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居然擁有光明魔法天賦的阿爾菲德驚喜地擁抱了自己的父母, 然後還跑到戈爾多的面前,將帶有莫蘭家族族徽的胸針小心地雙手奉上,過於寬大的衣領滑落了下來, 卻絲毫不影響他滿臉的興奮之情:“太好了, 戈爾多少爺,謝謝您的胸針——我一定是托了您的福……”
戈爾多微笑了一下。剛才阿爾菲德被勒拿指著罵惡魔之子,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受到了他的牽連——但是現在看來, 阿爾菲德本人對此完全沒有在意。
戈爾多看了眼阿爾菲德通紅的臉頰, 不禁對阿爾菲德產生了一絲好感。
在這個時代裡, 孩子們都很早熟,而戈爾多見過的“同齡人”又大多是接受了良好教育的貴族,腦子裡的彎彎繞繞已經不比一般的成人要少了——而面前的這個阿爾菲德卻仿佛是一個例外。
再看看阿爾菲德激動到現場老淚縱橫的父親,以及他用手帕捂著眼睛、驚喜垂淚的母親……戈爾多忽然了悟, 他的性格大概率是遺傳下來的。
戈爾多接過胸針,回答道:“這是你自己的天賦,跟我可沒什麽關系啊。”
“說真的, 剛才那個先知可真是嚇了我一跳呢。”阿爾菲德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長舒一口氣,“他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差點還真以為自己就是個黑暗之子轉世了。”
戈爾多:“……”
戈爾多在心默默地想, 他覺得那個先知是真的眼神有問題。阿爾菲德一看就是人類幼崽中的傻白甜, 軟的跟隻兔子似的,怎麽可能是什麽黑暗之子。
然而戈爾多卻沒有意識到,人的外表往往是具有欺騙性的。
比如他的弟弟,伯裡恩·莫蘭, 平時不開口就是一個瀟灑的英武少年, 一開口就會暴露他是一個話癆的事實, 整個人又憨又實心眼兒,簡直跟隻哈士奇似的。
而戈爾多身為“黑暗魔法術士”,外表也是十分具有欺騙性——黑發黑眼,五官溫柔又深邃,看著確實很有光明聖子的做派。
阿爾菲德將胸針還給戈爾多之後,就像一隻歡快的鴿子一樣,飛回了自己的父母身邊。戈爾多衝阿爾菲德的父母行了個貴族間常用的禮節——雖然他並不認識這兩位,但阿爾菲德的父親好歹也是領主爹的副官,戈爾多認為還是有必要打個招呼的。
和阿爾菲德的家人眼神交流之後,戈爾多轉身走向了領主爹的方向。領主伸出了手來,似乎是又想摸他的頭,被戈爾多先發製人、張開雙手擁抱了一下:“父親。”
領主:“……”
領主卡薩爾·莫蘭總有種錯覺,最近幾個月來自己大兒子的撒嬌業務是覺來越熟練了。當然,也越來越可愛了。
於是,原本還有些惆悵的領主,瞬間高興了起來。
領主夫人在一旁觀察著領主的反應:“……”
得知自己的兒子能夠進入神院卻一點都不高興,反倒要兒子主動來安慰……這樣的男人也實屬奇葩,全帝國估計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但無論如何,戈爾多進入神院的事情,到現在已經算是板上釘釘了。牧師們會將今天的檢測結果回報給教會,再由教會上報帝都的教廷,神院會在兩個月內將本月的錄取結果張貼出來——也不是每一個覺醒光明魔法天賦的人都能進入神院學習,神院對學生資質還是有一定要求的。
但是戈爾多無疑是遠超神院的錄取要求的。
如果他在神院之中大放異彩——他說不定真的會成為光明聖子的候選人。
所謂“光明聖子”,就是教皇的預備役。但是在塞蘭卡帝國悠久的歷史之中,“光明聖子”這個位置大多數時候只是一個擺設,教皇人選還是由教廷之中勢力最大的幾個主教角逐而出的——因為天賦真的擔得起“光明聖子”這個名稱的人實在是太稀少,幾百年都不一定能出一個,只是最近塞蘭卡帝國似乎是轉運了,出了好幾個堪稱準·光明聖子的家夥……
在戈爾多之前,曾經最接近“光明聖子”之位的人,就是亞特裡夏。
而在亞特裡夏之前……就數現任的教皇。
說是這麽說,但是聖子之位可以說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也是整個教廷最重視的位置之一,戈爾多能不能當上這個“光明聖子”,還要看朝廷和教廷中的政治力量是如何運作的。
不過,這並不妨礙聽說這個消息後想要攀上戈爾多的各方人物聞風而來,一時間無數的拜帖和請柬如雪花一般飛向了墨蘭家族的城堡,甚至有一些是來自於扎根帝都的大家族。
剛徹底清繳完魯玻金庫的威靈頓公爵也被屬下提醒了這件事。
