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亞特裡夏也沒能躺上多久。
大概過了不到一個鍾頭, 門就再次推開了。
羅曼快步走到戈爾多身邊,說道:“主教閣下……莫蘭軍團出事了。”
正坐在窗前看書的戈爾多皺了皺眉,把書丟到一邊, 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據說是軍團內部發生了動亂。”羅曼低聲說道, “但那也是今晨傳來的消息了。雖然動亂很快就被壓製住了,可是現在軍團那邊的聯系已經斷了,如今都是奧德裡奇·芬恩那邊在跟王都聯系……對了, 說起他, 我剛剛接到消息, 教皇通過內部選舉將奧德裡奇·芬恩選定為新主教,但還沒有實行正式的加冕禮。教皇授印於他之後,就把他直接派往邊陲領地去慰問軍團了。”
“軍團是去鎮壓叛軍的,教廷派人去幹嘛, 現場念祈福咒嗎?”戈爾多深覺荒唐,但是他知道教皇肯定不是無的放矢,他肯定安排了事情給奧德裡奇·芬恩去做。
況且, 軍團內部動亂,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派卡薩爾·莫蘭去鎮壓道倫伯爵,簡直是殺雞用牛刀,軍團內的軍士們既無生命危險, 又有大把的戰役封賞可以拿, 有什麽動亂的理由?
……怕是那個奧德裡奇在從中搗鬼。
“替我向國王陛下告假。”戈爾多當機立斷,“我要去一趟邊陲領地。”
“恕我直言,現在那邊的情況雖然有些不對,但是遠稱不上形勢嚴峻, 陛下可能會將您留在王都。”羅曼扶了扶眼鏡, 沉思片刻後, 分析道,“而且您也該相信卡薩爾·莫蘭大人的實力……”
“你不明白。”戈爾多說道,“奧德裡奇既然做到了主教,那他必然精通魔法。我父親雖然行軍打仗很有一套,但如果是和魔法沾邊的,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雖然這麽說有些對不起領主爹……但是就戈爾多自己而言,以他精通的那些魔法手段,想要暗害卡薩爾那種程度的高手並不是那麽困難,相反,得手的幾率相當高。
魔法的詭秘多端,於隻對光明魔法司空見慣的普通人而言,是難以想象的。
這時候,亞特裡夏也睜開了眼,應該是聽見了他們剛才的談話聲。他冷靜地說:“想去就去吧。”
羅曼先生為難地說:“那,國王陛下那邊……”
“這幾天就先對外聲稱他病了吧。”亞特裡夏轉過頭來,翠綠色的眼眸似雨霧後的新葉般耀眼,“實在不行還有我,這裡的事可以交給我瀨處理。”
“首先,王都無人比我更加精通治愈術,我在這裡,就是對他最好的掩護。其次……”他看了眼桌上放著的文件,“那些東西我也會。”
羅曼有些不可思議:“您也……精通律法?”
“生活所迫。”亞特裡夏哼了一聲,“我年輕的時候日子可不好過。”
“這位可是我的導師。”戈爾多笑了,“他的頭腦不亞於我。何況有你在這裡,羅曼先生,不會出大亂子的。如果實在有不確定的問題,你就去求助教會法院的卡蘭滋先生。有誰來找麻煩,你就去裁判所找烏裡斯……實在攔不住國王就去找德蒙特公爵閣下。”
亞特裡夏添了一句:“我們神院也不是沒有精通律法的導師。需要我找人來幫忙嗎?”
羅曼:“……”
好家夥,這一通人脈下來,他要是再撐不住場子,那豈不是顯得他太沒用了?
羅曼捂了捂臉,深吸了口氣,回答道:“好的,我明白了。”
“導師,還有件事要麻煩您——海因茨就先拜托您管一陣子了。”
“海因茨?那是誰?”
“……就我上次撿回來那小孩。”
“沒門。別的都可以。帶孩子不行。”
戈爾多:“……”沒辦法了,隻好讓萊恩再來管一陣子海因茨了。真希望他不在家的時候這倆人別把他的家給炸了。
戈爾多理了理頭髮,拉開椅子,打算立刻動身回家收拾東西。
他繞過桌子走向大門,忽然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亞特裡夏正在拆馬尾,頭髮再次披散了下來,他的表情似乎也從懶散放松變得銳利而高不可攀起來。
戈爾多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既然覺得就這麽走,好像不合適。
於是,戈爾多走到他面前,伸手撩了撩他的頭髮。
亞特裡夏:“……?”
戈爾多拉著亞特裡夏的兩簇頭髮,快速地在他腦後扎了個辮子,然後用法繩給固定住了。
亞特裡夏:“。”
亞特裡夏黑著臉:“你在幹什麽?”
