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川到這會兒才看到宗城也來了， 走過來說：“你這成績還用得著這麽積極，這就到學校來了？回去吧， 馬上不都要開學了嗎？”他還以為宗城是因為學習來的學校，轉頭叫林遷西，“走啊，別傻高興了，現在高興太早了點兒，要高興也得等你考上了。”

　“走去哪兒？”林遷西看他。

　“跑步啊，你敢報人家學校， 不得趕緊準備考試嗎？”

　林遷西剛高興沒兩秒， 臉就垮了，看一眼自己的腳：“現在？”

　“怎麽著，你還想偷懶？”吳川板臉。

　宗城也跟著看了眼林遷西的腳。

　林遷西活動一下腳腕，朝他遞個眼色， 意思是沒事兒， 沒大沒小地拍一下吳川的肩， 往操場走：“不偷懶，走吧吳老師，奮鬥！”

　吳川臉色這才好看了點兒， 鼻孔裡冒出一聲哼，又問宗城：“還不走嗎？”說著看一眼林遷西，“難道你陪練台球，還要陪練跑步？”

　挺正常的話， 聽在耳朵裡就好像被抓到了什麽似的。林遷西做賊心虛， 晃一下眼神：“沒啊，就剛好一起學習的，順路蹭了個車。”

　宗城看過來， 臉上還是一如既往地淡定沒表情：“對，順路來的，我先走了。”

　吳川說：“去吧。”轉頭又推一下林遷西，“快點兒！”

　林遷西跟上他去操場。

　一進跑道，吳川就叫他做準備活動。

　林遷西站在起點做拉伸，感覺大腿側一麻，是手機振了，從褲兜裡摸出來看一眼，燈塔頭像發來了條微信。

　--有事兒就找我。

　他勾著嘴角，忽然聽見吳川一聲喝：“你怎麽回事兒？”

　“？”林遷西以為說他看手機呢，收進外套口袋，一邊脫外套：“不看了，馬上跑。”

　“你別動。”吳川走過來，指著他右腳：“你這腳活動開了嗎？”

　林遷西轉兩下右腳腳腕，感覺那兒一陣拉扯，有點兒疼還有點兒麻，嘴裡悄悄嘶了一下。

　吳川已經看出來了，瞪著他：“好啊林遷西，你又……”

　“沒打架，真沒打架！”林遷西趕緊截斷他的話：“我摔的。”

　“你又是摔的！”吳川沒好氣：“你是長了雙平底足嗎？動不動就摔！你這樣還敢報這麽好的學校！”

　林遷西怕他氣壞了，在他背上拍兩下：“別動氣啊吳老師，考試不是還有幾個月嗎，我很快就會好了。”

　“誰告訴你還有幾個月？”吳川打開他手：“那是省內的統一考試，你又不想上省內那些三本民辦的體育學校，好學校的單招考試都是提前考的，你不知道嗎？”

　林遷西心裡一驚：“我操？”

　“你這就是要氣死我！”吳川扭頭就走：“還跑什麽，回去吧你！等開學了我再收拾你！”

　“……”林遷西看他走了，擰了擰眉，心裡罵了句粗口，抓抓頭髮，隻好也離開了操場。

　也沒告訴宗城，他直接回了家，進門的時候又看到宗城惡搞似的給他拿來的那份燉湯。

　林遷西站在櫃子那兒，打開方便袋，也不管湯已經放涼了，開了蓋子就仰頭全幹了。

　這下總能好得更快點兒了吧？

　反正學校是報了，就是拚了也得考。

　“你是沒看到那天的情況……”

　也就隔了兩天，學校就開學了。林遷西進教室後門的時候，正好看見王肖在跟薑皓說著這話，還想聽聽是哪天的哪個情況，緊跟著就聽見他說：“西哥生日那天，城爺帶著過的，咱們一起去山上了，就你不在。”

　薛盛還沒來，孫凱在旁邊幫腔：“城爺還會開車，技術賊溜，直接開個四輪兒的載著西哥就去小山上了。”

　薑皓轉頭，往後面看，正好看見了林遷西，打量他兩眼：“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想多了，有時候又覺得沒想多。”

　“……”林遷西凳子往外一拖，坐下來：“過了個年你還會繞口令了。”

　王肖看到他就不提了：“西哥，你準備了嗎？今天一來就要摸底考試的。”

　林遷西從書包裡拿書的手一頓：“怎麽沒聽說啊？”

　“突擊檢查啊，當然不說了。”王肖指指黑板：“喏。”

　林遷西往前看，黑板上寫了清晰的四個字：摸底考試。左側的牆壁上已經貼上了倒計時的牌子，上頭標著“距離高考還剩xx天的字樣”，就等著往那xx上填數字了。

　一來就這陣仗，真是想不緊張都不行。

　“林遷西……”章曉江的蚊子哼忽然飄到跟前，隔了至少還有兩排桌子叫他：“數學老師叫你過去。”

　林遷西書包往桌肚子裡一塞，站起來出去，想想又回頭：“哎，老子真有這麽可怕嗎？”