在公爵的屬下看來,公爵之前就有意結交莫蘭家族,現在莫蘭家出了個戈爾多,這簡直是送上門來的好機會。只要能把人拉攏過來,那麽威靈頓公爵無疑能在教廷中扶植起新的、屬於他的人才。
關於這件事,他的屬下是這麽報告給他的。
那是一個晴朗而清新的早晨,看了一晚上稅務報告的威靈頓公爵仿佛聽了一晚上金幣落在耳邊的聲音。於是他忙裡偷閑,愜意地坐在花園中享用一杯昂貴到令人怎舌的葡萄酒,陷入了難得的放松狀態。
他的親信見狀,低著頭無聲地行了一禮,出聲道:“公爵閣下,有關於莫蘭家族的最新動向。”
這位近日來愈發喜怒無常的公爵抬起眼,輕輕地“嗯”了一聲,搖晃著酒杯,示意他把話說下去。
親信:“公爵閣下,關於您之前看好的戈爾多·莫蘭,他已經在莫蘭家族的領地上進行了洗禮儀式,在教堂中被測試出有很高的光明魔法天賦,已經被連夜錄入神院的名單之中了。”
德蒙特:“……”
德蒙特:“!!!”
他手中的銀杯瞬間跌落在了地上,發出“叮啷”的響聲,雖然聲音不大,卻令人膽戰心驚。深紅色的酒液傾灑在織金地毯上,暈染出一片深色痕跡。
這位報信的年輕人不知自己為何引起了公爵的盛怒,冷汗直流地盯著那片酒漬,什麽話都不敢說。
公爵像隻暴怒的年輕獅子一般竄了起來,皺著眉,低聲問道:“是誰傳過來的消息?”
“……是神院那邊的人。”親信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神院。
既然是神院那邊傳出來的消息,那就絕對不是誤報。
德蒙特因為聽見這個驚天消息而有些發昏的大腦瞬間鎮定了下來。但這種鎮定不是全然的冷靜,他的心頭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燒,燒得靈魂都在軀殼中蜷縮了起來,只是那股感覺被冰涼的額頭給阻擋住了——德蒙特這才發現,自己在這幾句對話的片刻時間裡,居然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這是源自於他內心深處的恐懼。
為什麽?他實在是想不出有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為什麽身為黑暗魔法師的君王卻在這時展現出了超常的光明天賦——
這時候,那個親信又補充了一句。
“他甚至可能成為下一個光明聖子。至少傳聞是這麽說的。”
……哈,光明聖子。未來的教皇。
這下全都亂套了。
德蒙特公爵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疼了。
他記憶中的那個陛下,和現在的這個陛下,什麽都相同,唯有一處不同。那就是前世陛下並沒有和亞特裡夏·霍恩達成師生關系。
德蒙特絞盡腦汁,到最後也隻想到一個合理的猜測——
戈爾多·莫蘭,即使各身懷絕世天賦的黑暗魔法師,又是一個具有光明魔法資質的人。
……光明與黑暗的極致,融合到了這麽一個人身上。
至於上一世的陛下為什麽沒有選擇展示出自己的光明天賦,德蒙特有幾個可能的解釋。或許是陛下對教廷嗤之以鼻,不願意進入神院,因為被發現天賦之後就要進入神院學習,這幾乎是塞蘭卡帝國半強製性的規定;有或許是因為前一世的陛下深諳光明與黑暗乃是宿敵的鐵律,在發現自己具有黑暗天賦之後,就沒有去檢測過自己的光明天賦。
……這說得通。
因為前世德蒙特聽說過,為戈爾多·莫蘭舉行洗禮儀式的人,似乎是教皇派的牧師。為了打壓莫蘭家族,他們會不惜在上水晶球上做手腳——這也說得通。
勉強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之後,德蒙特公爵輕輕舒了口氣,緩緩將自己雜亂的思緒熨平,垂下眼瞼,吩咐道:“……繼續盯著他。要小心有誰暗中找他麻煩。如果有,盡管回來稟報我。”
親信回答:“是,公爵閣下。”
等人走後,德蒙特又摸出一個杯子來滿上葡萄酒,喝了一口壓驚。他一邊回味著葡萄酒香醇的味道,一邊在心中暗自感歎——
不愧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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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腦殘粉的自我修養》BY:德蒙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