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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算什麽》第259章 你家主人
兩日後的傍晚,火似的驕陽褪去余威,路上一頂小轎晃晃悠悠的被抬著前行。

 “快,再快些。”

 宋先生撩開簾子,急切的催促轎夫。

 他這躲躲閃閃的,不走大路,又要挨著牆根,就跟做賊似的,轎夫心裡納悶,哪有這個點上別人家投拜帖的?

 天氣太悶,半點風都沒有,轎子裡活像個蒸籠。

 宋先生卻直冒冷汗,面色漸漸發青,就跟去刑場似的,忐忑不安的拈著胡須。忽然轎子一顛,穩穩的落到地上。

 “您說的地兒到了,宋先生。”轎夫小心翼翼的探頭提醒。

 宋先生長長吸了口氣,邁出轎子的時候手腳僵硬。

 他抬頭看了眼這棟宅邸的院牆上梯子刮擦出來的明顯痕跡,神色就更不自在了,摸了半天袖子,才掏出拜帖與禮單,顫巍巍的走向大門。

 宅邸的門框空蕩蕩的。

 ——被衙役砸壞的那個抬走了,新的今天剛從木匠鋪拿來,幾個魔修琢磨著怎麼往上湊呢。

 門戶大開,也是宋先生走運︰換了平日,他就是在門口敲半天,裡面也不會有動靜的。

 此刻宋先生不敢拿喬,福管事死得莫名其妙,仵作都查不出半點異常,這場他惹出的禍事,隻好他自己來吞苦果了。

 “敢問幾位…這可是陳宅?”

 官府找出的文書裡,這棟宅子契書上光明正大的寫著陳禾的名字,籍貫身份什麼的當然是偽造的,但這樣反而令陳圳心裡犯疑︰誰會老老實實的將房屋真正的主人名字寫上去呢?

 無獨有偶,豫州魔修們也這麼想。

 房契而已,魔尊寫他師弟的正好——這挺常見,修士們不是不能胡編亂造,但是很容易忘記自己當初瞎填的是什麼,聽說青州吞月尊者寫的就是他家那條狗的名字。

 尋常百姓家門口不會掛著牌匾,想要問主人,走到門口來打聽是再普通不過的事來了。

 可是一個凡人能來這裡幹什麼呢?

 魔修們看也不看,粗聲粗氣的說︰“你找錯了,快走!”

 宋先生臉上掛著的笑容一僵,還好他早有吃閉門羹的準備——如果這裡是某權貴豢養死士的地方,又有天大的秘密,當然不會搭理外人。

 “那就是我打聽錯了,令主人不姓陳?數日前手下的人不曉事,多有得罪,鄙人這是上門賠禮來了,還望海涵。”

 說著,宋先生恭恭敬敬的遞上拜帖。

 魔修們沒有一個搭腔,自顧自忙活著。

 宋先生年紀大了,這麼彎著腰一會兒就吃不消了,心裡惱怒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恰好這時童小真春風滿面的從外面回來,中原沒有東海物產豐富靈藥廣博,但是勝在修士多啊,隨便坑…咳,賣點東西,就抵以前一個月的進帳。

 他瞥見門口的情形,頓時大奇︰“這是怎麼回事?”

 宋先生以為這幾個“看門的”至少也要描述下他來歷,沒想到修大門的人沒好氣的反駁︰“這凡…老頭自顧自的跑來說一堆話,我們怎麼知道?”

 宋先生差點沒繃住臉上的神情。

 煩老頭?!

 這些武夫,簡直太無禮了!

 童小真是東海來的修士,在這裡說不上話,金丹期的修為雖然算不錯了,可是一位魔尊的宅邸裡,築基的隻配掃地。

 盡管眼前這些修士裡面,沒有比童小真修為高的人,他還是摸摸鼻子走了。

 宋先生哪裡肯放過這個看起來好說話的“年輕人”,趕緊上前一步︰“還請通報一聲,就說雲州故人,過來賠禮了。”

 “雲州?”

 童小真詫異,也覺得宋先生找錯門了︰“這裡沒有你的故人,去街坊鄰裡打聽清楚了再找人罷。”

 正好魔修們也把大門穩穩的裝上了。

 他們就這樣當著宋先生的面,“砰”的一聲把門關上,差點撞歪宋先生的鼻子。

 站在遠處的轎夫偷偷發笑。

 宋先生惱羞成怒,偏又發作不得。

 門忽然呼啦一下重新打開,宋先生精神一振,正要開口——

 “不錯,這次的門算是結實了。”

 拉開門的人滿意的說,再次砰的一下將門合上了。

 “……”

 這天本來就熱,宋先生又在轎子裡悶了半天,現在氣得發抖,血氣上湧,整個人晃了晃,差點栽倒。

 轎夫見勢不妙,趕緊過來扶。

 宋先生本來就不想跑這趟差,只是被福管事之死唬住了,迫於無奈這才冒著風險過來,沒想到危險沒遇到,人倒是差點背過氣去。

 眼瞅著今天是沒戲了,乾脆就勢暈倒,讓轎夫們將自己抬回去得了。

 門口亂哄哄的鬧著,隔街一輛馬車停在那裡,從布簾裡傳出一個暗藏惱怒的聲音︰“走罷。”

 車夫恭敬的應了,揚起馬鞭驅趕馬匹。

 車上坐的人正是陳圳。

 福管事的死說不清,陳圳估猜著就是這邊動的手,這種背後有權貴的勢力他暫時惹不起,但要他拉下面子來賠禮,尤其還是跟陳禾賠禮,這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衙役上門查徭役,這根本算不上什麼。

 此刻看到“門房”這樣羞辱宋先生,陳圳愈發覺得,也不可能被報到這個勢力背後的權貴耳裡,存心要跟自己過不去的,一定是陳禾。

 ——必定是那孩子痛恨自己。

 陳圳甚至想到了曾經與自己聯姻的雲州另外一個世家,琢磨起他們投效了哪位朝中權貴?是不是能抽絲剝繭,將這裡查得水落石出?

