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旗儀式因為一個意外提前了五分鍾結束。
班主任們還要多留一會兒,就放學生自己先回教室自習。
溫別宴因為低頭給余惟發消息走得慢些,落在最後,結果手機上沒收到回復,一抬頭倒是看見了逆著人流慌慌張張跑過來的本人,捏著他的肩膀緊張兮兮上下打量,又小心翼翼掀開衣領觀察腺體,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哥?”溫別宴茫然站在原地:“你在看什麽?”
余惟見他腺體白淨一片,臉色也正常,呼地松了口氣放心大半,不過出於謹慎,又問:“你沒事吧?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溫別宴更懵了,他只是參加個升旗儀式而已,怎麽看余惟這個樣子,好像他是去核彈爆炸區域逛了一圈?
“沒有啊,沒有不舒服。”他問:“怎麽了嗎,為什麽這麽問?”
“不是有個Omega突然發情了嗎,我還以為是你,嚇死了。”余惟說:“你沒受什麽影響吧?那個Omega的情況呢,有沒有大礙?”
“?”溫別宴腦袋冒出大大的問號:“這邊沒有Omega發情啊,哥你是不是聽錯了?”
余惟皺了皺鼻子,將在廁所聽見的對話回憶了一遍:“沒有吧?他們還說那個Omega都暈了。”
溫別宴恍然大悟,失笑道:“確實有個Omega暈倒了,不過不是發情,是因為沒吃早飯低血糖,已經被送去醫務室了,沒什麽大礙。”
余惟:“......”
哦,這樣啊。
尷尬地摸摸鼻子,悻悻道:“是低血糖啊,那些人怎麽亂傳謠言,嚇我一跳,真的是...”
操場上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溫別宴被怎怎呼呼的男朋友逗樂,心頭暖融一片,轉頭看看專心開小會的老師,將藏在袖子裡的手伸過去牽住余惟,慢悠悠往回走:“哥,整個學校這麽多Omega呢,怎麽一出事你就覺得是我?”
這個問題余惟也答不上來:“就下意識......哎說不清。”
他把溫小的手攥進手心,捂暖發涼的指尖:“反正你沒事就好,這種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多留心肯定沒錯。”
說罷頓了一下,語氣帶上不滿:“不過那兩個男生也是,情況都沒搞清楚就瞎猜,還一副看熱鬧的語氣,都什麽人,不關心一下情況就算了,還幸災樂禍,我們學校怎麽會有這麽多渣渣?”
“嗯?”溫別宴眨眨眼,側目看向他:“你會關心嗎?”他說:“如果真的是O發情了,但不是我,是別的人,你會關心嗎?”
“會啊。”余惟理所當然道:“身為社會主義接班A,這點使命感當然得有,而且Omega都很脆弱,保護你們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而且樂女士從小就教育他,Omega生來都是瑰寶,天生就應該被愛他們的人捧在手掌心悉心照顧,多年下來耳濡目染,這個道理早成了他世界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至於剛剛聽到假消息的第一反應,希望發情的不是溫小花而是別人什麽的...還是難免有點愧疚,雖然萬幸並沒有Omega出事。
不得不承認,同為Omega,溫小花在他這裡真的是不同於其他任何一個Omega的存在了。
余惟的話在溫別宴意料之外。
眸光閃爍幾番,不知想到了什麽,面上顯出幾分疑惑的糾結。
“怎麽了嗎?”余惟見他不說話,主動開口:“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溫別宴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嘴角弧度柔和,看起來心情不錯:“沒什麽,只是心血來潮隨便問問。”
回到教室,余惟坐下後習慣性掏出手機扔進抽屜,余光掃到露出的一角紙頁,下意識抽出來一看
——一張數學競賽報名表
“?”
他不是還給老王了嗎?什麽時候鑽他抽屜裡的?
不是,這玩意兒也能成精?!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男朋友的解答。
“我放的。”溫別宴說:“哥,聽老王說,你要把名額讓給我?”
“老王跟你說了啊?”
“嗯,他問我要不要參加,順便把之前叫過你的事也說了。”
這有什麽好說的,不能心照不宣保守秘密嗎?
余惟嘀咕了兩句,溫別宴沒聽清:“你說什麽?”
“沒什麽。”余惟擺擺手,把報名表放回他桌上:“那你快填,放在我抽屜幹嘛。”
溫別宴又給推回去,說:“給你的,我不參加。”
“啊?”余惟睜大眼:“你為什麽不參加,六十分誒!”
溫別宴原話奉還:“那你為什麽不參加?哥,我有信心說我不缺這六十分,你呢?”
他?他也不缺啊。
如果不去清華的話...
“我再多努努力,也能不缺的。”
“真的?”
“當然。”余惟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
“那萬一高考時你緊張了,翻車呢?”溫別宴拿他自己說過的話堵他:“到時候就差這六十分,你怎麽辦?”
能怎麽辦?
這個學校不夠,我就換下一個唄,反正分不能變,學校可以啊。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支吾著保證:“應該,不會翻車吧...”
