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參化形?”
眾仙齊齊退了一步,驚駭看沈玉柏。
就算化形,也不該沒有動靜啊!天雷地火,至少有一個?
說來好笑,自覺力量有所不及的人,會悄悄後退,並且本能的望向實力比自己高的仙人,等待對方的反應,要是發現這人也是滿臉驚駭,觀望旁人的樣子,心就會重重往下一沉。
現在站在原地的人一個都沒有!
金霞上仙臉色忽青忽白,最早發現白玉參的人是他親傳弟子,原本他還在痛罵弟子無能,沒有及時殺死黑蛛,拖到別人趕來,再要肖想這株仙參,只怕連口湯都喝不到,結果事情來了個大逆轉,人參自己從土裡爬起來了。
“這等靈寶,怎會…”許多人兀自無法置信。
越是罕見的天材地寶,就越難化形。先天之靈跟仙獸還好一些,那些隨著年歲增長,就從平凡變得希貴,甚至擁有神效的靈植,基本沒有可能。
道行淺的時候,沒辦法生出靈智。
道行夠的時候,就要被人采了煉了吃了,靈植哪來的機會化形?
“難道這是什麽特殊的參?”
或者是長得像參的妖獸,其實壓根不是靈植?
一些擁有窺真法寶的仙人,聞聲連連搖頭,驚異的說:“不!它就是一支白玉參。”
在小世界,仙種稀少,白玉參算是很不錯的靈藥,而浮初小世界因為前身就是仙界的緣故,仙種倒是不缺,只是退化了。
白玉參就是這麽一種在仙界——根本不缺的東西!
會被仙人當做靈藥稀罕的,是九芫參,一百粒種子裡只能出一株九芫參,其他都是品階不等的白玉參。
眼前這參,普通倒是夠普通,但是越普通越容易化形這句話也是相對來說!太普通的東西也能成仙嗎?白玉參雖然不是遍地都是的大白菜,可撐死了也就是精細點的小白菜。
小白菜能成精嗎?
“所以說,將白玉參養個幾萬年,就能成為絕品仙參?”有人脫口而出。
蠢貨!眾仙用無法忍耐的眼神看他們之中一小部分腦筋歪了地方的家夥,仙界遼闊,有些地方幾十年都見不到一個人,白玉參還不是隨便長?哪個變成這樣了?
小白菜就是小白菜,先天所限,就算讓它長到死,也變不成絕品靈藥啊!
“也許,他是人間來的…”
有個仙人意識到了真相,這支白玉參是下界來的。
在渡劫前化形,然後一直在仙界藏匿著真身(說實話這也不難,因為普通嘛),倒霉卷入困陣裡,受六百年狂暴靈氣的影響,方才忽然失控,才露了真身。
因為誰也不認識沈玉柏,所以他們一致認為這是個到了仙界就藏起來的參。
沈玉柏根本不等他們想出主意,打了他道侶,還想跑?要把自己挖出來吃了,還想跑?!
一掌拍得幾個玄仙再次吐血橫飛,這還不算,天地間風雲異變,狂風大作,身在半空中來不及墜下的倒霉家夥,直接就被糊山壁上了。
“靈氣漩渦?”
仙人紛紛取出護身法寶抵禦。
這風,跟困陣裡的風季一樣,連石頭都能卷走,土壤被掀了好幾層,絲絲縷縷的金色光華從吹飛的土裡流出,重新匯聚到沈玉柏身上。
黑蛛用鉗爪撓了下頭,憂慮的想:沈郎方才一定是急於現身,弄斷了一些參須。
她擔心道侶受傷,然而漫天飛的仙人都快驚得暈厥。
在仙界,靈參出身的多半是仙童,都是尚未長成,被上仙隨手點化來使喚的,個別下界飛升來的靈參,也是一副恨不得背著烏龜殼出門的膽怯模樣。說話不敢大聲,萬年低著腦袋不看人,一聽到有什麽大動靜,立刻瑟瑟發抖,優點大概是哭得比較好看吧。
所以盡管沈玉柏滿是威勢的現身,修為深不可測,還震飛了一些人,眾仙仍然沒有過多警惕,仍有閑心侃沈玉柏來歷。
現在想脫身,晚了。
“這是蒼劫原長出來的人參?”
鼻青臉腫的仙人惱羞成怒,哪有這樣野蠻的參?簡直聞所未聞!
狂風吞噬削弱著他們的靈氣,法寶上慢慢出現裂痕,那些之前搶靈藥最積極的仙人,簡直是被風摁著,由沈玉柏揍。
那可不是幾拳,幾下就能了結的。
沈玉柏完全不受狂風影響,精致的眉眼似畫,眼角狹長,蘊含著冰寒刺骨的殺意。什麽叫翻手為雲,覆手成雨,瞧他就成了。
靈氣不正常的瘋湧而至,積壓在一起,層層疊疊。
不斷有仙人身受重傷,淡金色的血液,下雨似的落出。
黑蛛伸了伸八條腿,享受似的深吸了口氣——之前受的傷,被這樣充裕的鮮血滋養,過幾天就能痊愈。
“去那隻蜘蛛旁邊!那是渦流的風眼!”