卻見戈爾多松開了手,長發如緞的手感讓他有些留戀,但是擺弄完亞特裡夏的頭髮,他心裡隱隱懸著的擔憂似乎就舒緩了不少。
“沒事了。”戈爾多眉間鬱氣一掃,揮了揮手,“那我就先走了!”
隻留亞特裡夏一個人坐在原地,拿看傻瓜的目光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
邊陲領地。
原本守在河對岸消耗叛軍鬥志的隊伍統統向後退了幾裡路,在山坡的背面、一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安營扎寨。同時軍團還派人一天不間斷地進行巡邏,封鎖了去往河對岸的橋梁和道路……一時間,仿佛不是軍團在攻擊、叛軍在負隅頑抗,倒像是兩方的形勢出現了倒轉。
軍團的指揮營帳內,卡薩爾·莫蘭沉聲質問面前的軍醫和他找來的教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之前,他們派出了一支十幾人的小隊,前往河對岸探查情況,順勢奇襲,但是他們渡了河之後卻沒有在約定好的時間點傳信回來,而是就此失蹤了。一天后,那支小隊只有一個人活著回來了,但看起來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都已經耗盡。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馬上暈了過去。隨行的醫師為他療傷,發現他的生命正在瘋狂流逝,卻檢查不出他究竟是患了什麽病。反倒是這位士兵在醫師檢查的過程中突然醒了過來,發著瘋,差點把一個同伴給掐死。
很快,那個被他攻擊的同伴也有了相似的虛弱症狀,昏的人事不省。
過了半天,那個好不容易回到軍團裡的士兵就死亡了。與此同時,被他攻擊至昏迷的同伴醒了過來,開始與他一樣攻擊其他人。
……這仿佛是某種見所未見的、凶猛的傳染病。但無論是醫師或者是精通淨化術的牧師都對此束手無策。
包括從教廷來的主教奧德裡奇·芬恩也堆此事表達了驚駭。但他也無法做什麽。
很快,被“傳染”的那位軍士也死了,但由於醫師和其他軍士對他的發瘋早有準備,所以他沒能傷害到任何人。
現在,軍團之內草木皆兵,和兩個死去的士兵有過接觸的醫師已經被單獨隔離了起來。但由於不知道這瘋病究竟是怎麽傳播的,大家還是懸著一顆心。
最重要的是,這個病是從河對岸傳過來的。那河對岸現在是不是已經死屍堆積如山了?
他們雖然觀察到河對岸還是有人在活動的,但是那些人們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低,應該也在為這種病症而困擾。現在衝過去鎮壓他們,萬一軍團也染上這種奇怪的、詛咒一般的病症怎麽辦?
奧德裡奇·芬恩主教倒是對傳染病的說法持保留意見。他堅持認為是那兩個軍團士兵的精神出了問題。又或許這是一場軍團內部的小小動亂。
由於那兩個士兵死得實在是太快,沒有很多目擊者,也沒有留下更多的細節,因此奧德裡奇的說法雖然沒多少人相信,卻是看起來最合理的說法了。
於是,鎮壓叛軍的事情就這麽耽擱了下來。
“我覺得,您大可以不去費這些功夫了。”看著卡薩爾不斷給牧師和醫師們施加壓力,奧德裡奇歎息了一聲,畫了個十字,“既然河對岸如此危險,那我們停留在這裡,耐心等待就是了。叛軍的各種資源都十分有限,只要嚴防死守,他們僅剩滅亡這一條道路可以走……到時,軍團不費一兵一卒,大獲全勝,不也很好嗎?”
“我不認為這是什麽好事。”卡薩爾直視著奧德裡奇的眼睛,說道,“我之前派遣的那十幾個士兵還下落不明。即使他們已經死了,我也有責任調查他們的死因。更何況,即使河對岸都是叛軍,我們可以將他們殺死,或者逮捕治罪,卻不該對他們的病痛袖手旁觀——因為,如果真的是病,那這病無疑是會傳染的。”
先不說軍團在嚴防死守的過程中會受到多少影響……這件事如果不解決,那麽邊陲領地無疑就會從繁華的都市淪為無人居住的廢土。因為沒有人敢在這種被詛咒的土地上生存,這就跟人不敢住在凶宅裡是一個道理。
不說戈爾多作為這片土地的新主人會損失多少……這裡是邊陲領地,與其他帝國相鄰,意義本就不同尋常,從這點上來考慮,他們也必須保護這片土地。
卡薩爾·莫蘭瞥了眼施施然站在一旁的奧德裡奇,眼中的冷意足以把人凍成冰。
這一切都是從這位主教突然出現開始的!
教皇是拿他卡薩爾·莫蘭當傻子嗎?還是教皇覺得,即使始作俑者都擺在了他面前,他都對他們束手無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