 馬車忽然重重的顛簸了一下,陳圳正要斥責,伸頭一看霎時呆住。

 整輛馬車被一個彪形大漢拖住,硬生生拎著車轅拽過了街,車夫被掀得老遠。

 大踏步來到宅邸門口後,大漢竟然將馬車翻過來抖了抖,硬是把陳圳“倒”了出來,然後揚起蒲扇大的巴掌,一手一個,拎雞仔似的,將裝暈的宋先生與跌得七葷八素的陳圳提起來,施施然的進了門。

 轎夫們嚇得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大門合攏。

 那車夫是陳圳信得過的僕人,本想大喊,可是看到徹底散架的馬車時,生生打了個哆嗦。

 “快,上衙門裡叫人。”

 車夫說完又覺得不對,福管事橫死的事情他聽說了。

 陳圳與宋先生三緘其口,可架不住那些衙役的碎嘴,這棟宅邸不尋常的事,車夫也知道,此刻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只會團團轉了。

 “算了不用去,我們…在這裡等著吧!”

 車夫齜牙咧嘴的摸著身上摔出的青紫,總之他不相信,有人敢公然殺害一郡之守,哪個權貴也不能做這等事。

 且說陳圳與宋先生被那大漢提在手裡,暈頭轉向一陣後,氣得直翻眼楮。

 “無禮之徒!”

 兩人重重摔在地上,宋先生直接就爬不起來了。

 彪形大漢面無表情,見兩人不動,又伸出巨掌來抓。

 陳圳趕緊避開,宋先生有氣無力,重新從地上被拎起來。

 “主人要見你。”彪形大漢毫無情緒的說。

 他很古怪,眼神發直,聲音也似一字字從嘴裡蹦出的。

 同時周圍又多出幾個丫鬟家丁模樣的人,齊齊抬手給陳圳宋先生指了個方向,這詭異景象,讓宋先生打了個寒噤。

 陳圳環顧四周,看見遠處還三三兩兩站著一些人,但只是瞅著自己,倒像是看熱鬧。

 他活了半輩子,也沒受過這種羞辱,陳圳氣得眼前發黑,但是瞥見被彪形大漢拎在手裡的宋先生時,他還是識趣的選了自己朝那個方向走。

 這是有四進的大宅邸,對普通百姓來說,著實佔地不小,但跟郡守府比起來,又算不得什麼了。

 庭院裡荒草叢生,花木稀疏。

 能看得出根本無人打理,有的院牆生滿苔蘚也沒人清除,屋簷欄桿上更是一層浮塵,誰家的僕人也不會懶惰成這樣。

 陳圳眉頭越皺越緊,繞過西廂一排屋子後,終於在一株松樹下看到了陳禾。

 看到他們來了,陳禾也沒什麼動作,那些跟在陳圳身後的人,立刻無聲無息的散開分站在四周。

 其中一人直接從宋先生袖子裡掏出拜帖與禮單。

 動作十分粗魯,將袖裡暗袋都扯破了。

 “你,你……”

 宋先生嘴唇哆嗦著,想要從那大漢手裡掙脫出來︰“真是有辱斯文,成何體統!”

 陳禾將手裡的書冊丟到石桌上,接過傀儡搜出來的禮單拜帖。

 ——陳家的事,他根本不想被太多人看到。釋灃將自己煉製的傀儡都留下了,以陳禾的修為,大半他都能隨意驅使。

 陳禾手裡的禮單不長,卻都是凡人眼裡的名貴之物。

 金銀擺件、人參鹿茸、明珠美酒,還專門添了幾行名家鑄造的刀劍。

 看著是份厚禮,實際上都是真正有權勢的人看不上眼的玩意,字畫古書,才是官場上的稀罕物件。

 陳禾唇邊泛出一抹冷笑,他心裡清楚得很。陳郡守跟這幕僚,是把自己當做沒什麼眼界的武夫來應付了。

 金子銀子,最是俗氣的東西,就這麼往禮單上添。什麼香爐,金碟金碗金水盆——也不講什麼樣式品味,就是挑最大的,最沉的搬出來糊弄人。

 陳禾隨手一拋,將禮單丟了,目光落在那份拜帖的落款上。

 “…雲州故人?”

 陳禾嗤笑一聲,拜帖直接在他手裡化作了飛灰。

 陳圳一愣,宋先生則被驚住。

 “你們那個福管事,是雲州萬藤縣的人?”

 陳禾也不讓他們坐下,更沒有讓人上茶的習慣,就這樣毫不客氣的問。

 他細細查了兩日,還是沒發現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

 陳圳沉著臉。

 宋先生已經緩過氣了,他不贊同的說︰“陳…陳小公子,人都死了,你這樣不依不饒,你背後的人知曉了,怕是不好吧。”

 陳禾微微挑眉︰“我背後的人?”

 宋先生以為抓到了把柄,這都是陳禾自作主張。

 “年輕人氣盛是尋常,這份禮單陳小公子要是肯收下,之前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老朽不想干涉令主的事,陳小公子也不想自己的行跡,傳到——”

 他指了指天,這是官場上的人習慣,指的是朝中不得了的大人物,或是天子。

 “你家主人的耳中吧!”

 陳禾視線卻順著他的手指往天上望去,然後——

 “哈哈哈。”

 他放聲大笑,眉眼之間,皆是說不盡的快意。

 這樣肆無忌憚,毫不顧忌的張揚,就像世間一切,都不足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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