進來後,伸手從保鏢的手上拿過一個袋子。
車門關上。
傅曜深將鼓鼓的袋子扔到阮糖的手上:“衣服脫了,裹上。”
他伸手按下一個按鈕, 頓時車子後座和前面隔成兩個獨立的空間。
鼓鼓的袋子很輕。
阮糖低頭將袋子裡面的東西拿出來,那是一天輕薄的灰色大毯子,裡面還有一條浴巾。
這兩樣東西讓阮糖的心暖了一下。
他抬頭看向傅曜深,卻見傅曜深已經打開他面前小桌子上的筆記本,正在認真地看著。
“謝謝。”
阮糖輕輕的說。
傅曜深依舊看著電腦,沒有一點的反應,似是沒有聽見。
阮糖沉默低頭,然後動手脫身上的濕衣服。
傅曜深的車子很寬敞。
阮糖坐在後座上脫衣服完全伸的開身子。
他快速而又安靜的將身上的濕衣服脫下放到袋子裡,然後用浴巾將自己的擦乾,又快速的裹上那條讓他溫暖的毯子。
毯子輕薄而又柔軟,覆蓋著肌膚柔柔軟軟的。
就像傅曜深一樣。
阮糖悄悄的想。
他將自己認真的裹好,又抬頭眼巴巴的去向傅曜深的方向看。
他想趕緊向傅曜深坦白一切。
陳訴自己做下的壞事。
然後安靜的等待傅曜深給予他的懲罰。
阮糖想過了,不管傅曜深要他怎麽樣,他一定都要全盤接受,就算真的賠上這條命,那也是他欠傅曜深,是他應該付出的代價。
可是一抬頭,阮糖卻又愣住了。
傅曜深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電腦那邊移開注意力,變成在盯著他。
他的目光也一反方才的淡漠,變的凌厲。
他的眼中似乎藏著非常多的風雨。
無形的壓力充斥著整個後車廂。
接觸到這道目光,阮糖下意識的緊緊抓住胸前的毯子。。
“怎麽回事?”
冰冷的聲音幾乎能夠讓人發抖,“你的手,還有膝蓋。”
阮糖出怔。
隨後他底下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和膝蓋。
兩隻手掌和膝蓋都嚴重的破了皮,露出被雨水泡的發白的裡肉。
邊緣甚至被泡的發脹腫起。
看著很是難看,也很疼。
但此時的阮糖卻覺得自己被泡在溫泉裡,全身都暖洋洋的很舒服。
傅曜深在關心他。
還在關心他。
意識到這一點,阮糖很開心,他彎起一雙眼睛,然後蜷縮起雙腿,將之全部藏到毯子裡。
“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他乖乖的回答,還認真的說:“我一點都不痛的。”
“嗯。”
傅曜深冷冷地應,又問:“那你的肚子呢?”
阮糖一瞬間睜大了眼睛,他的睫毛,他的唇都控制不住的發抖。
那張本來就白的臉頓時變得更加的煞白。
一直以來傅曜深對於阮糖的身體都格外的關注。
他清楚的了解阮糖每日的飲食,甚至每一天體重的變化。
就連阮糖肚子每一天的變化他都清晰的記在心中。
因為那裡孕育著他和阮糖的孩子。
他原本並不期待,後面卻很期待的孩子。
可是,剛剛阮糖脫濕衣服的時候他看的清清楚楚。
那前一天他才摸過抱過的肚子縮水了許多。
有一瞬間傅曜深的腦袋是空白的。
隨後他就什麽都明白了。
也許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孩子。
傅曜深並不蠢。
他之前就疑惑過阮糖的肚子堅強的幾乎不對勁。
極限的運動,就連成年人重重的一腳,也完全對阮糖的肚子,對裡面的胎兒產生不了絲毫的影響。
再想到易星瀾的實驗室的內容……
傅曜深身為新生命研究所的最大股東,自然知道裡面近年來最重要的研究是什麽。
之前他沒有聯想過。
但現在看著阮糖嚴重癟下去的肚子和這段日子發生的一切,他恍然大悟。
難怪陸錦不敢說。
難怪……
傅曜深看著眼前人煞白的臉。
確認答案。
難怪易星瀾賣房到處找關系也要送阮糖出國。
難怪阮糖想要逃跑。
什麽孩子,這是一場精心謀劃的騙局。
傅曜深收回目光。
他艱難的閉了閉眼睛。
胸口堵的更加的厲害。
“傅曜深,我……”阮糖見傅曜深這般模樣,就知道自己還沒坦白就已經暴露了。
他的身體抖的更加的厲害。
明明方才被毯子包裹已經回暖的身體這會卻又如墜入冰窖一般,冷的他牙齒打顫。
雙唇和舌頭也抖的幾乎說不出話。
“我,我,”他艱難的想要說什麽,最後卻隻垂下腦袋頹喪的認錯:“對不起!”
