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陸錚淡淡地喚著他，恭老爺子點著頭，輕輕地應著

　“回來啦？”

　“啊”

　“小姑父”明明跑來湊熱鬧

　“這，是明明？”

　“嗯”

　“長成大姑娘了”陸錚恍惚了一下，沒見過幾面的明明，他還一直停留在不愛吃飯的印象中

　“哈哈！”

　“陸錚是吧？”嫂子端著水果來到他的面前

　“那個，我嫂子”

　“哦，嫂子”

　“你說也是，明明今年都十歲了，咱們倆居然是第一次見面，是吧？恭成”

　“就你話多”恭成玩著恭喜送給老頭的核桃

　陸錚不太適應這樣的場合，身份懸殊的對抗，應恭老爺子的邀請，他來到他的對面喝著茶

　“時間差不多了，我定了酒店，咱們飯桌上敘舊吧！”

　“恭喜，你和你嫂子還有明明遠遠他們一輛車先走著，我們爺仨一輛”

　“幹嘛？”恭喜知道，這事沒那麽簡單“趁我不在，想欺負人是吧？”

　“恭喜。。。”

　“誒”恭老爺子勸阻著恭成“什麽欺負不欺負的？都是一家人”

　“是啊恭喜，這麽坐也方便點，一會我得跟爸，還有大舅哥好好喝點呢！”

　“走吧，恭喜”嫂子拽了一下恭喜，她不放心的樣子，讓陸錚覺得溫暖了不少。

　“恭喜，你別擔心！他們啊，不會對陸錚怎麽樣的！”嫂子解釋著，恭喜坐在副駕駛，十點四十五分，整個城市到處張燈結彩，像在迎接他的歸來，大家的圓滿。

　可空蕩的三環路上，不繁忙，不緊張，就像此時，她的心臟也變成了一座空城一樣

　“陸錚啊？”

　“唉爸”

　“回來還適應吧？”

　“啊，說適應是假的，突然這麽自由，還真有點別扭”

　“哈哈，恭成給你找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我。。”

　“你要是想歇兩天沒問題”恭成扔過來一支煙“但這事你得接著”

　“恭成，哪有你這樣強人所難的？”

　“沒有，我知道，我不在這幾年，生活的擔子都壓在恭喜一人身上，我出來了，應該第一時間幫她分擔”恭氏父子不說話，陸錚把煙別在耳後“等過了十一吧，我就去，這幾天我想好好陪陪驍遠，這孩子，對我還挺陌生的”

　“遠遠就是害羞，不知道怎麽面對你！”恭老爺子信誓旦旦地說道“工作的事呢，你先適應著，有合適的差事再換，現在恭成你也看到了，我就他和恭喜兩個孩子，對恭喜，你也知道，怎樣都是愧疚的！”

　“別這麽說，我不在這幾年，還得多謝你們，對她們娘倆的照顧”

　“你錯啦陸錚！”恭老爺子把玩著核桃“她是這一年才漸漸和我們熟絡起來的，之前的那幾年，都是她一個人在硬抗，她的腱鞘炎已經到了要靠藥物維持的地步，最多的時候，能一口氣接下三四個大圖，你在裡面也沒有過，一坐就是十來個小時的感覺吧？”聽說她的事跡，陸錚掩飾不住的難過“這就是我閨女，不會示弱，也不會投降，你小子當年怎麽折進去的，她從不說，那段時間我們不聯系，但不代表著我們不知道”

　“我知道，我對不住她”

　“大家都是男人，我以過來人的身份能理解，但我也是恭喜的爸爸，她原諒你，不代表我也原諒你”

　“爸。。”

　“陸錚，你當初來找我理論，我還是挺開心的，因為我知道，你比我有擔當，至少年輕的時候是，我到了今天這個高度，我最看不得的就是她過的不好，希望你好自為之。所以陸錚，不去為難她，就是我對你最大的寬恕”

　“陸錚，咱們哥們一場，認識比恭喜早，你這個人仗義我知道，但我更希望，你的仗義能用在她身上多一些..”

　“嗯”

　“呵呵，昨天沒喝好，一會咱倆好好喝點”

　“嗯”

　恭喜等待在酒店大廳，她倚著發財樹前淡淡吸著煙，那一身黑的裝備，和那時候一樣，憂傷安靜

　“他們沒跟你說什麽吧？”看到他們幾個熱鬧的聊著天，她走上前去

　“沒有”恭喜不太相信，陸錚拉起她的手，她竟然慌張了起來“你的手，嚴重嗎？”

　陸錚心疼問道，她猜得到，那爺倆都說了哪些

　“沒事”她逃離他的溫熱“他倆和你說的？”

　“嗯”

　“還說什麽了？”搶過她手裡的煙，他接著吸了起來

　“恭喜，我不知道怎麽彌補對你的歉疚？”

