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遷西留下了。
小桌上又擺上了書和筆記。
他在那個繡了“乖”字的坐墊上坐下, 轉頭問:“你不是說不學了嗎?”
宗城在旁邊坐著:“我說不學你就肯了?你今天要是回去了,肯定還是會偷偷看書。”
林遷西摸摸鼻子笑:“被你發現了。”
宗城把兩本厚厚的筆記遞給他:“就看書和筆記,加強記憶, 不做題了。”
“好嘞, 聽爸爸的。”
宗城忽然看一眼旁邊。
林遷西順著他視線看過去,立即閉上嘴, 動手翻筆記。
顧陽剛好過來抱了湯姆,往陽台上送,輕手輕腳的, 就怕打擾他們, 過一會兒, 才伸頭進來問:“西哥要留下來住,那要不要我打地鋪, 把床騰出來啊?”
“不用。”宗城說:“我們倆擠擠就行了。”
林遷西瞄他,心想好一副坦坦蕩蕩的口氣啊。
“我怕你倆擠著會睡不好。”顧陽又問:“真不用嗎, 西哥?”
“嗯?”林遷西眼珠動一下:“真不用。”
“好吧。”顧陽把鬧騰的湯姆先放在陽台, 又跑去房間:“那我給你找一套我哥的衣服準備著,你們待會兒看完了書就能早點兒洗澡睡覺了。”
林遷西看著他進了房間,“嘖”一聲:“有這樣的弟弟可真好。”
“他不就是你弟弟嗎?”宗城翻著書,低聲回。
林遷西勾起嘴角, 止都止不住, 是被硬茬的弦外之音給撩的。
媽的,不能開小差, 還要看筆記呢!
他趕緊低頭複習。
明天上午考語文,下午考數學,兩本筆記上都是這兩門平時記下來的考試重點,現在隨便一翻語文筆記, 對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頓時即將考試的感覺就又冒出來了。
林遷西一頁一頁地翻,生怕自己記不住,一遍遍地回憶要背誦的古詩詞,手指捏著紙邊一直撚都沒察覺。
不知道幾點,周圍很安靜,一點兒響動都沒了,旁邊的身影忽然一動。
林遷西抬頭,看見宗城站了起來,下意識先動了一下酸脹的脖子,才發現已經過去了很久,顧陽的房門都關上了。
宗城走開了一下,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瓶滴眼液,坐下來,背靠小桌,仰頭對著眼睛滴了兩滴。
林遷西在旁邊看著,他一言不發地閉著眼,緊繃的側臉下頜線清晰,喉結忽然輕輕一滾,渾身都是一股吸引人的酷勁兒。
“你是不是累了?”林遷西低聲問:“不是體力比我好嗎,你也會累啊?”
宗城睜眼,看了過來:“體力再好也是人,我為什麽不會累?”
林遷西一愣,好像還真以為他不會累似的,完全把他的好成績當成理所當然了,明明每天也是跟自己一樣熬夜拚命的。
他轉頭看了眼顧陽的房間,回過頭,笑起來,拍了拍腿:“來,今天也給你躺會兒。”
宗城盯著他,嘴角一牽,過來一躺,就躺在了他的腿上。
林遷西低頭看著他仰躺的臉,離得近了,才發現他也沒好到哪兒去,不也是瘦了不少嗎?拍一下他臉,問:“說實話,你是不是也會緊張啊?”
