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遷西真睡著了， 圈著宗城的腰，臉埋在他身上， 就沒再動過。

　時間快到了，宗城本來是想讓他多睡兩分鍾的，但他在那兒一呼，一吸，都噴在自己小腹上，幾分鍾下來，隔著衣服都感覺得到。他寫完一道題， 腹部都收縮一下， 低頭看了眼，筆在手指上轉了兩圈，還是伸手在他頭髮上用力揉了一下。

　林遷西被揉得睜開了眼，翻過來， 仰躺在他腿上， 醒了。

　宗城臉在上方看著他：“起來了。”

　他一下坐起來：“過點沒有？”

　宗城拿手機給他看一眼：“正好十分鍾。”

　“嘖， 城爺辦事兒我放心。”林遷西拍一下臉，又活動兩下肩，自己給自己提精神。

　宗城看了都有點兒想笑， 他這種時候說話好聽得很，把桌上一杯水推給他：“謝你自己那睡姿吧。”

　“嗯？”

　“沒什麽。”宗城又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再做一個小時差不多了。”

　林遷西端水灌一口，抓了筆，低頭繼續寫：“行。”

　回答的時候還沒在意， 等一個小時真到了， 他一張卷子還有兩題沒寫完，看見宗城在旁邊蓋上題冊，擰上筆帽了， 才反應過來：“你寫完了？”

　“嗯，你也別寫了，明天還得上課。”宗城直接拿走了他手裡的筆：“回頭再寫。”

　林遷西想拿卷子，卷子也被他抽走了。

　“放我這兒，明天起來給你檢查一下，你該睡了，別想接著寫完。”

　“……”林遷西連心思都被他摸到了，隻好爬起來，心想下次得寫快點兒。

　宗城站起來，忽然問：“現在回去？”

　“回去啊。”林遷西拿了書包，一下反應過來了，衝著他笑：“幹嘛，你要留我在這兒睡啊？”

　宗城低低說：“你要在這兒睡嗎？”

　林遷西聽他這聲音，耳廓都癢，嘴邊勾著笑：“別勾引我，我要專心刷題，下回模擬考一定要考進前十五，考進了再浪。”

　“誰說要浪了？”宗城問。

　“……”林遷西輕輕咂嘴，手臂一把勾住他脖子，狠狠往下一扣：“我！我說的，我想跟你浪，行了吧？”

　宗城被他扣得往前傾一步，抬起頭：“嗯，行。”

　冷不丁聽見顧陽房門一聲響，林遷西馬上松了手，搭上書包就朝門口走。

　宗城看著他一陣風似的帶上屋門走了，回過頭，正好顧陽打開房門。

　“哥，還沒睡啊？”顧陽一邊說，一邊睡眼惺忪地往洗手間走。

　宗城嘴邊笑了一下，把林遷西的試卷收了起來：“睡了。”

　……

　林遷西回去得晚，但還是特地定了個早起的鬧鍾。

　時間不多了，他得認真拚了。

　結果也沒用上，早上叫醒他的是一通微信電話，響聲“叮叮咚咚”的往耳膜裡鑽。

　林遷西憑感覺點了點，接了，閉著眼拿到耳邊聽。

　“乖仔，起床了，楊銳這兒等你。”宗城的聲音帶著點兒啞，像是剛醒不久。

　林遷西閉著眼已經笑了，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來了，指導員！”

　也沒提前說好，就這麽被他約上了。

　最多十來分鍾，林遷西就背著書包跑上了馬路，一邊跑，一邊嘀嘀咕咕地背語文古詩詞。

　剛到雜貨店外面那條街上，一輛貨車剛好開到路邊停下，喇叭按得“嘟嘟”的響。

　林遷西嘴裡小聲背著句子，眼睛往前面看，找宗城，完全沒聽到，就直接從車旁邊過去了。

　車裡的人探頭出來：“你小子聾了？”

　他才站住了，回頭一看，路峰從駕駛室裡走了下來，帶疤的臉在瞪他。

　“拿了個全國冠軍，怎麽人傻了？”

　“全國冠軍也要高考啊。”林遷西倒退幾步，回到車邊：“幹嘛啊，有話說？”