　“呵呵，歉疚？”她回味著那意味深長的詞語“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她又把煙拿了回來“而且，就算有時候辛苦了一點，但好在做的事，是自己喜歡的事，為的人，也是自己喜歡的人，所以，我沒覺得你虧欠我什麽？”

　“呵呵”

　“走吧！一會五糧液要被他們喝光了”

　“哈哈，嗯”

　那隻波士頓龍蝦是最後一道菜，恭喜卻想起了那個小姑娘，她還沒實現的願望！五月，那裡的天氣應該像我們在一起的季節吧？粉紅色的沙灘有沒有讓你感動？還是一夜沒睡好，此時你在酒店補覺？呵呵，不會滿腦袋都在想著一會要吃些什麽吧？你爸媽是不停的追問你？還是像我一樣擔心你想念你？

　“吃啊？”陸錚夾起一隻海參放在她的碗裡

　“嗯”

　“遠遠，上小學好不好啊？”嫂子問道

　“不好，老師都不會笑的，不過音樂老師好，長得漂亮溫柔，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武老師”

　用這樣的方式說起一個人，借一個人的口聽一句想念，恭喜的心就像被刀輕輕的剜著

　恭成撿起了筷子，漫不經心的吃著距離最近的那道菜

　“作業多不多啊？”

　“多啊，不過我早就寫完了”

　“這麽厲害呢！”

　“我跟武老師說好了，等我寫完作業，我們要出去吃大餐呢！我請客”恭老爺子瞥了恭喜一眼，臉色變得陰沉，倒是恭喜，無心顧及，滿臉心酸

　“你請客？”

　“哈哈”全場的人都在笑，明明好奇的問道“你有多少錢啊？”

　“我數了，有六百多呢”

　“哈哈，六百多你就要請人家吃飯啊？你打算吃什麽啊？”

　“吃自助啊，九十八一位”

　“哦，那這麽算來，你還小有剩余呢！”

　“哈哈”

　大家都在笑，唯獨她，擠不出一絲笑容，陸錚知道，那個應該就是被欺負的小姑娘吧？她來到窗口，打開一扇窗，面對著灰色的天，吐著不成團的尷尬，老頭應該誤會自己和她在一起吧？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不，怎麽能這樣呢？五月，如果當初我們沒在一起，是不是大家此時都好過得多？你會躲在少女心的被窩裡睡到日上三竿，你會和同事逛街，別人矛盾買什麽樣款式的衣服？而你卻猶豫選擇什麽樣口味的蛋糕？或者，你現在有了男朋友，他帶你看了一場少年的你，你為此傷心了很久，還哭紅了眼睛！或者，你依舊單身，失望著那段不明確不冷靜的感覺，不像現在，就只是悲傷。..

　“怎麽不喝？”恭成來到恭喜身邊，她坐在窗台上玩著打火機，她的禮物已被收藏，熄滅，燃燒，燃燒，熄滅

　“呵呵”兩個人會心一笑，接過他手裡的醬香，輕輕碰撞

　“陸錚答應了，過完十一，就去我那”

　“還說沒欺負人？”

　“這也叫欺負啊？你也不問問我，打算給他多少錢？”恭成皺著眉，吞下辛辣

　“呵呵，上我這要功勞來了？”她的笑容還是那樣的燦爛，不罕見，不偽裝，卻怎麽看都少了幾分顏色

　“隨你怎麽想？朗悅那，你跟他說了嗎？”充滿回憶的地方，恭喜滿臉都是歎息的聲音

　“還沒收拾好”她只能這樣喃喃自語的說道“等收拾好了，租出去吧”兩個人的剪紙，她的捕夢網，兩個人的衣服，她的照片牆，兩個人的被子，她的唱片機，兩個人的，她的。。

　“以為你倆還在一起呢？”他瞥了一眼陸錚，小心囑咐

　“呵呵”她苦笑了一聲，要不是以前自己是個沉默的人，那麽此時震徹山谷的傷心應該會暴露無遺吧！見老頭和他都瞞著陸錚，恭喜會內疚，這樣的裡應外合，讓她傷個不輕。

　“那天去酒吧找你，是她給我打的電話”她眼睛莫名的紅了起來“嗨，智者不入愛河，愚者為情所困”恭成無奈的感歎，聽他難得的拽著文化，恭喜楞了一下，然後兩個人會心一笑。。。

　“獸哥，給你介紹一下”獸哥早有耳聞，卻是第一次見陸錚“陸錚，獸哥”

　“久仰久仰。”

　“說笑了”

　“那個晚上咱們一起喝點吧，給你接接風”

　“啊”陸錚顯得有些難為情“改天吧，回來這兩天幾乎頓頓喝，改天，我請你”

　“呵呵，行”

　恭喜笑看兩個大老爺們之間的客氣，她實在忍不住了，壞笑著調侃

　“你倆大男人，又不是情敵，也不是相親的，緊張什麽？”

　“哈哈”

　“也別誰請誰，明天晚上，我請你倆”

