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殊睜眼見著景決時, 已經不打算問景決金丹的事了。
既然景決不願說,他隻作不知。
只是……一顆上只差回溯的上人金丹啊……卻用來養他的屍首。
既讓他難平不舍,也叫他憐惜心疼。
此時童殊從攏著自己的暖懷中掙出一雙明眸, 抬眼瞧著景決。
景決被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眸得看得松開了神色, 抬手扣住了童殊後腦杓道:“不要這樣看著我。”
童殊感受到了那掌心隔著頭髮傳來熱微意, 隻作不知,道:“為什麽。”
景決答:“現在是白天。”
童殊故意鬧他,道:“白天不可以麽?”
景決道:“你身子不行。”
記憶中某處被貫穿的痛意立刻就順尾椎骨爬上來了,不過那裡已被仔細換了藥,大睡一覺之後清涼消腫, 童殊有恃無恐道:“你又不是我,怎知我不行?”
景決眸光一暗:“當真?”
童殊頭皮發麻道:“親一親是行的。”
他話才落音, 便被就著扣著後腦杓的姿勢朝景決遞上了唇。
先說要親的人是他, 卻是他被人含著唇一陣含吮輕薄。
被打開過的身子, 比從前敏感許多, 雖然只是親吻, 他亦是在景決溫柔又霸道的主導中全身發軟。
擁吻之間, 不知不覺童殊就被景決壓進床上,方才團在腰際的錦被正好墊高了腰,景決緩緩移身上了床, 這姿勢只差剝了衣服,童殊在就要失守之時,拿住了景決摸到他衣帶的手, 彎眸笑了。
童殊道:“方才誰說白天不行的?”
景決啞著聲:“是我。”
童殊:“誰說我身子不行的?”
景決道:“也是我。”
童殊道:“臬司大人金口玉言, 怎能說話不算話?”
景決道:“可是,魔王大人邀請我,本使怎能拂友君之意?”
童殊道:“本座邀請仙使, 仙使便不管旁的了麽?”
“不管。”景決道,“但求與魔王永攜相好。”
他們互相打著啞迷,童殊心想男人在床上說話不一定算數,但他還是滿意了,所以在景決壓下來的時候,他沒有扭頭避開,而是微啟了口迎接了對方窮追猛打的吻。
不過,也隻於止一個濃烈的吻。
衣帶還來不及解開,便聽到殿外連著兩道報告。
一個是景椿:“仙使,急報。”
另一個是憶霄:“主君,解語君醒了找您。”
童殊先扭開了頭,結束了吻,他拿手去抵景決,卻是抵不動,隻好哄:“該起了。”
景決還是壓著他,童殊能感覺到對方某個地方的變化,他知道那利刃的厲害,一時手軟身麻怕要抵不住景決。
景決落指在他眼角,著迷地瞧著他的眸子,道:“殊兒,你為何不再喚我五哥?”
童殊到了景行宗就叫不出口五哥了,要問原因,他一時也說不清,便敷衍地轉開話題:“晚上,我來陪你。”
景決知道童殊又拒絕了他,面色微凝。
童殊隻好追著景決的唇啄了一口。
景決接住了這一口,再一次將人按進錦之中,不舍得將好不容易養好精神的人又吃乾抹淨,隻克制著將人吻得頭暈眼花,手腳發軟。
待兩個人終於穿戴整齊出現在殿外時,憶霄已經急得快要再來敲門了。
童殊其實心中也急,見著憶霄神色,便知已是刻不容緩。沒多說什麽,帶著三使直往西苑趕。
景決跟著走出幾步,見童殊沒有回頭,他不由加了步子,本能地想要將童殊拉回來,卻被景椿遞上來的急信攔住。
景椿道:“仙使大人,急報青凌峰大宴賓客,仙道各宗皆派人前往。”
景決聽得臉一沉,問道:“各處暗樁調回。”
景椿道:“不盯了?”
景決道:“不必了,時候到了。”
西院的中殿外,溫酒卿和山颯、肆意正如臨大敵地守著門。
見童殊終於到了,山颯快步上前道:“解語君時睡時醒,這一次不知為何,醒來瘋瘋顛顛的,也不許人接近,已經有一陣了。”
童殊點了點頭:“可有攻擊人?”
溫酒卿道:“倒無,卻有自殘傾向,小九在裡頭盯著。”
抬步進殿,裡頭溫酒卿聽到他的聲響,一臉疲憊地迎出來道:“解語君身上有幾處抓傷,差點拿利器刨了肚子。”
童殊按了按手,留話:“沒有我的命令,莫放人進來。”
溫酒卿領命出去。
中殿的窗早已緊閉,外頭是天光大亮,裡面陰晦不明,柳棠蜷縮在牆角,面容掩在陰暗裡,隻一雙眼像餓狼一般盯著進來的人,警惕地辨認著童殊。
童殊此時拿不準柳棠會把自己認成誰,暫不出聲。
等了片刻,聽到對方喚他:“師父。“
又是陸嵐,童殊真是煩透了陸嵐的一切,他擰著眉靠近,柳棠從陰暗中爬出來,拉住了他的袍角道:“師父,放我出去吧。”
童殊觀察著柳棠的狀態,柳棠眸光混亂,面色痛苦,童殊揣摩著當時形勢道:“你現在不能出去。”
柳棠道:“我要去把小殊帶回來,不要再趕他走好不好?”
這是童殊二十四歲的事,也就是現在的柳棠是三十一歲,童殊答:“可是,他已經被我驅逐出山了。”
柳棠哀求道:“師父,派去跟著的人,看到他往斬魔壑去了,再不去攔他,他便要投身魔域了。
童殊現在已經不想問是誰派人跟著他,隻冰冷道:“隨他去罷。”
柳棠悲泣道:“小殊自小立志要匡扶正義,仗劍四方。師父,既然都是入魔,又何必讓他到魔域入魔,在芙蓉山也一樣的!”
