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遷西至少沉默了三四秒, 嘴裡低低罵了句:“操……”
一扭頭,人就出去了, 什麽都沒說。
下一場理綜已經要開考,王肖扭頭看到他回來,八卦地問:“西哥,你前面考得怎麽樣啊?”
林遷西坐下來,沒搭理,拿了筆在手裡,像是根本沒聽見他說話。
旁邊凳子拖開一聲響, 宗城回來了, 從他身上那邊飄來一陣很淡的煙草味。
林遷西沒看他,手指擺弄著筆帽,沒事兒一樣眼睛轉來轉去看了看教室前面,強迫自己先別管廁所裡聽到的消息, 專心考試。
後面的試是怎麽考完的, 好像也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每一題都認真看了, 能下筆的都認真做了,直到鈴聲響,交試卷, 沒分過心。
課桌被輕輕撞了一下,是宗城把桌子推回了原位,又跟他的座位拚到了一起。
“你還沒回答我,能不能照顧湯姆?”
林遷西抬頭, 宗城正看著他。
他站起來, 重重點一下頭:“能,我照顧。”說完拿了書包,直接就出教室走了。
“哎西哥, 怎麽又不等人啊!”王肖急急忙忙喊了一聲,已經不見了他人影。
“啪!”悶著的一聲台球撞擊響。
林遷西瞄準母球,壓著杆在台球桌上,一杆推出去,狠狠擊了球,旁邊扔著他的書包。
他沒去楊銳那兒,半路上隨便進了家從沒進過的台球廳,從進來到現在就一個人反反覆複地在打球。
“帥哥,就你一個人啊?”台球廳裡的服務員小哥在後面問。
“就我一個。”林遷西又猛地一送杆。
“啪嗒”,球撞著進了袋。
“那多無聊,要找個人陪你玩兒嗎?我們這兒的人都會玩兒球,一小時十塊,也不貴。”小哥穿白襯衫黑馬甲,隨時可以上場打台球的樣子,賣力兜售他們的陪玩業務。
“不需要,”林遷西握著杆換個角度:“我他媽不需要人陪玩兒。”
小哥走近點兒說:“要不就我陪你玩兒吧,肯定比你一個人玩兒有意思。”
林遷西眼睛看向他,吊兒郎當地站直:“你?你會左右手配合著打嗎?能給我打輔助嗎?能一杆全清嗎?”
小哥被這一串問懵逼了:“不是,帥哥,跟你玩兒個球要求這麽高的?”
“不會就別來,都說了我他媽不需要。”林遷西伏低,“啪”,又是一杆打了出去。
桌上的球都要清了,小哥灰溜溜走了。
“這一球,希金斯的……”林遷西打一球,走兩步換個角度,又俯身打一球:“這一球,塞爾比的……沒事兒,西哥,你以後一個人也可以練。”
以後陪練和搭檔沒了,也沒人再給他看世界大師的台球賽,不需要人陪玩兒,不需要人陪練,他自己也可以。
反正再怎麽陪練,也沒人能趕上那位。
“哦喲,這是西哥啊。”
林遷西站直,看見門外進來幾個小混混,打頭的燙著一頭黃卷毛,流裡流氣地朝他走過來。
“怎麽不理人啊,西哥?不混了也不用裝作不認識吧?”黃卷毛沒話找話地說。
“別搭理我,”林遷西說:“我他媽現在心情不好。”
“操,這麽衝?”
林遷西一腳踹開旁邊礙事的塑料凳子,抓著杆去他們面前。
黃卷毛居然條件反射似的讓開了,像挨過他身手似的。
林遷西壓低杆,“啪”地打完最後一球,杆往桌上一扔,抓了書包就離開了台球廳。
天已經黑透了,都不清楚他在台球廳裡到底待了多久。
他拐進一家小店,買了包煙出來,走著走著,又是朝著去那幾棟老樓的方向。
林遷西停下不走了,點了支煙,咬在嘴裡,轉頭往自己家走。
褲兜裡的手機在振,他一邊走一邊掏出來,看了一眼,王肖來的電話,本來不想接,怕掛了被一直打過來,還是接了。
“喂,西哥,你不是特別關心期中成績的嗎,怎麽今天跑這麽快?聽說卷子考完就開始批了,不在乎啦?”
