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排開的船隊中,一艘番國島王的寶船上。
手裡捧著一顆鴿卵大珍珠的肥胖番王,裹著華貴的織金緞,正愛不釋手的摩挲賞看,旁邊侍婢嬌聲鶯語,還有一些跟著來長見識的王族子弟,端著金杯痛飲。
那佳釀是剛從海市換得的東西,不用喝,單單散發出來的醇香就足夠醉人。
侍婢把盞,準備勸酒,那番王臉色一變︰“胡鬧,這喝下去沒有三日三夜也醒不了,海市尚久,怎能如此大意?”
侍婢低頭喏喏,將酒壺撤下。
旁邊的侍婢迫不及待的佔了她原先的位置,向番王討好,她垂低的眼裡是一絲不耐,她不動聲色的托著酒壺,轉去船艙裡妥善收存。
一離開番王的視線,立刻就有武士模樣的人為她遮掩行蹤。
船艙木梯的背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無聲的站著。
“主上。”侍婢大驚,忙不迭的跪倒。
薄雲天轉過身,他的右眼裡生了雙瞳,在暗處幽幽生輝,尤為可怖。
“主上,我們可是要——連夜動手?”侍婢小心翼翼的問。
“這裡有多少人?”
侍婢會意,信心十足的說︰“主上放心,足夠使喚了。屬下等人都掩飾了身份,這些凡人每年都到海市蜃樓來,喬裝成他們的侍衛並不費力,蚌妖們也不可能一一查證。”
薄雲天冷聲道︰“明日想辦法開船,離開海市。”
“什,什麼?”
侍婢驚愕,他們千辛萬苦的混進來,不就是為了解決那群中原人?縱使不濟,也要給他們找點麻煩。
“主上,您…您不是說,最要緊的是破壞中原修士與梁燕閣的信任,讓他們翻臉嗎?”計劃還沒實施,怎地就夭折了?
薄雲天掃了她一眼,後者立刻噤聲。
作為淵樓之主,薄雲天沒那個好心思對這些受他控制的屬下解釋,如果不是看在他們很有用的份上,薄雲天已經扔下他們,任憑他們自生自滅了。
“往南航行,在這裡等我。”
薄雲天展開海圖,手指輕揮,便在上面留了個印記。
“吾等…皆是?”
“嗯。”
“屬下遵命。”
侍婢恭敬的低頭說,一陣微微的涼風拂過臉頰,她再抬頭時,發現船艙中已經沒了薄雲天的蹤跡,她長長的松了口氣,繼而憂心仲仲。
這女修在淵樓勉強算得上是薄雲天的心腹之一,什麼大陣仗都見過,即使梁燕閣在東海逼得淵樓節節敗退,她也不當回事。
可是剛才,她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薄雲天已經不將他們當成一個好用的屬下了。
沒有妥善的調派,不說清狀況,只是讓他們去等著……
“主上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一個淵樓修士湊過來問。
“可能吧。”女修敷衍的回答。
即使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她也不敢說出來,薄雲天握有她的神魂禁錮,只需催動法術,她就會橫屍當場。
淵樓,只不過是一群可憐蟲而已。
女修自嘲的想,旁人還能見風使舵,他們就只能跟著船一起撞碎在礁石上。
***
薄雲天確實發現了什麼。
說發現並不妥當,其實是在聽聞薄九城道完前世今生的玄妙後,薄雲天心中一動,迅速將所有熟識的人都揣測了一遍。
——薄九城不會編謊話騙他,也不敢這麼做。
有兩世記憶的是自己兒子就罷了,如果是屬下、或者仇敵,薄雲天絕不會允許那家夥韜光養晦深藏不漏,然後在關鍵時刻拖自己後腿。
說來也奇,還真給薄雲天想到一個不對勁的人︰鬼蚌先生。
淵樓拿得出錢,當然也能入海市蜃樓,妖蚌們都不管事,只有鬼蚌還年輕,兢兢業業忙前忙後。
薄雲天跟鬼蚌會面的次數不少,不算陌生。
他記得約莫二十年前,鬼蚌忽然變得暴躁起來。
不耐煩理事,不管海市蜃樓裡賣出去多少東西,說話陰陽怪氣。
鬼蚌平日裡自詡能耐,看不起同族妖蚌的無所事事,他對海市向來用心,打理得井井有條,這番突變本身就是一種反常。
誰會對一隻蚌感興趣呢?
尤其還是一隻被情愛沖昏了腦袋,心心念念都是意中蚌的家夥。以前薄雲天未曾懷疑過鬼蚌,如今看來,這份改變,是不是亦有名堂呢?
薄雲天急需一個盟友,一個能助他擺脫困境的人。
鬼蚌實力不過化神,可他背後還站著無數蚌妖,莫說一個梁燕閣,再來十個,也不是南海蚌妖的對手。
薄雲天丟下兒子,放棄了對中原修士的圍截計劃,秘密來到海市蜃樓,隱在暗等待機會。
終於讓他察覺到鬼蚌的秘密——
***
幾隻靈龜順著海流向前趕路。
直挺挺躺在龜背上的鬼蚌,兀自氣得不行。
“…這群混帳。”鬼蚌中氣十足的吼,“等事到臨頭,有他們後悔的!”
座下靈龜歪歪脖子,想提醒主人“只有你喜歡雪蚌”,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