宗城懶洋洋地閉著眼:“嗯,會。”
“那我就好受多了。”林遷西捏著他下巴,痞笑說:“要不然我給你緩解一下吧。”說完低頭,在他嘴上一壓,親了一口。
嘴唇分開,頭抬起來,宗城已經睜著眼,看著他。
“怎麽樣?”他挑眉問。
宗城沒回答,手伸上去,在小桌邊摸一下,摸到手機,拿到眼前看一眼,又放回去。
“幹嘛?”林遷西問。
“看看還能休息幾分鍾。”宗城手指敲一下桌沿:“把筆記放這兒擋著。”
“嗯?”林遷西把筆記一豎,放在桌邊。
下一秒,頸後被他的手一把撈到,往下一按,頭就低了下去,嘴又一下被他堵住了。
唇上被他一碾,一抿,林遷西呼吸亂竄,一隻手圈住他肩,低著頭,感覺他嘴唇滑到了耳邊,冷不丁聽見他低低的一句:“張嘴,乖仔。”
林遷西頓時頭皮一麻,嘴一張,他的舌尖就頂了進來,舌根被纏,過電一樣,手一把摁在他頸邊,舌尖用力頂回去,他又重重地吻回來,上唇被他的薄唇揉了過去,下唇又被狠狠地一含。
停下來時,林遷西稍稍抬起頭,壓著聲喘氣,頭頂的酥麻還沒退。
宗城松開他後頸,胸口起伏,低聲說:“現在不累了。”
“操……”林遷西笑了聲,怕顧陽聽見,又瞄一眼房門。
宗城一下坐了起來,把他擋著的筆記放下來,又翻開了書:“繼續。”
大概早上六點,鬧鍾響了,一下竄出了聲音,炸在耳邊,感覺腦仁兒都在被震。
林遷西睜開眼睛,側臉壓在枕頭上,眨了眨眼,一下清醒了,立馬坐起來。
昨晚具體幾點睡的沒太大印象了,就記得他們狠狠吻了一通緩解了疲勞,又看了一兩個小時的書。
可能是緊張,也可能是累了,他都不太清楚自己怎麽睡著的。
房門被推開,宗城走了進來:“剛想叫你。”
林遷西把鬧鍾按了,下了床就出去往洗手間跑:“等我十分鍾。”
宗城說:“來得及,還早。”
林遷西進洗手間的腳步才放慢了,想了起來,今天第一場考試在九點,確實還早。
宗城在小桌那兒把一件件東西都收拾好了,考試要用的黑水筆、2B鉛筆,全都收在筆袋裡,還有準考證,分別塞進他跟林遷西的書包。
林遷西洗漱完出來,身上穿著他的黑色短袖,寬寬松松的,一看就跟他身上的黑T是一個款,他衣服反正都差不多。
宗城已經在喂湯姆狗糧了:“好了?”
“好了,走吧。”林遷西拎了自己的書包往肩上一搭。
宗城去廚房拿了兩隻冒著熱氣的方便袋出來,遞給他一隻:“顧陽出去買的早飯,買完又去睡了。”
“這也太貼心了。”林遷西拿了,叼了個包子在嘴裡就出了門。
宗城跟出去,關上門,手上拿著自己的校服,拋給了他:“穿上,你身上一看就是我衣服。”
“無所謂。”林遷西拿著校服往肩上一甩:“最後兩天了,管他的,讓他們看唄。”
宗城想想也對,眼裡帶了點兒笑,把校服拿回來,搭在了自己肩上:“那就別穿了。”
八中和五中都是考點。
林遷西的考點就在八中,宗城的不是,在五中。
他們在楊銳的雜貨店外面停下,準備分頭走。
太早了,楊老板的店都還是關著的。
林遷西最後一口包子吃完了,才說:“我去考了啊。”
“林遷西。”宗城伸手抓著他,掃了眼他褲腰,突然說:“你拉鏈沒拉。”
說完松手,都不給他反應機會,就往前先走了。
“……”林遷西衝到路邊上,趁左右沒人,掀起短袖衫,低頭一看,拉鏈明明好得很。
“操,騙我!”他抬了頭,看宗城身影已經拐彎不見了,忽然反應過來,又笑了。
是故意打岔的吧,八成是不想他緊張。
今天的八中莊嚴、肅穆,就連傳達室的大爺都在門口瞪著雙眼,如臨大敵。
林遷西進了校門,看這陣仗就輕松不了。
剛按準考證要去考場,兜裡手機振了,摸出來看,燈塔頭像發來的。
--找到考場了?
他手指劈裡啪啦打字。
--八中乖仔還能在八中迷路?
宗城沒兩秒就回過來。
--嗯,加油,西哥。
林遷西咧著嘴角,自己都沒察覺。
--加油啊,城爺。
其他人陸陸續續經過,沒幾個熟面孔,大家都被打散了。
林遷西想關機,還沒按,又有微信進來了。
--怎麽樣?怎麽樣?