　路峰掏煙，習慣性地抽一根給他，想起他現在不是以前了，又收了回來，塞到自己嘴裡：“楊銳跟我說過你腳的事兒，三炮那兒我去找過一回，沒找到人，你也別管了，該幹什麽幹什麽，還是能避就避吧。”

　林遷西聽到這名字臉色就不好，“都這麽久了你還惦記著，我也太感動了。”他嫌煩一樣，手指勾著書包帶子：“我現在跟冬子和好了，沒別的想法，能考個好學校，離開這地方，就離這種蒼蠅遠了。”

　“你能這麽想最好，好好學吧。”路峰話停一下，往前看：“他等你的？”

　林遷西順著他目光看過去，宗城就站在前面，拎著書包，穿著件短短的黑色外套，整個人又高又挺拔，臉上笑了，朝那兒走：“那肯定是等我，不然還等你嗎？”

　“你嘚瑟個屁。”路峰罵他一句，進了雜貨店裡。

　林遷西走過去，伸手：“我卷子呢？”

　宗城抓著他那隻手拽一下：“先吃早飯。”

　林遷西被他拽過去，跟著他往前走，過了這條街，在路邊一個早飯鋪子那兒停了。

　宗城去進去點了粥和包子，回頭問：“剛才說什麽了？”

　“幾句廢話。”林遷西隨意回一句，拖了凳子在牆角的桌子邊坐下來，又伸手：“卷子呢？”

　“吃飯就好好吃飯，吃完了再給你。”宗城坐下來，一隻手從脖子上拿下一隻耳塞，遞過來：“允許你聽英語。”

　林遷西乖乖湊過去，指指自己右耳。

　宗城動手給他塞上了，順手把凳子挪近，挨著他坐。

　在早飯鋪子裡至少坐了快一個小時，吃完了早飯，聽了幾節英語聽力，鋪子裡來吃早飯的人多了起來，才到了去學校的點。

　剛好是進校高峰期，他們到的時候，人還被耳機線連在一起。

　宗城拉住林遷西，剛把他耳朵裡的耳塞摘掉，一眼看到校門口站著老周，已經看到他們。

　林遷西也看到了，沒事兒一樣，先晃進校門。

　“林遷西。”老周忽然叫：“跟我來一下。”

　林遷西停住，下意識問：“幹嘛？”

　“去辦公室裡，你前面集訓缺考的卷子都去補考一下。”老周往前走了。

　“……”林遷西心想就這事兒啊，嚇什麽人啊，看一眼淡定收耳機線的宗城，書包拿下來，拋過去。

　宗城接了說：“去吧。”自己先上了教學樓。

　林遷西跟在老周後面進了辦公室，沒其他人在，辦公桌上還真攤著試卷在等他了。

　老周拿支筆放那兒，捧著茶杯去倒自己的茶，就跟沒自己事兒似的，嘴裡說：“補不完就帶回去補，不會的多請教宗城。”

　林遷西拖了椅子在辦公桌後面坐下來，抓著筆開寫，寫了一會兒，忽然回味過來，抬頭問：“老周，你說實話，你這是不是開始對我嚴格要求了？”

　老周在旁邊吹著杯子裡的茶葉說：“這是你們徐老師的提議。”

　“哦，行，你沒要求，都是徐進的要求。”林遷西低頭繼續寫。

　老周推推眼鏡，沒接茬，繼續保持淡定，但是過了一會兒，還是有意無意地伸頭朝他寫的卷子看了兩眼。

　林遷西一扭頭。

　老周眼神收回去，又吹茶杯：“寫你的。”

　林遷西對著他鏡片後的眼睛看了兩眼，行啊，還是淡定得很啊，低頭說：“寫著呢。”

　宗城在座位上把林遷西做的題都給檢查過了，錯的標出來，拎出來讓他回頭重做。

　還沒弄完，林遷西回來了，胳膊裡還夾著一疊試卷。

　王肖一身煙味地從外面進來，剛好跟他同時進門，往他跟前看一眼：“西哥又開始了？”

　林遷西沒理睬他。

　“西哥？”王肖以為他沒聽見，又喊一聲。

　“嘖……”林遷西看他一眼：“吵什麽，想題目呢！”

　“臥槽，果然是又開始了……”王肖竄回座位：“日了，每次看你這麽拚我都要打雞血了，我他媽也要看書去了。”