　這都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了，怎麽還這副德行呢？

　王肖在那兒拍桌子笑：“西哥別嚇人家了，他夠膽兒小的了。”

　章曉江扶一下鼻梁上的酒瓶底，紅著臉轉頭回座位去了，嘴裡低低說了句什麽。

　“你別笑。”林遷西沒聽清楚：“他說什麽？”

　王肖忍不住，黑不溜秋的臉露兩排白牙：“他說他養成習慣了。”

　“……”林遷西服了，轉頭出教室。

　辦公室挺熱鬧，老遠聽見徐進的大嗓門兒。

　林遷西走到門口，居然看見倆熟人，一個丁傑，一個張任，倆人一邊一個跟門神似的杵在那兒。

　“臥槽，林遷西，好久不見啊！”丁傑看到他就笑：“你也被叫來罰站的？”

　張任倒是被他整得服帖了，訕笑：“哎呦，西哥。”

　林遷西打量倆人，明白得很：“想溜走不考試又被逮了？看來三不管的班也沒那麽舒坦啊？”

　“你不也一樣嗎？”丁傑說：“你丫不是有那逼教你了嗎？怎麽還混這樣啊，留在八班也沒什麽吊用啊。”

　“還嘀咕什麽？進來！”徐進在裡頭喊。

　林遷西不跟他廢話，晃進了門：“找我？”

　裡頭可不止徐進，老周也在，正在泡茶，站辦公桌那兒拎著熱水壺騰騰地往那隻套著塑膠杯套的杯子裡倒水，看他進門，隔著被熱水霧氣蒙住的眼鏡看他一眼。

　“你來！”徐進嚷嚷：“你的吳老師來跟你們班主任要人了！”

　“啊？”林遷西沒明白。

　“啊什麽？他說考體育考美術都要在專業考試前搞專業集訓，跟老周說要你過去集訓了！”徐進很氣憤，拍兩下桌子：“這種時候還佔文化課，這些搞體育的就是不分輕重緩急！林遷西，你好不容易才有今天這個成績，你要是以為集訓就能玩兒了，你就大錯特錯了……”

　林遷西感覺文化老師跟體育老師的戰鬥好像已經在眼前打響了，手收在口袋裡，聽著他發揮，自己也沒想到要集訓，吳川提前沒告訴他啊。

　老周放下熱水壺：“說重點吧，徐老師。”

　徐進洋洋灑灑對體育的吐槽給打斷了一下，才發現說偏了，又拍一下桌子，“叫你來是警醒你，你現在已經是班上第二十一名了，要是敢把我的數學分給弄退步了，我就找你！”說完忽然聽見老周一聲咳，又加一句：“要是敢把語文分弄退步了，我還找你！”

　“說完了？”林遷西看老周：“老周，還有別的話嗎？”

　老周端著茶杯吹了吹說：“我沒什麽要說的。”

　“哦，我這不是看你咳嗽，以為你要說話嗎？”

　老周不搭理他，淡定喝茶，杯子剛碰了一下嘴，太燙了，又放下來。

　徐進下結論：“反正你成績不能退步，馬上考試了，不考完別想著什麽集訓！”

　“行了，記著了。”林遷西轉身出去，一來學校就被叫來上一通思想教育課，以前還沒有過這待遇。到了外面，他故意停一下，往門口杵著的倆人身上看：“剛誰說我罰站的來著？”

　丁傑眼神閃爍兩下，一臉菜色，往旁邊站兩步：“操，你他媽居然能考二十一名……”

　“我他媽還要考大學呢，氣不氣？”林遷西爽了，插著口袋，哼著歌，回了教室。

　教室裡已經變樣兒了，英語老師於穎在講台上，桌子在她的指揮下早就拉開，而且就連座位也變化了。

　林遷西到了座位上，看見旁邊坐的章曉江，耷拉了下眼。

　他覺得自己身邊坐了個蚊子，蚊子可能覺得旁邊坐了個魔鬼。

　蚊子埋頭專心擰筆帽，找塗改液，認真備考，頭都不抬。

　魔鬼決定不搭理他，往前看，連王肖和薑皓他們也被打亂了，一個坐在了第三排，一個坐去了最前面。

　林遷西視線轉了一圈，忽然感覺有人在看自己，頭一轉，對上宗城的雙眼，才發現他坐在邊角，都快跟自己成一條對角線了，簡直是最遠距離。

　兩人視線碰上，他眼神動了下，就像傳遞了個眼色。

　林遷西也挑了一下眉，嘴邊帶了笑。

　緊接著鈴聲就響了。

　摸底考試都沒太大題量，每門都是一節課的考試時間，考起來也就特別快。

　最後一門理綜考完的時候，剛好後面是中午休息時間。

　王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終於考完了，西哥，你沒覺得咱們班今天外面的女生有點兒多嗎？”

　林遷西摞了一下自己的書，往窗戶外面看一眼，是有不少女生，還有一些男生，都是他們班上的男生，眼睛往宗城坐在位置那兒看一眼，他不在座位上：“這是在乾嗎啊？”