秦一冬發來的,這一疊的問都能讓他想象出來表情,秦小媳婦兒可能臉都要白了。
林遷西想起好一陣子沒見到他了。
--你失蹤了?
--你丫才失蹤了,我還不是怕打擾你跟帥逼複習。
--帥逼在我學校考啊,我好像看到他了。
--考完出來吃飯!
果然秦小媳婦兒在緊張,林遷西還不知道他,話都說的前言不搭後語的,回得很乾脆。
--行,考完約。
手機關了上交,書也不看了。
林遷西進了考場,是高三的班,習慣性扭頭看一眼牆上的倒計時牌子,那兒連“1”也撕掉了,空了一塊在那兒。
他深吸口氣,坐下來,心想來吧,反正都得來……
考試鈴在九點準時敲響,試卷在監考老師嚴肅地注視下發下來。
林遷西明明做了心理準備,拿到試卷的時候也很平靜,填名字的時候卻停頓了一下。
筆尖居然有點兒發顫,他才發現還是緊張的。
操!目標支撐到了現在,高考就是最後一步,說不緊張都是騙人的!
他左手壓著右手,狠狠摁了一下,自己在心裡打氣:沒事兒的西哥,你行的,你是全國冠軍,是前十四名,一定行!
筆尖不顫了。
林遷西活動伸縮一下手指,緩了口氣,低頭答卷。
語文考試時間一百五十分鍾,鈴聲再響的時候,好像跟平時任何時候的一百五十分鍾也沒什麽不同,就這麽過去了。
林遷西看著試卷交了上去,捏一下手心,寫到現在都有了汗,把筆袋一收,走出教室。
老周的背影就在前面,可能是巡視考場來的,背著手,手裡拿著他送的杯子。
林遷西叫一聲:“老周。”
老周回頭看。
他從旁邊走過去,指了一下自己:“開心了吧,語文考完了,這下你終於擺脫我這個釘子戶了!”
說完笑著去廁所了,也沒聽見老周開口說什麽,就感覺他盯著自己瞧了半天。
一直到下午,林遷西沒想過聯系宗城,就想卯著股勁兒把今天的兩門考完了。
再開考前,他忽然想起什麽,去放書包的地方摸了摸,最後在包底摸到了那枚紐扣,拿出來,戴在了脖子上。
差點兒把護身符給忘了。
下午五點,數學考試結束。
鈴聲一響,林遷西在座位上抬頭,交了卷才回神,感覺繃了一天的神經總算放松了點兒。
沒一會兒,王肖找來了他考場外面,喊他:“西哥,一起吃東西去嗎,一天沒見你人了?”
林遷西走出去:“明天還有一天呢,吃什麽吃啊。”
薑皓跟王肖一起來的,看了一眼他身上衣服就說:“算了,咱們眼神兒不好,沒看他穿著誰衣服嗎,還叫他吃東西,這是打擾人家。”
林遷西故意扯扯自己身上短袖的領口:“那等會兒要是看到我們也當沒看到啊,不然我就找你們算帳。”
“臥槽,林痞,厚顏無恥。”薑皓說。
厚顏無恥的林痞先走了。
校門口出奇的熱鬧,林遷西出去時看了一眼。
劉心瑜一邊往外走一邊在抹眼睛,低聲說:“考得不好,沒想到今年數學這麽難……”
幾個女生在旁邊安慰她:“是你要求太高了。”
林遷西皺一下眉,本來考完不想回想的,結果看到好學生這麽說,就不自覺有點兒忐忑。
忽然聽到熟悉的喊聲:“宗城!”
林遷西出了校門,看見徐進在往馬路上走:“你數學考得怎麽樣?”
宗城剛走過來,一隻手隨意地拎著書包。
林遷西小跑過去,擋兩人中間,搶話說:“徐老師,你怎麽不問我考得怎麽樣啊?”
徐進轉頭看他:“問你?”
“對啊,你倒是也問問我啊。”
徐進沒轍似的,隻好說:“行,問你,那你考怎麽樣啊?”
林遷西一臉真誠地說:“我、不、知、道!”說完一把拽住宗城就跑。
“林遷西!”徐進氣得追出去兩步:“臭小子!要畢業了還氣我!”
老樓的屋門一下被推開,林遷西進了門,先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回頭問宗城:“你怎麽樣啊?”