林遷西咬著煙嘴,對著手機問:“你知道我多少分?”
“啊?我不知道啊。”
“那你說個屁。”林遷西掛了電話。
“嘟嘟”的掛斷聲冒出來,王肖擠著薛盛坐在小吃攤的桌子旁邊,對著手機“喂喂喂”了好幾聲,確定是真掛了,才朝對面說:“城爺,沒轍,還以為說這個能把西哥叫出來呢,剛起個頭,電話就掛了。”
宗城坐在對面,面前就放著自己的手機,沒亮過屏:“嗯。”
薑皓坐他旁邊,剛吃完一碗面,轉頭說:“到底怎麽了,你跟林遷西是不是真鬧矛盾了?”
“什麽矛盾?”孫凱跟著摻和。
“沒有。”宗城站起來,拿了自己手機:“我還有事兒,先回去了。”
薑皓看著他人高腿長的身影一下就轉彎不見了,嘀咕說:“越看他倆越有問題。”
宗城一手拿著手機收進褲兜裡,差不多有十幾分鍾,都是沉默地走路,一直走到楊銳的雜貨店外面,才停了一下。
隔壁打球那屋沒人。
楊銳從雜貨店裡伸頭出來:“找林痞呢?”
“他來過?”宗城問。
楊銳搖頭:“沒,就那天見了一回,跟失戀了一樣。”說到這兒衝他笑了一下,“我開他玩笑的。”
宗城點了一下頭,沿著路走了,手指摸著兜裡的手機。
他沒想到說了要走,林遷西會是這種反應,這種反應,簡直會讓他忍不住要多想。
走到老樓外面,手上還是掏出了手機,他翻出微信,對著那個“乖仔”的微信名,看了很久,最後還是收了起來。
林遷西,有你的。他心想,已經讓他看不透了……
一屋子煙味。
林遷西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早上了,昨晚買的一包煙都快抽完了。
“幹嘛啊這是,你他媽這麽墮落,還算什麽八中乖仔……”他自嘲著把剩下的兩支煙拿出來,煙盒扔進垃圾簍,從床上爬起來,一邊套衣服一邊進衛生間裡洗漱。
為了顯示自己毫不在意,嘴裡還哼起了歌。
就這麽一路哼著歌去了學校,到了教室的後門口才不哼了。
他站了一下,提一提精神,才走進門。
宗城不在教室裡。
林遷西走到座位上,看了眼旁邊空著的座位。
只有孫凱已經來了,在前面跟他打招呼:“西哥,上學才能見你了啊,別看了,城爺還沒來呢,肯定又請假吧,昨兒晚上就說有事兒先走了。”
“誰他媽看了。”林遷西抿著嘴坐下來,心想都要走了,的確事兒挺多的吧。
“你黑眼圈怎麽看著更重了,昨晚沒睡?”孫凱問。
“少說廢話,我去跑步了。”他放下書包,出教室,去操場。
天氣最近轉涼了,操場上面有風,跑步的時候鋪頭蓋臉地吹。
林遷西跑完十個來回,也就被風吹了十個來回,清醒多了。
吳川今天不在,他自己跑,自己記了成績。
出操場的時候想,沒什麽,這不是挺自覺的,說明他以後只剩一個人了,也照樣能繼續努力追趕他的目標。
宗城快下午才去學校,出門的時候在門口的桌上放了隻行李包。
他拿著手機,邊走邊看,顧陽發了條微信過來,現在才看到。
--哥,準備好沒有,我都等著了。
宗城回復地很簡單。
--沒什麽好準備的,就幾件衣服。
進了校門,他直接往教務樓走,上了樓梯,去老師辦公室找老周。
“林遷西!”徐進老遠在喊。
宗城朝辦公室那兒看,林遷西穿著長袖衫、牛仔褲,懶洋洋地站在走廊上,手裡好像還夾著個煙頭,被徐進攔著了,反手在欄杆那兒一撚,緊接著就被叫進了辦公室裡。
“你可以啊。”一進辦公室裡,徐進就開口說。
林遷西跟著他後面進來,以為自己抽煙被抓到了,甩著手上沾的煙灰說:“失誤,意外,我很久不乾這事兒了,我肯定不妨礙學習,真的。”
“什麽事兒啊?”徐進在辦公桌那兒拿試卷,看著他。
“……”林遷西反應過來:“你說什麽事兒啊?”
