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流星之夢
聽見戈爾多說完那句話之後, 亞特裡夏皺起了眉,一臉不愉快地問他:“所以你究竟是什麽人?”
戈爾多不知道該怎麽跟亞特裡夏解釋平行時空的問題,只能含糊地回答道:“我算是另一個世界的戈爾多·莫蘭吧。”
亞特裡夏:“……你也是塞蘭卡帝國的國王?”
戈爾多:“對,在我那裡你也是教廷的祭司。”
聽完這句話之後, 亞特裡夏“哦”了一聲, 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所以你也是個人渣?”
戈爾多:“……”不,我不是, 我沒有。
好在亞特裡夏大概了解到了現在是什麽情況, 知道他現在最好入宮去把那個天外來客給替換出來, 否則王宮裡會出大亂子。
但亞特裡夏深覺眼前的這個青年才是真正的隱患。塞蘭卡境內怎麽能出現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國王……?
於是他揉了揉眉心,對戈爾多說道:“你在這裡等我。”
“我覺得我還是和你一起去比較好。”戈爾多站了起來, “否則你該怎麽跟你的國王解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搞不好會以為你身上的魔力還沒有被抽乾淨……”
金發教皇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卻沒有反駁他的話。
於是, 戈爾多成功混上了教皇的馬車, 和他一起前往王宮之中。
但當他們接近王宮的時候,趕車的隨從卻犯了難。
教皇現在不是已經在王宮裡和國王打架嗎?這時候要是再冒出來一個教皇——
戈爾多沉思了片刻,拍了拍隨從的肩膀,給他指了個方向:“往這邊走。”
他們沿著戈爾多指的路七拐八拐,居然還真的找到了一片守衛不怎麽嚴密的地方。以他們倆的身手應該能混進去。
戈爾多指路的過程中教皇全程面無表情,但似乎真的相信了戈爾多的說法,但看戈爾多如此熟練地在王宮各種偏僻的角落裡進進出出, 教皇還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身為國王,怎麽對這些只有刺客愛走的路這麽熟悉?”
戈爾多漫不經心地回答了一句:“還不是因為身邊跟著的人太多,有時候抽不開身……從國王寢殿到教皇廳這段路我都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
教皇:“……”教皇似乎明白了什麽,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在他們抄近道趕到國王寢殿的時候,遠遠地看見寢殿門前有人守著。
“接下來的路你自己走吧。”教皇說道,“我沒有魔法, 無法隱藏自己的行蹤,而且去了也無濟於事。”說著,他皺著眉添了一句,“別鬧出太大的亂子來。”
戈爾多點了點頭。
他進了宮殿,又往裡走了一段,卻發現這裡沒有守衛的蹤影。估計是被刻意疏散了。
他遠遠地聽見了一陣東西被雜碎的聲音——合著那倆人還沒打完。
都沒人來勸架的嗎?
等那兩個纏鬥在一起的身影映入眼簾的時候戈爾多才明白為什麽:那倆人一黑一白,各自手裡執劍,劍鋒激烈地相撞,幾乎要擦出火花來,主要他們還時不時放出幾個魔法攻擊,周圍又是狂風席卷又是電閃雷鳴,沒幾條命的估計都不敢湊的太近,就怕被誤傷。
戈爾多遠遠地看見了那個亞特裡夏,他意氣風發地和國王打得有來有往、甚至不落下風。
戈爾多看見了此情此景,沒猶豫太久,抄起一旁掛壁上供著的王劍就加入了戰局——他用這把王劍用了很多年了,真的要挑武器,也是王劍最順手。
戈爾多一個禁錮咒就往國王身上丟了過去,手中的王劍灌注魔力之後在空中留下一閃而逝的金色軌跡——這招劍術強化是他從聖殿騎士團的沃倫那兒學來的,這個世界的國王應該並不精通,勉強能打個出其不意。
亂入的戈爾多著實把正打成一團的兩個人嚇了一跳。
持劍的亞特裡夏輕輕喘了口氣,伸手抹去了臉頰上一道淡淡的血跡,有些意外地詢問道:“……戈爾多?”
“是我。”戈爾多走到亞特裡夏身邊,把王劍對準了他們面前一身黑衣的君王,“你怎麽也來這兒了?”
“……不清楚。”亞特裡夏沒好氣地說道,“我只是看你昏過去,接了你一下。”說著他就用充滿了威脅性的目光看向了那個和他打了一場的黑色王袍版“戈爾多·莫蘭”,“然後我就跟這個冒牌貨打了一架。”
戈爾多:“其實他也不算冒牌貨……”
亞特裡夏:“我知道。這個世界的記憶也在我的腦子裡回放了一遍——這個世界的你根本就是個混帳。你等著,咱們回去之後我再跟你算算帳。”
戈爾多滿臉無奈:“這又不是我乾的,也能算在我頭上?”
