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王河微微側過身子,向陳封介紹他身後這群西裝革履的青年才俊們。
“我身後的這些人和車,全都是你父親陳自華贈予你的,而我則是恰好接受了把他們介紹給你的委托而已。”王河拍了拍手,輕飄飄地說,“來吧,給你們的新老板做個自我介紹。”
最前面的一位精英挎著公文包,上前一步,推了推眼鏡開,口道。
“您好陳先生,我是您的助理周信,我今年29歲,拿到過耶魯大學全額獎學金,精通英文,日文,韓文,德文,法文等9種語言……”
“您好陳先生,我是您的投資分析師張龍龍,今年27歲,畢業於哈佛商學院,曾榮幸獲選世界經濟論壇‘全球傑出青年’……”
到底是因為什麽,這些天之驕子社會精英,會來給他一個學歷垃圾婚姻失敗的前搬磚工辦事呢。
因為庸俗而又偉大的金錢。
陳封萬分慚愧。
“事情你們也看到了,關於陳先生的工資被扣押這件事情,你們覺得該如何解決?”王河開口。
所有人都踴躍回答。
“我認為應該走法律途徑,我將會用最快的速度申請勞動仲裁,並保證此次官司一定取得勝利。”從業十年的律師說。
“鄙人剛剛在空閑時間查了這家建築公司的資料,發現這家建築公司的老板與陳自華先生在商業方面有重要合作,煩請陳先生打個電話即可解決。”多方面全能的秘書說。
“聽聞陳先生想要購房,不如將這個樓盤接手買下來如何?這家樓盤地理位置基礎設施和交通環境都不錯,而且臨近商圈,兩三年之後將會有更好的發展空間,作為一個投資將會是不錯的選擇。”金融分析師建議道。
“我覺得直接收購建築公司更好,這畢竟只是一家規模不大的建築公司,而且陳先生此刻似乎還沒有其他的投資計劃,刻意尋找不如來得湊巧,這家公司的條件就不錯,而且陳先生在建築公司裡有工作經驗,將會對公司的未來發展造成很大的幫助。這是該公司的發展前景和主要人員構成,陳先生可以考慮一下。”投資助理遞上資料。
“陳先生,我覺得我們需要和這位不發工資的頭兒,單獨進行,友好,和諧的溝通。”肌肉發達身高兩米的保鏢頭子握了握拳頭,並且在某些字眼上加重了語氣。
王子對人類世界的了解知之甚少,說實話,除了保鏢摩拳擦掌的威脅,其他人的建議,他都聽得雲裡霧裡沒怎麽懂,但這並不妨礙他習慣性地擺出一種高高在上氣定神閑的架勢:“我覺得完全可以輪流進行,陳封,你覺得如何?”
陳封扶額:“……部分建議是不是有些誇張了?”
要個四千多塊錢的工資而已,至於把整個樓盤,整個公司都給買了嗎?
何止誇張,簡直匪夷所思。
“那個……”包工頭抹了把臉上的汗,小心翼翼地遞上5000塊錢現金,“老陳,這是你的工資。”
“啊?哦,謝謝。”
陳封接過工資,數了兩遍,然後掏出錢包,給包工頭找了240塊錢。
包工頭看了眼陳封後面肌肉發達,對他怒目而視的黑衣保鏢,語氣相當禮貌:“那就再見了,以後有需要隨時來玩……啊。”
“再見。”
陳封轉頭朝外走,一邊走一邊把收到的血汗錢又正著反著數了兩遍,放進錢包,心裡甚至滿足。
保鏢隊長為陳封和王河打開車門。
陳封看了一眼車,隨著王河一同坐了上去。
“就這樣?”王河撇了撇嘴,似乎心有不甘,“一點兒都不氣派,枉費我帶了這麽多人。”
陳封轉頭看著王河,笑了笑:“你還想怎麽氣派?”