“我說你這次期中考試啊!”徐進抽出張試卷:“你可以啊,還真考進前三十了。”
林遷西愣一下:“真的?”
“真的,就是危險,正好掛在第三十,跟兩個人分一樣,並列的,要不是我數學有道題讓你蒙對了,你也不可能。”徐進哼著聲兒說。
“那怎麽能說我是蒙對的?”
“解題過程都沒有,就一個答案,不是蒙的是什麽?”
“……”好吧,林遷西無話可說,是蒙的。
雖然很勉強,但他真考進前三十了,居然也沒什麽激動的。
林遷西轉頭出辦公室。
“你這卷子……”徐進還想跟他分析一下他這分是怎麽提高的呢,一抬頭人都沒了。
林遷西出辦公室就幾步,迎面一雙長腿到了跟前,一抬頭,看見穿著黑長袖的宗城。
“前三十進了?”他問。
林遷西看著他臉,咧開嘴笑笑:“嗯啊,有你教,我哪能考不進呢。”
宗城的手指在他眼前指一下:“那你這黑眼圈也算值了。”
林遷西又咧嘴笑笑,忽然看見他手裡拎著的書包,看一眼後面的辦公室:“你來找老周的?”
“嗯,剛好聽到徐進說你成績。”宗城把自己書包遞給他:“幫我帶一下,我在這兒等一下老周。”
林遷西接了他書包,懂了,來說要走的事兒的,轉頭回教室。
宗城特地看了看他表情,他走太快了,很快就轉彎不見,手指在長褲兜裡摸一下,又拿出來,要不是現在是在辦公室外面,看他這樣,甚至也想抽支煙了。
林遷西拿著宗城的書包回到教室,剛給他塞進桌肚子裡,就被薑皓眼尖地瞄見了。
“宗城已經來了?”
“嗯。”林遷西說:“去辦公室了。”
意思是後面別問了。
薑皓聽說去辦公室就知道有事情,還真沒問了。
下午的課都快結束了,鈴聲響了起來。
林遷西一整天都壓著不去想的事情,在見到宗城到了辦公室門口的那刻,還是明晃晃地被拎到了跟前。
可能這就是最後一節和他一起上的課了,這個座位才一起坐沒多久,以後也會空著了。
說要空著的座位上人回來了,宗城腳勾一下凳子,坐下來:“晚上請你吃飯。”
林遷西轉頭看他:“啊?”
“我說晚上請你吃飯,”宗城說:“不是早說好的嗎,你進前三十我請客。”
林遷西想起來了:“對,差點兒忘了。”
“我記著就行了。”宗城看他一眼:“待會兒別提前跑。”
“……”林遷西扯扯嘴角,還跑什麽啊,人都要走了。
“臥槽!我聽到了,西哥進前三十了?”王肖回頭:“那不得帶上咱們嗎?”