亞特裡夏冷笑道:“你看看那個家夥——他跟你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任誰也不能否認他就是戈爾多·莫蘭……”
“兩位聊夠了嗎?”黑袍君王面色不善地將劍對準了他們兩個,“還有你……你手裡拿的可是我的王劍。將王劍對準塞蘭卡帝國的國王……請問你是在挑戰我的王位嗎?”
說著,黑袍君主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他話音剛落,他的劍上就又繚繞起了黑色的霧氣,應該是被施加了某種詛咒。
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是同一張面容,戈爾多卻在他的臉上讀出了深重的黑暗與從屍山血海中拚殺出的狠絕。
黑袍君主的視線在戈爾多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又看了看兩個長相別無二致的亞特裡夏,也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在你那張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還真是讓我覺得有些火大。”他輕聲說道,“一看就是沒吃過任何苦頭、被愛護著長大的小少爺……真奇怪,原來從前的我是這樣的嗎?”
“更正一點,你和我是有根本上的不同的。”戈爾多挑眉說道,“或者,這麽說你能聽懂的話——我和你的靈魂根本不同。”
黑袍君主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冰冷的神色。
“原來你是這麽認為的嗎?你明明什麽都不是,只是個對命運坐享其成的——”
“幸運兒?”戈爾多反諷道,“還是被上天眷顧的無能者?”他抬頭,眼神清正地看著面前這個和自己長著同一張臉、如同鏡中倒影的人,“我希望你搞清楚,你的人生和經歷絲毫沒有影響到我,對我而言,你只是個無名氏。正如我也絲毫影響不到你一樣。”
“……可我做的這一切,並不是徒勞無功的。”黑袍君主說著只有“戈爾多·莫蘭”才能聽懂的話,“我是因,你是果。我所收集的一切,是橋梁,也是鑰匙。”
戈爾多一開始不懂他在說什麽,但到最後,他似乎想通了某個關節,一臉驚駭地看著他——
“靈魂能夠逆轉時空的傳言是真的。所以他們才將頭骨分成了三個,還灌輸了不同的意志。傳承知識與智慧只是個幌子,他們只是不想讓三個頭骨齊聚在同一個人身上而已。”說著,黑袍君主沒有再繼續談下去,他只是將那柄黑霧繚繞的劍舉向了天空,魔力在他身上瘋狂運轉著,以至他的唇角甚至微微滲出了一絲血跡,“你的出現,就代表著我的猜測並沒有錯。我所做的一切也不是徒勞無功的……”說著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最後一句幾乎沒有人能聽清。
戈爾多只看見他的嘴唇動了一下——
“星隕。”
白晝瞬間烏雲密布。
燃燒著的星輝從天空的高處墜落下來,是一場無比盛大的流星。
“回你們該去的地方去。”黑袍君主不耐煩地說道。
戈爾多下意識地扭頭,亞特裡夏的身影已經頓時如金色流沙般消散。他舉起自己的手,發現他也正在逐漸變成一片虛影。
戈爾多深吸了口氣,此刻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你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麽嗎?”
暴君的結局,是死於教皇之手。
“我大概猜得到。”對方毫不猶豫地回答,“但我本來也不打算活太久。”
戈爾多皺眉,往前走了一步,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有種無形的力量阻止了他發出聲音。
他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緩緩被黑暗籠罩,然後那個黑袍君主的身影逐漸湮沒再黑暗裡,最後連他劍鋒的那點璀璨的銀光也消失不見了。
戈爾多閉上了眼,覺得自己像是個溺水的人,穿過了水下地重重暗影……然後他恍惚間聽到了誰的聲音。
“戈爾多……戈爾多!”那人拍了拍他的臉,手掌地溫度很熟悉,“醒醒!”
戈爾多的意識逐漸回籠,他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又是在教皇廳、亞特裡夏的房間裡蘇醒。
不過還好,這回是熟悉的房間。
他瞄了眼窗外,天已經黑了下來。
亞特裡夏的金發在昏暗的燈火下也璀璨如金線:“你還好嗎?怎麽突然就暈過去了?你最近是不是又熬夜處理那些情報了,都跟你說了打仗還輪不到你這個國王親自上——”
戈爾多輕輕眨了眨眼。
亞特裡夏挑眉,狐疑地看著他:“你怎麽了?睡傻了?還是做了什麽夢?”
“……我應該是做了一個夢。”戈爾多把頭埋向戀人的胸膛,“是挺恐怖的。夢裡還有你。”
亞特裡夏:“……”
亞特裡夏:“你夢見我,然後做了個噩夢?你在夢裡見到的我是怎樣的,有多恐怖,嗯?……你是不是想找茬兒?”
戈爾多哈哈一聲笑了。
“這個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