沒錯,梁夫人這裡半點風都沒有。
但沈玉柏會放他們過去嗎?
“砰!”
金霞上仙胸口凹陷下去一塊,仙核也受到重擊,險些眼前一黑栽下地。
他感到周身真元混亂無序的遊竄,而平日招手即來的靈氣,根本不搭理他。明明身在狂暴洶湧風潮之中,運出的法決,卻像是深陷泥潭的兵刃,沉滯得無法抬起。
“他有吸納靈氣的天賦神通!”
遙遙傳過來的叫聲,讓金霞上仙恍然,隨即面如死灰。
——這是作為靈植時肆意生長,不懼一切,放開來吸取靈氣,長年累月如此,才有可能形成的天賦神通啊!
“這株白玉參在人間時到底長在什麽地方?難不成那裡的修士妖獸都死絕了?”
黑蛛懶洋洋挪動足爪,這是她的功勞。
栽樹納涼,養參誘獵物上門。
梁夫人後知後覺的想,這好日子是不是又來了?囂張的讓整座島甚至一片海域都彌漫著香氣,反正別人吃不著,有忍不住的行啊,來吧,進她的肚子吧!
黑蛛六隻眼睛腥紅,吐出一股絲,將一個昏迷的仙人拖到了面前。
“沈道友,還請住手。”
一個聲音穿過狂風,清晰的傳來。
暴。亂的靈氣像是被什麽克制,緩慢散開,僥幸撿回一條命或者法寶還能修的仙人們,蹭蹭地退出去好遠,才敢打量眼前情形。
那個身披墨袍,眉心有並蒂蓮印記的人,不就是仙君們想殺的楊心嶽?
旁邊的雲上還站著清合仙君呢。
自從六百年前萬瀑谷那場衝突後,楊心嶽就終日不出了,不是清合仙君的屬下,根本見不到他的人影,以至於有謠言說楊心嶽貪生怕死,龜縮不出。
心裡這麽想過的仙人,現在全都閉上了嘴。
楊心嶽伸手虛虛一抬,靈氣乖覺的流了過去,狂風被驅散,那種昏天暗地,日月搖晃的可怖景象也消失了。
“是你。”
沈玉柏在海市蜃樓曾經跟楊心嶽打過一場,盡管現在兩人實力都突飛猛進,遠勝當年,以沈島主的脾氣,還是連話都懶得跟對方多說。
楊心嶽拍了拍懷裡的小吞雲鯨,微微一笑:“時也,運也,沒想到沈道友這般運氣,借地脈蛻變,蓄六百年狂暴靈氣,一舉達到真身完美的最高境界。靈植啊,天生就有這點優勢,擁有感悟地脈的能力,沒有瓶頸,可以直接成為仙君。”
眾仙嘩然。
流鶴仙君,焚心仙君,現在連一支人參也成了仙君?
仙君幾時這樣不值錢?心氣大的仙人差點被這一口悶氣噎得翻白眼。
“哦…沈夫人,也請嘴下留情。”楊心嶽不得不出聲,因為黑蛛捆住的那個倒霉蛋,是清合仙君的屬下。
沈玉柏皺眉糾正:“是梁夫人。”
“嗯?她不是你的道侶?”
楊心嶽詫異,隨後他才想起東海梁燕閣那位確實是叫梁夫人,他的記憶太多了,一些細枝末節,又不重要的東西,印象沒有那麽深刻。
清合仙君嚇了一跳,隨行的仙人伸手扶住。
清合原本沒怎樣,可是搶著來扶他的仙人,盡到職責後,紛紛因為受到驚嚇而左右搖晃,帶得他大失顏面,頓時重重一甩袖,怒斥:“都給我站好了!”
仙人們恍惚不已,三千世界,修士千千萬,頭一回聽說有這種道侶。
“她姓梁,又不姓沈,為何要稱她沈夫人?”沈玉柏冷冷說。
“因為…”楊心嶽語塞。
世情如此?
“說得好!吾輩仙道中人,並非那等凡夫俗子,豈能因為有了一個道侶,就要改姓!”陸翱仙君大笑而來,他這豪邁爽朗的模樣,讓許多女仙聽了一陣歡喜。
沈玉柏半點都不買他的帳,一口否決:“胡言亂語,即使俗世女子,也不該出嫁易姓。”
“……”
“本來是什麽,就該是什麽,易姓者,從屬也。結發之妻,非奴仆、物件、或是——”沈玉柏瞥了一眼楊心嶽懷裡的灰白色東西,神情高傲,“豢養的小寵之流可比。”
楊心嶽撫摸吞雲鯨的手指一僵,心裡揣測,這是還記得在南海時打了梁夫人的仇,這株參的脾氣也太糟了。
“你亦為仙,七情六欲,怎可執念?”寒松仙君也來了。
黑蛛悻悻的將被它捆成繭子的仙人丟了出去,然後蜘蛛化作身姿曼妙,舉止妖嬈的女子,笑嘻嘻的將手搭在沈玉柏肩上,手指還不安分的捋著銀白長發:“這位仙君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可我怎麽覺得,沈郎境界突破,重化人形,正是因為有我在身側呢?”
“……”
眾仙都是一臉的世風日下,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