宗城看看他們,又看一眼林遷西:“行,你們一起來吧,我做東。”
“操,城爺大氣。”王肖主動把摩托車的鑰匙按他桌上:“車給你騎了,放學你們先去,我跟孫凱去買點兒酒水帶著,咱不能空手去給西哥慶祝是吧,也得有點兒表示。”
林遷西聽著他們東一句西一句的計劃,沒什麽參與感,好像在給別人慶祝一樣。
放了學,王肖他們果然出去買東西了。
宗城拿了摩托的鑰匙,踢踢旁邊凳腳:“我們先走。”
林遷西站起來,跟著他下了教學樓,到校門外面,看著他坐到了摩托上,好兩眼,才坐到後座。
“你想吃什麽?”宗城踩下車時問。
“隨便吧。”林遷西手伸出去,碰了一下他腰邊的衣角,又按在座上:“我都可以。”
宗城把摩托開出去:“那你現在開始數,數到第三十家,是吃飯的地方就進去。”
“為什麽?”林遷西下意識問。
“你不是考了三十名嗎?”
林遷西在後面扯開嘴角,看著他短發分明的後腦杓,寬正的肩線,被風吹得眯起眼,笑慢慢沒了。
以後大概再沒有這麽近看他的時候了。
是不是第三十家沒數,最後停下來的地方是家掛著吃玩兒標牌的ktv。
林遷西下了摩托,看宗城把他們倆的書包都塞後備箱裡,鑰匙拋了過來,一手接了,往店裡走。
“這兒能吃飯嗎?”他在裡面問。
“能的。”跑堂小妹熱情迎接,一邊去櫃台後面給他開包間一邊瞄他,看著才十幾二十歲,臉都紅了。
宗城低著頭,根本沒注意,在給薑皓發消息,讓他們別買酒水了,這種地方肯定不讓自帶酒水。
發完他拿了包間的牌子,轉頭要叫林遷西走,才發現他在旁邊瞄跑堂小妹,嘴邊一抹笑。
“笑什麽?”
林遷西跟著他往裡走:“人家在看你呢,讓她多看幾眼吧,以後就看不到了。”
宗城偏頭看他,他嘴邊還是那種無所謂似的笑,輕飄飄地扯著嘴角。
進了包間,服務員緊跟著就過來上菜了,都是搭配包間人數的套餐,想要別的再另點。
也不是什麽高檔地方,裡面裝修很舊了,燈光暗乎乎的,菜也沒什麽特別的。
宗城拿了菜單給林遷西,在旁邊坐下,又看了看他神情。
林遷西往後坐,翹起二郎腿,坐姿都是痞痞的,手上拿著菜單,忽然問:“哪天走啊你?”
“明天。”宗城看著他說。
林遷西手指在菜單的紙邊上刮一下,沒抬頭:“這麽快啊?”
“嗯。”
他手指又刮了刮紙邊兒,好一會兒才又問:“薑皓他們知道嗎?”
“又不是什麽大事兒,沒什麽好說的。”宗城說:“就你知道。”
林遷西沒再問了,隨便拿鉛筆圈了幾個菜,連菜單帶筆按茶幾上。
好像也沒其他話可以說了。
門被推開了,王肖他們一窩蜂擁進來:“臥槽,選這麽個好地方,連吃帶玩兒啊,肯定是西哥挑的。”
林遷西沒說話,拿了筷子,夾了個花生塞嘴裡,一點一點咬碎,咽下去,喉嚨好像有點堵。
“西哥,別光吃那個,喝酒啊。”王肖在裡面買了酒,一下拎出一打啤酒放茶幾上。
林遷西拿了一罐,拉開:“來啊。”
王肖馬上開了罐啤酒來跟他碰,還招呼其他人:“一起啊,不得慶祝西哥又進一步嗎!”說著拿了一罐往對面扔,“接著啊城爺。”
宗城接了,一手拉開,伸手遞出去。
林遷西剛灌了一口,看到他抓著酒遞來眼前,伸出手裡的酒,跟他輕輕碰了一下。
宗城拿回去,仰頭喝了一口,喉結滾動。
林遷西轉開眼,手裡的啤酒罐就被其他人的一下一下碰上了。
“西哥牛逼啊,進步這麽多,老周都得跌眼鏡。”孫凱說。
“西哥要麽不學,學了就6得很。”薛盛跟著說。
薑皓沒那麽狗腿:“你變化真夠大的。”
林遷西笑笑,照單全收,仰脖灌啤酒,一口氣都悶了。
“臥槽,牛逼了西哥,再來。”王肖又遞給他一罐。
林遷西接了,“呲啦”一聲拉開,感覺有眼神看著自己,轉頭,宗城拎著啤酒,臉朝著他。
看什麽呢,可能也是明天要走了,看兩眼他一手教出來的成果吧。
林遷西仰頭又悶了一罐酒。
不知道是誰點了歌,包間裡開始唱“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王肖喊:“操操操,換一首行不行啊?”