“我騙了你,一開始我就騙了你。我根本沒有懷上你的孩子。”
阮糖害怕的不行,他伸手想要抓住傅曜深的衣服給自己勇氣說下去,但傅曜深卻無情的避開他的手。
阮糖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他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眼睛裡一片空洞。
“說下去。”傅曜深啞聲道。
阮糖一驚!
他抬頭看向傅曜深。
明明車裡的燈光很亮很亮,足以讓阮糖看清一切,但阮糖卻發現,他此刻根本看不清傅曜深的表情。
他惶恐不安極了。
但他又不敢再繼續隱瞞。
他吸了下鼻子,眨了眨有些朦朧的眼睛,心中不斷地給自己打氣。
“七月的時候我看到你和阮凡楠的緋聞,我以為你們是真的。”阮糖捏緊著拳頭,用力的讓自己能夠說清楚:“我恨他們,又從這份緋聞報道中發現了你的身份。我當初鬼迷心竅了一樣,就想著如果我勾搭到你,是不是就可以報復阮凡楠,是不是就可以讓借用你的手把阮旭陽他們一家三口全部錘入地獄。”
“我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我對自己說,你都能和阮凡楠在一起,那麽你一定不是好人,正好我們睡了一覺,正好我的體質能夠懷孕,正好我哥他那裡……有、有藥……”
阮糖的聲音越來越啞。
他眼中的水霧也越聚越多。
他的鼻子更是酸的難受。
他仰起腦袋,不讓自己眼裡的水霧凝聚成珠。
他告訴自己,做了壞事的自己哪裡有資格哭。
“我不斷的告訴我自己,我這是在懲惡揚善,因為你們都是壞人,騙你沒有關系,我甚至都想好脫身的方法,我去找了我哥,逼迫他幫我。他當時是拒絕的,但我用我自己逼他,他沒有辦法。”
“還有這次,陸錦也早就發現了,但是我也逼他,借著他對我哥的感情逼他幫我瞞著你。”
說到這裡阮糖還是忍不住的抽噎出聲。
他越說,就越覺得自己壞的很。
但他必須說下去,對傅曜深坦白一切。
傅曜深有權了解這一切,有權知道他都做了什麽。
說到最後阮糖泣不成聲。
他不斷的抬手擦自己的眼淚,努力的不讓自己發出哭聲。
而傅曜深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
他坐在那,眼神明明滅滅。
“傅曜深,對不起!”
“對不起!我竟然還可恥的想要逃跑逃避自己的錯誤。”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不斷地重複這三個字。
臉上的淚水就沒有停止下來過。
“下車。”
一直沒有說話的傅曜深突然道。
阮糖睜大了眼睛,眼裡滿滿的蔓上濃厚的恐懼。
傅曜深要趕他走?
連懲罰他都不懲罰?
這是徹底不要他了?
明明各種結局阮糖都想過。
明明阮糖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傅曜深怎麽對他,他都要安心的接受,其中包括他要永遠的消失在傅曜深的眼中,他告訴自己絕不給傅曜深再次造成困擾。
因為這是他欠傅曜深的。
可是事到臨頭,阮糖發現自己完全接受不了。
他可以接受傅曜深的打罵,可以接受傅曜深各種殘酷的報復,但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讓他走,讓他再也看不到傅曜深。
他不要見不到傅曜深。
他自私的不想離開傅曜深。
阮糖慌張的撲上去。
再顧不得傅曜深的冷臉,他一把抱住傅曜深的腰,裹在他身上的毛毯頓時滑落到車上,露出他赤果白皙的身體,但他完全顧不得,他哭泣的對傅曜深哀求:“你不要趕我走,你打我罵我好不好?你就是不能趕我走。”
“我不要走,不要離開!”
他無理的不行。
“傅曜深,我不要離開你,不要看不見你!”
“阮糖!”
傅曜深抬手抓住阮糖的肩,要將阮糖從身上剝開。
但他冰冷的稱呼和手上的動作卻讓阮糖更加的惶恐害怕。
反而將傅曜深抱著更緊。
作者有話要說: 嚶QAQ,眼睛快要睜不開了。
感謝在2020-09-02 23:50:38~2020-09-03 23:53: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朔間鵝鵝鵝Jw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寶寶貝貝 80瓶;℃ 56瓶;漂泊的雲 50瓶;遊汐 32瓶;赴安 12瓶;睡了魏無羨i、蝦蝦蝦仁、浮生若夢 10瓶;摟哥哥的腰、芊芊芊芊芊、su43067234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