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灃阻止了浣劍尊者,陳禾上了樓卻來到河洛派道長們桌邊。
“你…”
長眉老道欲言又止。
——你真的是魔修,你飛升了?天道秩序被破壞,所以一切回到了幾百年前?
長眉老道記得天衍曾經張口閉口的叫陳禾魔頭,還是被他訓斥了一頓才改過來的!
多年相處,長眉也知道這小徒弟並不是迂腐之人,更不是眼裡容不得沙子,對魔修有偏見。於情於理,日後可能會做河洛派掌門的天衍,對著陳禾不稱呼一聲道友,也該喚名。實在不濟,叫尊者也使得,而魔頭…
陳禾不但入了魔,還大開殺戒,與整個修真界為敵嗎?
長眉老道滿臉憂色。
別人不曉,他倒是知道,陳禾確實有過入魔的危機,倘若雲州石中火之事稍有差池,火焚雲州,陳禾恐怕只能入魔。如果再出現一個北玄密寶傳聞,修真界集體來找麻煩,也是可能的。
“夥計,水涼了,重新添一壺好茶來!”
陳禾恍若無事,徑自坐在桌邊空位上。
天翠園裡肩搭毛巾,提著大銅壺的夥計爽朗的應了一聲,沒一會就滿面堆笑的來到桌前,唱曲似的報了一連串茶名。
“不用那些名頭,隻挑今年的新茶來一壺就成。”陳禾微微擺手,抬眼發現三個道士都愣愣的看著自己出神,眼珠就跟著陳禾的動作滴溜著來去,陳禾霎時哭笑不得。
長眉天衍也就算了,怎麼赤玄真人亦是那種表情?
“咳,諸位道長!”
陳禾出聲提醒,隨即長眉老道的眼神就變得特別慈和,笑眯眯的,非常欣慰。
而赤玄真人看陳禾就似在看一整座金山︰飛升算什麼,一場飛升把人間翻了個,這才是真本事!怎麼之前沒發現這位後輩有如此能耐?
“陳小子,苦了你了。”長眉老道拍肩,“你很好,不錯!沒給黑淵谷丟臉。”
陳禾眼角抽了抽,這跟黑淵谷有什麼關系?
那日他從河洛派離開,一路琢磨天衍真人那句關於雷劫的“你不怕,我怕”真諦。除非他前世做了什麼需要被雷劈的事情,否則修士一生,最害怕的莫過於飛升雷劫。
——他既然是魔頭,還飛什麼升?
不,陳禾在心中說,如果師兄早早飛升,就算自己身入魔道,也必然要破這天地秩序,抗這天道!
初猜真相時,師兄弟二人也是驚駭難言。
陳禾想到當夜他縮到師兄懷裡,惶恐不松手的模樣時,耳根不禁一熱。
天翠園夥計換來一壺新茶,熱氣氤散,茶香四溢。
陳禾在微醺的霧氣裡看了眼二樓對面的桌子,慢慢飲下一盞茶水——無論如何,他總會與師兄在一起。
“陳禾啊,你怎麼將那群家夥也叫來了?”長眉老道一努嘴,嫌棄看對面魔尊三師徒。
恰好浣劍尊者陰森森的沖這邊看了一眼。
天衍真人心中一驚,赤玄真人手握上拂塵,目中冷意大盛。
“且慢!”陳禾趕緊阻止。
若不是擔心這兩桌人打起來,他與釋灃還不想這麼早現身呢!
就算這出戲是他跟師兄琢磨出來的,但親眼看到鄭生莫生為程仙兒茶飯不思,輾轉反側,一見鐘情的模樣時,陳禾心情還是有幾分古怪。
“這浣劍尊者性情詭異,他方才看你不懷好意,連貧道見了都是心頭一寒,你需避他!”赤玄真人提醒。
“多謝。”陳禾禮數周到,神態從容,“不過我知曉浣劍尊者為何對我有敵意。”
“哦?”
“他可是想了一輩子!”陳禾暗示。
“噗哈哈!”
長眉老道擊桌而笑,眼楮都眯了起來,“算年歲,浣劍命不久矣,比老道還要早死一百年。他想了一輩子也沒做成的事,你倒是如願了,他怎會給你好臉色看?”
赤玄真人也恍悟,莞爾︰“師父莫要揭他人之短。”
“笑他幾句怎麼了?”長眉老道冷哼,“徒弟,倒茶!我們師徒該喝一杯,慶賀浣劍魔尊找到登天之路。”
說罷挑釁的朝對面看。
天衍真人額頭冒汗之際,恰好下面一聲鑼鼓輕敲,第四折開始。
浣劍尊者唰地展開扇子,點著對面那桌,對自己兩個徒弟說︰“那些臭道士懂什麼?目光短淺,以為本座是那等小雞肚腸,乾吃醋的婦人嗎?”
詹元秋默默的找了一圈。
嗯,沒有女修,否則自家師父這句話夠結仇了!
“這世上大難之事,有人做得到,有人做不到,機遇運氣缺一不可!”浣劍尊者嘴上這麼說,扇得風卻越來越大,把裂天尊者幾縷毛都吹飄起來。
後者到現在還摸不著頭腦,為何戲裡的程仙兒不要莫生,師父要這麼生氣?
“這就是……的態度!懂嗎?”
浣劍尊者一合扇子,朝頭頂指了一指,冷哼道︰“古往今來,有多少莫家武夫,想頂替才子的名額,與佳人同歸,都是不成!好不容易成了一個,這佳人竟要反悔!”
浣劍尊者越說越氣。
天道逆轉時間,將所有人都丟到數百年前,就是為了否認魔修飛升的事實,彌補天地秩序被破壞的漏洞,這也太不講理!
浣劍尊者想飛升都快想魔障了,還沒琢磨出結果,就被告知“此路不通”“就算你走通了也讓你回到原地”,當然氣得想掀桌。
“尊者稍安勿躁,不過是一出戲。”釋灃淡淡說。
該暴躁的,他已經與師弟一起發過牢騷了,現在自然冷靜。
浣劍深深吸口氣,又猛地扇起風來︰“哼,聽戲!”
一句話把裂天尊者想出口的疑問又堵了回去。
琵琶輕撥,如泣如訴。
鄭生手托一紙信箋登台,笑唱︰“昨日薛濤一紙來,有佳人自稱姻緣,世間奇事能如此,怕是那同窗與我戲耍!字字句句,倒也真切,可那小姐在閨中,怎知千裡之外有姻緣?鄰街莫生一武夫,他還能~比得上我~~真才實學?”
又哈哈大笑,將信箋一揉,自言自語︰“塞進爐膛引個火。”
天翠園看客聞言有罵的,也有笑的。
“這傻書生,竟把信燒了!”
“怪不得鄭生,程小姐平白無故讓人找莫生麻煩,可不就像一場玩笑!”
鄭生雖沒將這信放在心中,卻也在心中留了個疑問,莫武夫真的有本事?
程仙兒又托人帶銀兩來給鄭生,後者終於覺得這事不像玩笑了。
“今我上京應科舉,上那寺廟求炷香!喲,這有個算命攤!”鄭生走到一個老生裝扮的卦師面前,端著架子唱,“這紋銀半兩,就問問前程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