　孫凱附和：“看書了看書了，向西哥學習。”

　林遷西拿著試卷在座位上坐下來，看旁邊。

　宗城給他標好的題都推了過來：“這麽多題，需不需要憐惜你一下，給你減少點兒？”

　林遷西把題拿過去，擋一下前面：“千萬別憐惜我，你就盡情蹂躪。”

　宗城低聲說：“蹂躪到你沒法嘴騷。”

　林遷西扯開嘴角，拿了筆就埋頭繼續寫。

　宗城在旁邊打開題冊，看了一下他面前的題，實在太多了，想了一下說：“放學去買點兒東西帶著。”

　林遷西頭也不抬地問：“買什麽？”

　“買點兒吃的用的，方便你去我那兒學習。”宗城說：“我覺得你需要。”

　林遷西全聽他安排，點點頭：“行。”

　真到了放學的時候，鈴聲還沒響，書包裡的手機先振起來了。

　林遷西一整天都沒摸過手機，除了中午吃飯被宗城拽去了食堂，課間上過兩回廁所，其余時間都在座位上刷題。

　薑皓從前面站起來，拿了書包準備走了，看他一眼：“林遷西長凳子上了？”

　林遷西壓根沒聽見，眼睛看著題，一隻手去摸手機。

　“牛逼……”薑皓說完又看宗城：“你倆都牛逼。”邊說邊出門了。

　宗城差不多也剛刷完一頁題，在旁邊看見，伸手從他書包裡拿了手機，塞他手裡。

　林遷西接住了，碰到他手，才抬了頭，咧著嘴，低頭去看，是秦一冬發來的微信。

　--我聯考一般般，不好不壞，你怎麽樣？

　林遷西簡略地打字。

　--沒達到目標，還得做題。

　秦一冬忽然發來一長串的省略號。

　--這麽多年我第一次跟你討論學習……

　“秦一冬？”宗城問。

　“嗯。”林遷西剛回復完，看他已經站起來了。

　“走了，要拚回去拚。”

　林遷西把試卷都收進書包，背肩上，做一半的那份兒折了兩道，拿在手裡，順帶還拿了支筆，跟上他。

　宗城為節省時間，順路找了間超市就進去買東西。

　林遷西跟在他後面。

　他買了點兒顧陽愛吃的菜，又買了點兒方便吃的零食和麵包，防止跟林遷西刷題到半夜會餓，正在貨架上拿方便麵，忽然聽見“哐”一聲響，扭頭就看見林遷西捂著額頭彎腰在那兒罵了句：“我操！”

　宗城走過去，抓住他胳膊，才看見他手裡拿著卷子，有點兒無語，又有點兒好笑，手在他腦門兒上一推：“活該。”

　“操，你還推！我就做了幾道選擇題！”林遷西剛做題太認真了，沒注意撞貨架上了，掀開額前的碎發給他看：“紅了沒！”

　宗城看周圍沒人，手在他下巴上一托，左右看了看，面無表情說：“紅了，流血了，血流成河。”

　林遷西想踹他。

　宗城把他抬起來的腿摁回去，抓著他手塞進自己外套口袋：“跟著我走，我就當你現在是個盲人了。”

　“那你是導盲犬？”

　“手拿出去，找湯姆去吧。”宗城往外拽他的手。

　林遷西拚命塞回他口袋：“不，說錯了，湯姆沒你帥。”

　宗城往外走：“逛完這個貨架就走，再給你做一題，就一題，回去再做。”

　“行吧。”林遷西低頭看試卷，手揣在他口袋裡跟著他走。

　逛完這個貨架，差不多該買的也都買好了。

　宗城拎著東西去結帳，才把林遷西的手從口袋裡拿出來。

　他低著頭，嘴裡念叨著不知道單詞還是公式，不知不覺又往貨架那兒偏。

　一隻手在他眼前的貨架上搭了一下，林遷西磕上去才發現，額上碰到的是手背，一轉頭，宗城盯著他。

　他咧嘴笑，把試卷收了起來：“真不做了，回去再做。”

　宗城把他的卷子抽出來，收進自己口袋裡才放心：“走了，盲人，不然我就丟你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