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貝爾大公差點被毒害,在她本人的堅持下,這件事被上報裁決所。
用她本人的話來說,這是一起性質非常惡劣的投毒事件。她可是坎貝爾家族的家主,身負斯萊瑟家族的血脈,是一位擁有公爵之位的貴族。老實說,克加蘭卡可沒有什麼“生而平等”的說法,哪怕新月會那幫人喜歡強調平等,貴族們向來是不認這些的。貴族就是貴族,公爵就是公爵,一位公爵險些被毒害,這事決不能就這樣算了。
斯萊瑟公爵作為坎貝爾大公的血親堂弟,雖然沒有直接向裁決所施壓,但他確實當著大家的面說過一句這樣的話:“塔娜性情單純,她本不應該遭遇這樣的不幸。”
顯然,斯萊瑟公爵是站在坎貝爾大公這邊的。
裁決所那邊很快就做出了應對。他們表示會嚴肅調查這次事件。
原本預定於幾天後在坎貝爾老宅舉辦的盛大宴會自然取消了。整個克加蘭卡都知道,可憐的坎貝爾大公嚇破了膽子,在裁決所找出真凶之前,她拒絕在人前露面。也就是說,如果裁決所不能給她一個合情合理的調查結果,她很可能要躲上一陣子。
她躲了沒關係,但她身後連著斯萊瑟啊!
很多人就指著她搭上斯萊瑟呢!
新月會那間被叫做舊宅的屋子裡,吉爾·昆西揉著饑餓的胃緩步走進廚房。餐桌上正整整齊齊坐著一排人——都是年紀不大的那種,雖然已經從學校畢業了但身上還沒有具體的工作和職務——忽然動作一致地朝昆西看了過來,把昆西嚇了好大一跳。
“你們在做什麼……”昆西問。
有個瞧著還不到二十的小年輕趕緊起身把昆西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你一直關在房間裡研究隱身咒,錯過了一個大新聞!坎貝爾大公被人投了毒,瑪佩爾的嫉妒!”
“安納神啊……”
“但她已經沒事了,斯萊瑟公爵手裡有一種藥,可以讓瑪佩爾不再嫉妒!”
“不可能!你們是不是弄錯了?”人人都知道瑪佩爾的嫉妒是無解的。
“是真的是真的!消息已經傳得到處都是了,不會弄錯。其實那解毒的藥也不是斯萊瑟的……不對不對,確實是他拿出來的,但它來自于智慧之書的主人的家鄉。”
吉爾·昆西滿心震驚。但如果解藥來自于智慧之書的主人……那確實沒有什麼不可能。智慧之書的主人太神秘了,他的家鄉十分讓人嚮往,卻沒有人知道它在哪裡。
“要是我們能為列巴大哥求來一支這樣的解藥就好了。”有人感慨說。
昆西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猛然一跳。
而在某個屬於長老會的恢弘的建築物裡,有人正在憤怒地訓話。被訓的那個人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緊張地說:“我準備的明明是死神的喃呢,不是瑪佩爾的嫉妒。”
死神的喃呢也是一種毒藥,名字聽上去很恐怖,畢竟和“死亡”掛鉤了,其實危害比瑪佩爾的嫉妒小了很多!服藥者會在夜晚變得十分嗜睡並在入夢後經歷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仿佛被死亡盯上了一樣。但只要從夢中醒過來,這種瀕死的感覺又會消退。
死神的喃呢甚至不會當場發作。在夜幕降臨之前,服藥者根本不知道自己中毒了。考慮到坎貝爾大公最近頻繁社交,每天都要接觸很多很多人,當她知道自己中招了時,回想白天的經歷時,她根本無法分辨是誰給她下的毒。而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總得來說,死亡的喃呢是一款不致命但很有威懾力的毒藥。
投毒者本來就沒想要坎貝爾大公的命,他只是想要嚇唬一下這個淺薄的女人而已。按照他們的計畫,當這位大公知道自己中毒了,她肯定會嚇得躲起來,再不復近來高調的樣子。憑著他們對坎貝爾大公的瞭解,她再不能站出來為斯萊瑟舉辦宴會。
而他們之所以要做這些事,其實都是劍指斯萊瑟。
就像他們心懷不滿就要在暗中打壓斯萊瑟的產業、暗殺他的手下一樣,只要讓坎貝爾大公心生畏懼,再不敢旗幟鮮明地站在斯萊瑟這邊,這也是在打斯萊瑟的臉。
“問題是被那個女人喝到嘴裡去的就是瑪佩爾的嫉妒!尤內斯沙那個老東西插手了,那幫平民對他馬首是瞻。該死的,當年就不該同意讓平民擁有裁決所的席位!”