宗城臉上也出了汗,看他一眼:“你不讓徐進問我,還自己問我?”
林遷西一想也是,不問了,手在脖子上一扯,扯出那枚紐扣:“那你這個戴了沒?”
宗城臉上沒什麽表情,手掀了一下腰側的黑T,露出紅繩掛著的紐扣。
林遷西笑了。
顧陽聽見動靜,匆匆從房間裡跑出來:“你們回來啦!”
“啊……”林遷西在小桌邊坐下:“該準備明天的考試了。”
“先吃飯吧。”顧陽說:“西哥你這麽急幹嘛?”
宗城幾步過來,把他手裡的書拿了:“行了,你就是太緊張了。”
林遷西一隻手抓了抓頭髮:“行,吃飯吧。”
晚飯吃了餃子,吃完還是顧陽主動去洗碗,他是真體貼,就快把這兩天的後勤給包了。
林遷西考了一身的汗回來,去洗手間裡衝了個澡,很快就出來,身上又套了件宗城的T恤,坐到小桌邊,才又拿書:“現在能看了吧?”
宗城手裡拿了衣服,正準備去洗手間,看了一眼:“今天就看兩個小時,昨天看得有點晚了。”
“兩個小時就兩個小時。”林遷西低頭翻書。
等宗城洗完出來,他還低著頭在那兒,一動不動的,都要入了神。
宗城過去,和以前每一次一樣,在旁邊坐下,拿書跟他一起看。
顧陽帶上房門的聲音不高不低一聲響,宗城再看手機時,發現兩個小時過了。
他把書一合,拉一下林遷西:“別看了。”
林遷西被他拉起來,書才放下,人直接被拉進了房間。
宗城關上房門,把他往床上推一下:“睡吧。”
“再看十分鍾?”
“睡。”宗城按著他肩在床上一坐,一手把他腿一掀,趁勢就躺了上去,一條腿壓著他。
“我操,還沒見過逼睡的。”林遷西的腿被他壓得死死的,想了起來,昨晚差不多也是這麽擠著睡的。
“你要真緊張就想想別的吧。”宗城擰開台燈,忽然說。
林遷西看他被昏黃燈光描摹的側臉:“想什麽?”
宗城淡淡說:“想一下大學生活好了,就想上了大學你跟我一起去幹點兒什麽。”
林遷西來興趣了:“給點兒提示啊你。”
“比如情侶間會乾的事兒。”宗城說:“這樣提示可以嗎?”
林遷西勾著嘴角,靠在床頭,頭挨著他肩:“一起去打個耳釘?哎不行,我以前耳朵上好幾個洞,好不容易才學乖的,不打了。”
宗城說:“那換別的。”
“去紋個東西?”林遷西又說。
“打耳釘都不乖,還紋東西?”
“那不一樣。”林遷西伸出左手,張著虎口給他看:“你不是我左右手嗎?到時候我就在左手這兒,紋一個特別小的‘Z’,別人都看不見,就我自己看得見,打球的時候不就跟帶著你一起打一樣了嗎?”
宗城看著他虎口,嘴角揚了起來,偏偏嘴裡說:“沒聽說過嗎?‘紋身在虎口,社會路難走’。”
“什麽鬼話,我都不混社會了,誰還在意那個。”林遷西吊兒郎當回。
宗城想了想:“那我去紋個‘L’?紋哪兒?”
“隨你,自己想。”林遷西忽然想起來:“我不是給你簽過名嗎?酒店那天在你襯衫上簽了個‘L’,你必須要紋我簽的。”
宗城還挺佩服他,腦子這麽活,這都能想到一起,忽然問:“你不怕疼了?”
林遷西嘴硬:“胡扯,我有那麽怕疼嗎?”
“那行,說好了,上了大學第一件事就去幹這個。”
林遷西低低笑了聲:“好的城爺,我要給你打個標記。”
宗城嘴角一直提著:“再想想別的。”
“行啊,我想想……”
話沒往下說幾句,林遷西頭靠他肩上,聲音越來越輕。
很快就呼吸均勻了。
宗城看他一眼,拉了毯子搭在他身上,嘴角依然揚著。
睡吧,醒了就能去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