　王肖說：“要紐扣的吧，今天早上來我就看到有人在校門口搞這事兒了，以前就有，畢業前好多女生去要男生襯衫上的第二顆紐扣，說是要到了以後就能在一起。”

　薑皓抱著書回來了，坐下來說：“那就是看日劇韓劇學的，還沒到畢業就搞這些，你們不去吃飯？”

　“去啊。”王肖站起來：“走啊西哥，一起。”

　林遷西想等宗城一起，還沒說話，又聽他喊一句：“臥槽，城爺不在！”

　王肖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喊完說：“是不是也被叫出去要紐扣了啊。”

　林遷西看他一眼，站起來往外走。

　王肖跟上去：“去哪兒啊西哥？”

　“吃飯啊，不是你說要去吃飯嗎？”林遷西說。

　“那去後面小街吧，吃的東西多。”

　林遷西出去後往走廊那群人的身上掃了一圈，還是沒看見宗城，下了教學樓，也沒看見，嘴裡低低罵了句：“操……”手往口袋裡一插，很快就走出了校門。

　王肖把薛盛和孫凱也叫上了，出來才追上他，跟在後面打趣：“西哥別急啊，你也會有妹子來要的。”

　孫凱說：“就是，西哥這麽帥，我都想要紐扣。”

　“無不無聊啊，”林遷西“切”一聲，找了個餛飩攤子坐下：“這就是崇洋媚外，盡學一些沒用的招兒。”他扯扯自己衣領，“我也沒穿襯衫，這種天誰裡面就隻穿個襯衫啊，騷包嗎？”

　話剛說完，旁邊有人走了過來，他一扭頭，宗城在旁邊站著，外面敞開穿著黑色的羽絨服，裡面就一件襯衫，一隻手還正好在拉領口，眼睛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林遷西摸一下鼻子，場面有點兒尷尬，扯開嘴角：“等你呢，去哪兒了啊？”

　宗城在他旁邊坐下：“反正不是騷包去了。”

　王肖沒忍住，在對面直接不給面子的笑出了聲兒。

　薑皓跟宗城差不多同時來的：“我還真看見有人想叫宗城，那女生我認識，以前九班的，估計還是替劉心瑜要的。”

　宗城拿了一次性筷子：“你們不吃嗎？”

　直接把他話給打斷了。

　薑皓說：“吃，快吃吧，考得我要餓死了。”

　林遷西要了一碗雲吞，撒了一把小蝦米在碗裡，也不用杓子，就拿筷子夾，塞一個在嘴裡，瞄一眼宗城，又瞄一眼他領口的扣子，心想真夠能扯的，一顆紐扣還有人要搶了。

　宗城要的是餛飩，剛吃，察覺到他視線，看他一眼。

　林遷西似笑非笑地移開眼。

　快吃完，他的手機在口袋裡振了，掏出來，是吳川給他發的消息，這會兒才通知他要去集訓了，讓他先去訓練基礎的。

　林遷西回復一句“待會兒去”，在桌底下活動了幾下右腳，推開碗，看看宗城也吃的差不多了，桌底下的腿撞他一下，站起來走了。

　一直快到教學樓也沒看見他跟來，林遷西還以為他因為自己那玩笑生氣了，回頭看，宗城才終於來了，羽絨服還是敞著，兩條腿走過來時又長又直。

　“去個廁所。”林遷西往廁所方向歪下頭，插著口袋先過去了。

　這兒的廁所是教職工用的，裡頭一個人也沒有，他推門進了隔間。

　剛站進去，門的下沿就被一隻腳輕輕踢了一下。林遷西打開門，一把就將宗城拽了進來，手在門邊上一撐。

　“幹什麽？”宗城背靠著門，一臉淡定地看著他。

　“要個東西。”林遷西笑，手指捏住宗城襯衣的第二顆紐扣：“這個。”

　宗城說：“崇洋媚外？”

　“閉嘴。”林遷西攥著紐扣一扯，拿在手裡晃一下，塞進口袋裡，一邊笑著說：“要不要我也把我的給你？”

　宗城看一眼他身上：“你不是不騷包的沒穿襯衫嗎？”

　“操，我其他地方有。”林遷西笑了聲，“呲啦”一聲拉開羽絨服的拉鏈，窸窸窣窣地掀開裡面的一件長袖衫，露出褲腰，手指在那兒扯了一下，捏著個紐扣給他看。

　宗城看了眼，淡淡說：“據說要領口的第二顆紐扣是因為離心臟近，你這算什麽？”

　“……”林遷西眉頭挑一下，又緩緩勾起嘴角，紐扣一把按在他手裡，一手去開門，一手把褲腰掖緊，擦身過去時趁機貼他耳邊說：“老子門戶的紐扣都給你了。”

　宗城那條斷眉一動，臉上拂過他說話的熱氣，手指不自覺地搓了一下那顆扣子。

　林遷西已經出去了：“我去集訓了。”

　宗城立即朝外面看，才知道他要去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