裁決所中直到這兩年才出現一兩個真正的平民,但只有那麼一兩個而已。早先的“平民”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平民,而是像吉爾·昆西一樣擁有貴族血脈的“心理平民”。就是這些“心理平民”撕開了裁決所的口子,讓革新派緩步而堅決地入駐了權利機構。
別管毒藥是怎麼被替換的,因為瑪佩爾的嫉妒是當場發作的,坎貝爾大公第一時間上報裁決所,所以他們投毒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清除乾淨。尤內斯薩身為革新派的精神領袖,他很清楚這件事情不是新月會做的,口口聲聲要給坎貝爾大公一個公道。
對,坎貝爾大公出事,裁決所內最想給她做主的反而是這些革新派的成員。
和里爾·尤內斯薩交手了這麼多年,長老會很清楚這個老東西有多難對付。
就算他們沒有把柄落在尤內斯薩的手裡,尤內斯薩都有可能設圈套讓他們陷進去,更何況他們這次確實留下了一些痕跡……他們敢給坎貝爾大公下死神的喃呢,是因為這種毒藥不致命。但瑪佩爾的嫉妒不一樣,一位大貴族中了瑪佩爾的嫉妒,這件事同時犯了所有貴族的忌諱。現在不僅是坎貝爾大公,所有大貴族都想搞清楚真相。
“現在不是推卸責任的時候,想想該怎麼度過這次危機吧。”有人嘴角噙著冷笑地說。雖然很多貴族都和長老會關係曖昧,但貴族和長老會是兩碼事。如果他們知道長老會敢直接上手毒害一位公爵,而這位公爵還沒明顯得罪過長老會,他們會怎麼想?
他們無法再信任長老會!無法再與長老會共進退!
“把線索引到紫色鳶尾侯爵身上去?他有充分的傷害坎貝爾大公的理由。”
“別忘了他身上還帶著詛咒。無論他怎麼傷害坎貝爾大公,都會十倍反傷自身。”他不會這麼傻的。除非他已經不想活了,拼著自己十倍受傷也要叫坎貝爾大公好看。
“他就是不想活了,臨死前想重傷仇敵一把?”摧毀一個侯爵的求生欲還不容易。
……
“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我們準備的是死神的喃呢,為什麼坎貝爾公爵喝下去的會是瑪佩爾的嫉妒。”年紀最大的那位長老緩緩說道,“尤內斯薩真的沒有插手嗎?”如果尤內斯薩沒有插手,為什麼他和裁決所內的那些“平民成員”能這麼快做出反應?
他們是不是早就陷入尤內斯薩的算計中了?
否則死神的喃呢為什麼被替換成了瑪佩爾的嫉妒?
總不能是坎貝爾大公自己換的吧,雖然斯萊瑟迅速拿出瞭解藥,但按照坎貝爾大公一貫表現出來的貪生怕死的樣子,她就算知道有解藥也不敢輕易服下毒藥,更何況那個解藥來自智慧之書主人的家鄉,在此之前沒有人知道他還能解瑪佩爾的嫉妒!
排除掉坎貝爾大公自己主動替換毒藥的可能性後,答案便只剩下一個:那些被他們安排去投毒的手下裡頭出現了叛徒或者間諜,他們出於某種原因把毒藥替換了!
一時間,在場之人腦海中都浮現出了里爾·尤內斯薩的那張虛偽的臉。
新月會裡確實是一幫頭腦簡單的傢伙,但他們這位精神領袖卻不能讓人小覷。尤內斯薩擅於籌謀,長老會裡肯定有他安插的間諜!這一切很可能是他故意安排的!
“為什麼是瑪佩爾的嫉妒的呢?偏偏就是瑪佩爾的嫉妒!”沒錯了,這事肯定就是尤內斯薩謀劃的,毒藥肯定是他命人替換掉的!當年他們用瑪佩爾的嫉妒的折掉了尤內斯薩手裡的一名大將,現在尤內斯薩就打算用同樣的毒藥來給予他們沉重的打擊。
先替換毒藥,算准了坎貝爾大公一定會把這件事上報裁決所;然後以裁決所成員的身份聯合其他“平民成員”,甩出關鍵性證據,證明毒藥是長老會下的,讓貴族認識到長老會已經狂妄到敢直接操縱他們的生死,徹底破壞長老會和貴族之間的關係。
里爾·尤內斯薩這一招真的太毒了!
“也許我們可以暫時放過那位可憐的紫色鳶尾侯爵了。”一位女性長老微微翹起嘴角,“只要找到那位間諜……”然後光明正大地把間諜移交給裁決所,尤內斯薩讓他替換毒藥的事情自然就能大白於天下。所以他們暫時不需要紫色鳶尾侯爵當替死鬼了。
女性長老的目光緩緩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呵,希望在座的諸位都忠於聖訓,不曾背叛過我們的盟約。”言下之意便是懷疑在座的這些人裡頭就藏著一個大間諜。
“你別太過分了!”負責投毒事宜的那位長老說。他與這位女長老素有嫌隙。
“哦,這就著急了?難不成是做賊心虛?”
……
長老會派的裁決所成員在公開場合表示,一定會認真調查此事,還坎貝爾大公一個公道。而如果大家沒有記錯的話,一天前革新派的裁決所成員才剛剛說過這話。
斯萊瑟神色淡淡地說:“我替塔娜謝謝你們,雖然這原本就是你們的職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