　“喜姐”小宇剛要說話，恭喜搶先一步“還有你們倆”

　“呵呵”

　“他一會要帶驍遠出去玩，這幾天生意怎麽樣？”

　“還行！”

　“街口的店一開，你們人少了不少吧？”

　“嗨，做我們這行的，就這樣，只要有新店開張，顧客就得流失一部分”獸哥接過恭喜扔來的香煙，獸哥和他，兩人推拖著誰該為誰點燃

　“都一個月了，我看他那邊生意還是很多啊？”

　“他那的位置多好啊，守著車站，距離學校門口那麽近”

　“你閉嘴”獸哥嗆聲，恭喜看了一眼小宇，他說得沒錯

　“守著車站有時候不見得好事，人多擁擠，不好停車”陸錚解釋著

　“沒錯”獸哥讚同

　“要不這樣，哪天我去光顧一下。。。”

　“去找茬啊？”陸錚的話還沒說完，恭喜就打斷了他的設想

　“呵呵，有這麽明顯嗎？”

　“一看你就帶著刑滿釋放的監獄味”

　“呵呵”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大家都知道和氣生財，像你這樣的，人家大不了不收錢就是了。。”

　“對對，和氣生財”

　“那怎麽辦？”

　“對面的房應該都是商品房吧？”恭喜來到門口，這幾年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裡

　“對啊，屬於智慧城的底商”

　“不知道他那這麽匆忙的開業，手續全不全啊？”恭喜回過頭，壞笑著問道

　“我怎麽沒想到呢？”獸哥眉開眼笑問道

　“因為你就想著怎麽泡姑娘了唄！”

　“呵呵”陸錚從沒見過這樣的恭喜，以前的她會笑，但從不會幽默

　“額，我和陸錚第一次見面，你怎麽就揭我短啊？”

　“呵呵，我裝沒聽到”

　“額，你們倆。。。”

　“行了，我上去找找學生卡”恭喜小跑著上了樓“誒，對了”

　“嗯？”

　“要是手續不全也別著急，再等等”

　“等？”

　“等到。。。”恭喜推算著時間“十二月”

　“為什麽？”陸錚不解

　“因為從十二月開始，就是我們最忙的時候了”獸哥冷冷說道，一面自歎不如，一面又壞笑得意

　“額，那個，我上去瞧瞧”

　“嗯”

　陸錚環顧這個從沒踏足的工作室，看她這幾年的作品和心血，看她這幾年的成長與成就，他居然恍惚了，自己只是六年沒在嗎？

　“怎麽樣？”恭喜站在門口，看他沉迷這裡的樣子

　“嗯？”

　“還可以吧？”

　“嗯，不錯！”

　“裡面是休息的地方，以前驍遠小的時候，晚上就跟我在這裡住”她暗示著他去裡面看看，他欣慰地走了進去

　“喜姐跟她老公好般配啊！”小宇湊到獸哥跟前小聲說道“那肌肉，我聽說他們在裡面不乾別的，就是健身”

　“你聽誰說的？”

　“甭管我聽誰說的，你看他那肌肉，估計能摔咱們仨”

　“乾活去”

　“弄得真不錯，跟家一樣”

　“最踏實的就是睡在這上面，驍遠在，有顧客來我也在，獸哥偶爾會幫我逗逗孩子，忙不過來的時候，他會叫個外賣，有事沒事，幾個人一起下面喝兩杯”

　“呵呵”

　“我把獸哥不只當租戶，是當哥們的”恭喜點上一支煙“所以幫他，我覺得理所應當”她很狡潔，看得穿陸錚那隱晦的在乎

　“呵呵”他來到她的身邊，共用一個木質的煙灰缸“想不到幾年的時間，你變得這麽獨當一面”

　“以前不是嗎？”

　“呵呵，也是，但沒這麽的理智和周全”

　“我都多大人了。。”

　“呵”陸錚環顧著這裡的溫馨與陌生，他知道，在自己回來之前，這裡應該逗留了不少姑娘？或許她刻意的改動著這裡的布局，丟掉了很多六年的回憶，就像那面牆上，留下的膠帶痕跡“但也想得到，有些東西不是時間就能給的，還得多虧經歷，所以不難猜到，這幾年你都面對了些什麽”

　“哈哈”恭喜拉開窗簾，忍不住的看向車站的方向“肯定不是你面對的那些啊，五大三粗的男人”

　“哈哈”

　這樣的氣氛很奇妙，大家像是多年的老友，彼此熟悉對方的過去，醜陋與不堪，命懸一線，誰也沒有丟下對方，彼此包容，彼此相惜。兩個人可以借著等紅燈的時間，品頭論足一個過馬路年輕的姑娘，可以在驍遠身上做著溫柔的人，可以一邊逛商場一邊挑逗著導購員，還可以像此時，躲在天堂鳥的旁邊，風淡雲清的吸著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