桌上的菜被東一筷子西一筷子,吃得亂七八糟。
薑皓坐到宗城右手邊,小聲問:“他沒事兒吧?”
宗城眼睛就看著旁邊,林遷西翹著二郎腿,沒吃幾口菜,一直在喝酒,面前的茶幾上已經擺了一堆的空罐。
“你倆這樣多久了?”薑皓說:“你別說我多心啊,我是真覺得你倆有點兒古怪,就那種……”
“哪種?”宗城低聲問。
“就那種男的跟男的……”薑皓瞄他一眼:“你別生氣,我就說說自己的感受。”
“嗯,沒生氣。”宗城把酒遞到嘴邊,也灌了一口。
菜都快吃完了,歌轟了十幾首,連薛盛都跑上去嚎了兩嗓子。
王肖受不了了,終於發現林遷西一直坐沙發上喝酒,趕緊叫他:“西哥,別喝了,來唱一首,你唱歌那麽好,不來一首浪費了!”
薛盛聽了,立即把話筒送到林遷西跟前:“對啊西哥,快來唱一首,城爺他們肯定沒聽過你唱歌。”
林遷西到現在都沒怎麽聽他們說話,看到面前的話筒才停了喝酒,看一眼旁邊。
宗城手裡拿著啤酒,跟他差不多也在喝。
兩個人坐的只有一隻手掌的距離,卻詭異的到現在都沒說過幾句話。
他不知道是不是有點醉了,感覺別人說話聲音是虛的,宗城的臉也藏在暗光裡,手裡的啤酒一放,劈手拿了話筒:“行啊,唱首給他聽聽。”
他站起來,去旁邊點歌,像豁出去了一樣,去他媽的,都要走了,唱首歌算什麽。
手指像是有自己的意識,“滴滴”按著選了首歌,還沒想好要不要唱,音樂已經起來了。
林遷西舉起話筒,聲音響起,飄在小小的包間裡——
“可不可不要這麽樣徘徊在目光內,
你會察覺到我根本寂寞難耐,
即使千多百個深夜曾在夢境內,
我有吻過你這畢竟並沒存在,
人聲車聲開始消和逝,
無聲掙扎有個情感奴隸,
是我多麽的想他,
但我偏偏隻得無盡歎謂……”
是首粵語老歌,《暗裡著迷》。
可能是真有點兒醉了,他連聽自己的聲音也不太真切,眼睛往沙發上瞄。
屏幕上的光打在宗城臉上,薄薄的一層藍,眼睛就盯著他,光太暗了,好像看他的眼底也是漆黑的。
林遷西眼神動一下,衝他勾起嘴角笑,若無其事,又好像什麽都無所謂了。
“其實每次見你我也著迷,
無奈你我各有角色范圍,
就算在寂寞夢內超出好友關系,
唯在暗裡愛你暗裡著迷,
無謂要你惹上各種問題,
共我道別吧別讓空虛使我越軌……”
唱完一段,林遷西拿開話筒,不想唱了,覺得胃不太舒服。
“我操,怎麽不唱了西哥,這麽好聽你唱完啊!”王肖嚷嚷。
薑皓都驚奇:“想不到你唱歌也有一手啊。”
林遷西“嘭”一聲拋下話筒:“不唱了,喝多了。”說完從他們當中越過去,拉開門出去了。
外面有標志指著廁所位置,他一口氣小跑過去,找到洗手池那兒,擰開水龍頭,直接把臉湊過去淋了滿臉,抬起來時,對著鏡子抹了抹臉,扶著池邊深深吐了口氣。
“行了林遷西,唱得可真他媽好,行了……”他把打濕的頭髮也抹了抹,轉身回去。
還沒到包間外面,在過道裡看見了宗城,他倚著牆,嘴裡叼著煙,臉朝著他來的方向。
林遷西停下了:“幹嘛,等我啊?”