王河轉頭看向車外,忽然想到了什麽,轉過頭來,挑了挑眉,對陳封說:“待會兒你別插手,讓你看看什麽是氣派。”
“好。”陳封眸中滿是笑意。
王河很快便讓司機停了車。
陳封扭頭看向窗外,神色微怔。
他們停在了一家餐館前。
一家不太陌生的餐館。
陳封半個月前來這裡吃了碗素拉麵,被店主人汙蔑說他偷了收銀台上放的200塊錢,然後店主和四個店員把他揪出去揍了一頓,扔進了垃圾桶裡。
陳封看向王河。
王河沒下車,只是一隻手伸到窗外,叫來了保鏢隊長,低聲吩咐了他兩句,便又關上了窗子。
緊接著,保鏢隊長,領著身後八九個保鏢一同進入了餐館。
3分鍾之後,餐館裡的顧客紛紛離開。
5分鍾之後,保鏢隊長和保鏢們拎著餐館的店主,和四個店員一同進入了旁邊的小巷。
10分鍾之後,王河邀請陳封一同下了車。
車停的位置離小巷距離不遠,車門一開,慘叫聲便鑽入耳畔。
陳封隨著王河,不疾不徐地走向小巷,小巷狹窄幽邃,將聲音處理得有些誇張。
陳封進入小巷的時候,正逢店主人被踹斷了肋骨,高亢的慘叫聲尖銳刺耳。
王河厭煩地堵住一隻耳朵。
騎在他身上正打他的保鏢就捂住了店主人的嘴。
“停吧。”陳封開口。
保鏢們的動作如被瞬間按了暫停鍵,齊齊停了下來。
地上的那5個人被打得鼻青臉腫,痛苦呻.吟,連站起來都覺得困難。
保鏢們站起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西裝,朝陳封鞠了個躬,然後完成了他們的最後一項任務。
——把他們五個人全都扔到了旁邊的垃圾車裡。
垃圾車並不大,所以他們的姿勢顯得很擁擠,店主人的頭從壓一個店員的大腿下伸出來,看見陳封,他終於想起來了什麽似的,顫顫巍巍地喊了一聲。
“……是……是你。”
“我會告你的,我一定會……會告你的。”
王河偏過頭,輕描淡寫地對旁邊的律師說:“解決一下。”
律師走向前,從懷中掏過一遝半個月前陳封被打的照片,對店主說:“你盡管上訴,我們絕對奉陪。對了,忘了告訴你……”
律師抬頭看了一眼牆角的監控器,扶了一下眼鏡,溫文爾雅地說:“牆角的那個監控器,今天早上不小心壞掉了,你打官司的時候,記得找點兒其他證據。”
王河低下頭,把玩著手中的佛珠手鏈:“我剛剛看到他那家店的位置還不錯,但好像不太適合當餐館。”
秘書恭敬地說:“我這就和那棟建築的主人聯系,幫陳先生買下那個商鋪。”
王河點了點頭,轉頭看向陳封:“陳封,你覺得那個商鋪做什麽好?”
陳封看著王河,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關於半個月前,他被打的事情。
王河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看了眼疊羅漢般被塞在垃圾桶裡的那群人,然後偏頭看陳封,問:“氣派嗎?”
陳封沉默了半響,說:“嗯。”
王河咧開嘴,像是完成了一個很成功的惡作劇般笑了。
“陳封,現在已經是有錢人了。”
“但你不妨試著,當一個有錢的惡人。”
“——會更有趣。”
說實話,陳封並不知道怎麽當一個有錢的惡人。
所以,一切全憑王河挑選,王河覺得不錯,陳封就要了。
短短一下午,陳封已經買下了一個公司和一棟別墅。
只是別墅的修繕工作還沒有結束,陳封還需要在原來的家裡住上一周左右。
陳封回家的時候去接了陳九星。
陳九星本來還積極地和陳封說著今天中午在幼兒園吃的飯,可一上車看見王河就忽然閉上了嘴,躺在陳封懷裡睡了。
坐在一旁的王河掃了他們一眼,說:“他又不是你兒子,你怎麽還對他這麽好。”
陳封迅速地捂住陳九星的耳朵,皺起眉:“九星永遠是我兒子。”
王河嗤笑了一聲,閉上眼,歇息了。
王河沒去陳封家,他路上忽然說有事,就先離開了。
到家的時候,陳封也沒叫醒九星,直接抱著他下了車。
哪知剛下車就看見了接王十美回來的王八強。
王八強看見陳封從車裡下來,眯著眼睛看了眼車標,然後把電動車停好,走過來套近乎:“老陳啊,你朋友送你回來的。”
陳封:“嗯。”
“什麽朋友啊,看起來還挺有錢的,那車可不是一般人做得起的,是豪車啊,老陳你在哪兒認識的朋友?”
陳封腳步一頓,轉頭看向王八強,面無表情:“和你有關系嗎。”
王八強臉綠了綠,停在原地。
陳封是將近凌晨的時候又聽見門鈴聲的。
一切都來得那麽湊巧,陳封剛準備下床開門,手機的鈴聲就響了起來。
陳封一邊接電話,一邊穿鞋去開門。
電話接通了,那邊的人卻不說話。
“你好,我是陳封。”陳封率先開口。
“為什麽……”那邊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我給你水龍頭換了,水池子也換了,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還要給我差評?”
男人的聲音逐漸變得扭曲,手機那頭還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我都那麽努力了,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憑什麽——”
陳封愣在原地。
他因為水龍頭滴水,給了小哥差評。
這分明是在夢裡發生的事情。
……卻又不是夢。
那麽,髒了的天花板,碎了的玻璃,撒了一地的芝麻——不是夢,又是什麽。
天花板為什麽髒?
玻璃為什麽碎?
灑了一地的……芝麻,似乎會動。
如果不是芝麻,那它們又是什麽?
“叮咚——”
門鈴在響。
陳封握著手機,看著門。
他忽然想起,他只聽見他家門鈴響過三次。
昨天,和現在。
陳封終於明白昨天那女孩兒離開時,他心中所產生的濃濃的違和感到底從何而來了。
他家的門,根本沒有門鈴。
“叮咚——”
門鈴再次響起。
像是永不會停歇。
荒誕而詭譎的氛圍從身邊蔓延滋生。
客廳的窗子沒有關,33層的夜風呼嘯而至,將桌子上陳九星的手工作業吹到陳封腳下。
陳封低下頭,看見了一張慘白,狂笑的鬼臉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