“你說什麽?”童殊難以理解什麽叫作在芙蓉山也一樣入魔?
柳棠卻隻當陸嵐是在拒絕他,他心中擔憂得緊,顧不得害怕陸嵐,繼續求道:“而且我們還有師娘,師娘能治您,一定也能治小殊,為何非要趕小殊走?那魘門闕的令雪樓據說是吃人的魔鬼,小殊入了魘門闕,九死一生,師父!您去救他回來罷!”
童殊先是聽得疑雲從生,母親能治什麽?
而聽到最後,他又生出譏諷笑意道:“我陸嵐哪是令雪樓的對手?”
柳棠卻道:“若連您都對付不了令雪樓,這世上便沒人對付得了了!師父您已練到芙蓉劍經第九層,仙道已再無敵手,那令雪樓魔君境界,師父,你的境界並不遜於他,您一定能救回小殊的!”
能與魔君相抗衡的境界至少得是仙道上人以上,據童殊所知,陸嵐一生的修為都在真人境界徘徊,別說是晉上人,便是連上人的邊都沒摸到過。而柳棠卻說陸嵐已至上人,這太叫童殊詫異了。
童殊俯下身,凝視著柳棠的眼睛,道:“陸嵐的境界何時這般高了?你說在芙蓉山也是入魔,芙蓉山乃千年仙道名門,禁邪魔外道之術,何時修過魔功?”
柳棠被他一問,先是一愣。而後露出一種秘密被窺探的警惕神色。
童殊這句太不符合陸嵐該有的反應,柳棠開始審視童殊,眼裡添了幾分疑色。
童殊現在要控魂柳棠易如反掌,他突然衝柳棠妖異一笑,柳棠被那笑意攝住,雙眼發直,童殊喚他:“師兄。”
柳棠喃喃應:“小殊。”
童殊道:“師兄,你告訴我,芙蓉山何時修過魔功?”
柳棠木著臉答:“原來沒有的,後來有人填出《芙蓉劍經》《芙蓉琴義》中缺失片段,補全了芙蓉功法。”
童殊道:“誰填的片段?”
他自小便聽過,芙蓉功法自幾代之前便缺失了某些片斷,以至於芙蓉功法修煉起來頗為艱難,但因本身極為精妙,便是缺了片斷,也代代有人憑著不完整的芙蓉功法修出真人境界。
柳棠道:“不知,師父未提及。”
童殊道:“為何補全了芙蓉功法,反而出現魔功?”
柳棠道:“起初沒發現補全的功法有問題。師父先練,修為大進,暢通無阻,竟是短短幾年便突破了幾代人無法達到的芙蓉功法第九層,轉眼便要晉扶道境。可是隨著時日久之,卻出了問題,在上人境界徘徊的師父開始出現經脈逆轉,金丹生煞的跡象。”
這跡象與柳棠身上的症狀一樣。
柳棠接著道:“師娘為此竭盡心血,初時尚有克制之法,但隨著師父境界提升,越是難治。”
童殊道:“既是修煉日久,境界提長,棄之不練即可,為何還一再飲鴆?”
柳棠道:“眼見能晉上人,誰又能放得下呢……”
童殊道:“你文教說我在魘門闕修魔不如回芙蓉山修魔?”
柳棠用力的搖頭,驚恐面懊悔地睜大眼道:“小殊,你不能回去,師父說的沒錯,你不能回去。芙蓉山的魔功會把人練成半仙半魔的怪物。而且,芙蓉山還有蟲子,非常多的蟲子。”
“什麽蟲?”
“六張翅膀的蟬蟲,專趴在人心口吃心頭血,啖心頭肉。”
“何時有的蟲子?”
“你被關入水牢那一年……”
童殊想,也就是他十六歲那年的事,他又問:“蟲子從哪裡出來的?”
“芙蓉山谷底。”
“誰發現的?”
“師父。”
童殊立刻知道這蟲子指的是六翅魂蟬,他想到了傅謹,轉而問:“傅謹身上養了什麽?”
柳棠道:“母蟲。”
“誰養的?”
“師父。”
童殊大罵:“禽獸!”
他脖子上冒出一串青筋,登時火冒三丈。
不能生氣,他告訴自己,用力地幾個深呼吸,努力平抑怒氣:“你的金丹和經脈也是因練芙蓉功法變成這樣的?”
柳棠道:“是的。”
童殊道:“你已修煉日久,為何金丹尚未完全被煞氣吞噬?”
柳棠道:“我主修《芙蓉琴義》,芙蓉琴法對劍法有平息殺意和治愈之效,是以我能自治身上的劍法之功。”
童殊心想,難怪柳棠能活到現在。
然後他又問:“我娘一直在幫陸嵐治療?”
柳棠道:“是的,師娘是純琴修,未修過芙蓉功法,她的琴能清心明智,有時也幫我治的。”
童殊僵立在地,腦子裡所有線索接上,而後失去支撐般猛退幾步,面色頹然扶住了書案一角。
他重重喘著息,心中早已翻天滔天巨浪——這與他看了童弦思的信後所想,背道而馳。
童弦思不肯跟他一起離開芙蓉山,並不是誰攔著她,而是她自己要留下來?
所以,童弦思果真如信中所說,她打開了一個魔盒,而後窮盡後半生都為關上那個魔盒?
這兩個問題都直指要害——那個填補了《芙蓉劍經》和《芙蓉琴義》的人是童弦思。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信息量有點大,我就不一 一解析伏筆了。
明天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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