“嗯。”
“有話說?”
宗城拿開嘴裡的煙,丟在地上,腳尖踩滅了,抬起頭看他:“林遷西,你喜歡男人是嗎?”
林遷西愣一下,像被什麽給敲了一下腦門兒,都嗡嗡的響,但緊接著就笑了:“問這幹嘛?”
“我想知道。”宗城眼睛始終盯著他。
林遷西手往兜裡一插,就想走:“有意義嗎?”
宗城腿伸出來,攔了路:“你剛那歌有意義嗎?”
林遷西胃裡的酒精在翻湧,可能都已經翻湧到了腦海,有些神經都麻痹了,才會讓他現在情緒衝到了腦門兒,堵了嗓子眼,連語氣都衝了:“有什麽意義,你他媽都要走了,廢話這些還有意思嗎?”
宗城抿了一下嘴,下頜線繃緊:“我走讓你這麽不舒服?”
“隨便!你他媽愛走不走!”林遷西情緒上頭,直接去撥他肩:“讓路!”
宗城抓著他胳膊,一扯,反手扣住了他肩。
“操!松開!”林遷西忍夠了,抬腿就去頂他小腹。
宗城扣著他肩用力一拽,避開了,背被他壓迫著往後一退,撞開旁邊一間包間的門,乾脆把他扯了進去,一把摁在門上:“行了嗎?”
裡面黑乎乎的沒人,只有過道裡的光漏進來。
林遷西確實喝多了,力氣都使不上,任由宗城把自己按在門背上,喘兩口氣:“行了,你真想知道是嗎,行啊,我告訴你。”
他覺得真豁出去了,輕飄飄地笑了聲:“你是嗎?你是我就是。”
宗城半明半暗裡的臉對著他:“我是什麽?”
林遷西貼上他胸膛,故意挨近他鼻尖:“g-a-y,gay。”
像背單詞一樣,一個字母一個字母說了出來,鼻尖好像都碰了一下。
宗城沒說話,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林遷西心想好了,可以了,這下大概不舒服的是他了。
算了,走吧,反正都他媽要走了,明天之後可能就徹底拜拜了,那就拜拜吧。
他自己還是會好好做個八中乖仔的,沒事兒,真他媽沒事兒。
“操,這下你滿意了?”他用力推一下宗城,想往後退。
胸膛剛分開,宗城猛地又壓上來,一隻手摁住他後頸,毫無征兆地低下了頭。
林遷西嘴上一沉,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宗城的臉貼著他,嘴堵在他嘴上。
胸腔裡的跳動都像是停頓了一秒。
宗城的嘴唇有點涼,壓著他的,彼此的呼吸擠壓在一起,突如其來,沒有章法。
林遷西完全驚了,剛想動,馬上被他壓緊,他摁在他後頸的那隻手用了力,臉往下埋地更低。
唇被堵著,連鼻尖也蹭在一起,不知道是誰的酒氣,混著淡淡的煙味,全他媽亂了。
林遷西想換氣,憋得耳根都燙了,一隻手撈到他後腦杓,抓到他扎手的短發,心臟開始狂跳。
宗城才總算稍微輕了點兒,氣息噴在貼著的唇上,一個呼,一個吸,又粗又沉。
“西哥!西哥!你在嗎?”外面王肖在喊,不知道是誰敲了敲背後緊壓著的門。
宗城終於抬起頭,松開他,胸膛還在起伏。
“真喝多了啊?”薑皓在外面說。
林遷西忽然被他拽了一下,他開門出去,又關上了門。
“在裡面。”他低低說。
林遷西靠著牆,一隻手摸了下嘴,一隻手按著飛跳的胸口,已經分不清是酒醒了,還是更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