其實參加競賽不難,就考個數學而已,要只是這樣,他參加一下也無所謂,但比競賽更可怕的是賽前訓練。
他知道這個規矩,只要是參加了競賽的,在競賽前都得做數不清的試卷,有歷年競賽真題,有市教育局出的訓練題,還有本校老師自己編的賽前特訓題...
多到數不清,光想想就頭皮發麻。
要真讓他保持半個月沉浸在試卷的折磨中,還不如一刀殺了他。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當然他提議把名額讓給溫小花絕對沒有讓他代替自己受苦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溫小花那麽想去清華,那多個加分就多一層保障,這樣就算高考場上真出什麽意外也不用怕了。
“你快填吧。”他把報名表硬塞到溫別宴手裡:“我真不參加。”
溫別宴沒動,看著他的眼睛,把沒有得到回答的問題輕聲又問一遍:“哥,為什麽不願意參加?”
“就,覺得沒必要啊。”
余惟不敢說實話,吞吐著一邊說一邊想借口:“而且除了加分,別的獎勵好像也沒什麽意思,我看了一下,我沒啥興趣......”
“是因為這個嗎?”溫別宴思索了一下,認真道:“那哥,我給你獎勵,你去參加好不好?”
“什麽獎勵?”
“你想要什麽都可以,只要我能辦到。”
余惟沒說話,還在猶豫。
溫別宴抬頭看了一眼,趁著大家沒注意,故技重施,小貓似的靠近抵住余惟的額頭蹭了蹭,軟軟地撒嬌。
“男朋友,去參加好不好?”
“哥,好不好?”
視線被放大的溫小花驟然佔據,公眾場合下猝不及防的親昵讓余惟呼吸都慢了一拍。
目光從溫小花漂亮的眸子一直飄到眼尾,落在那顆小小的痣上。
他熟悉這裡,因為早就悄悄看了無數次,甚至還趁著溫小花睡著時偷偷親過...
心跳忽然快起來。
視線連這裡也不敢停留了,往下一點,直到溜達到了溫小花唇上。
他的唇形真的很漂亮,是淡淡的粉色,軟得像剛化開的棉花糖,唇珠圓潤,唇角輕揚,輕輕抿起來的時候,會讓人特別想要碰一碰,試試是不是真的像看起來那麽柔軟。
看起來很好親,這是之前的想法。
看起來很想親,這是現在的想法。
他說什麽獎勵都可以,那是不是他想親一下,像男朋友親男朋友的那種親法...也可以?
這個想法從腦海冒出來,余惟自己都被嚇到了。
慌慌張張往後退開,眼神開始心虛地亂飄,連溫別宴問了什麽都忘了,只聽見最後一句“好不好”,胡亂點頭應下:“好好,你說什麽就什麽,我都好...”
答應完了,看見溫小花難得燦爛的笑容,才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答應了什麽。
神奇的是,他在看見溫小花這麽高興後,竟然也沒有覺得多後悔,用幾百張試卷換一個開開心心的溫小花,好像,還挺賺?
嘖,真是昏了頭了。
趴在桌上心不在焉地填著報名表,余惟視線總是忍不住想要往他同桌身上飄。
又一次偷看被發現,溫別宴誤會了他的意思,微微擰起眉頭:“哥,你已經答應了,不可以反悔。”
“沒有,誰反悔了,我就隨便活動一下眼珠。”
余惟慢吞吞重新將視線放在報名表上,恍然想起論壇上那個人說的話,覺得事情可能有點不妙。
心上人,心上人...
難道他是真的,喜歡上溫小花了嗎?
***
報名表交上去了,老王笑開花的同時,余惟求學道路上最痛苦最艱難的時段也到來了。
訓練試卷鋪天蓋地砸過來,上課要做,下課也要做,放學回去別說玩遊戲,連睡覺的時間都直接驟減兩小時,睜眼試卷閉眼試卷,連做夢都在填學號。
余惟長這麽大,什麽時候在學習上這麽刻苦過?這一副要往死裡學的架勢把老余先生看得一愣一愣,甚至一度懷疑自己在做夢。
難道最近修的寺廟太好,菩薩顯靈了?
其實別說他,連余惟自己覺得這幾天跟活在夢裡一樣。
如果說一開始只是因為覺得答應了的事就要說到做到,那現在完全就是被無休止的試卷激出火氣了。
這個六十分他這次非拿到不可,不然怎麽對得起他這麽日以繼夜的辛苦?
而且更難捱的不止於此,他現在非但沒有時間玩遊戲,連溫小花都不怎麽搭理他了,理由很充分,競賽眼看沒幾天了,怎麽還敢耽誤他寶貴的訓練時間?
余惟好苦,辛辛苦苦一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可是能怎麽辦,自己親口答應下的事情,跪著也要做完啊。
好在半個月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痛苦一陣還是過去了。
靠前三天試卷都減少了大半,說是要給他們留出充足的休息時間,以便可以在競賽場上發揮出最好的狀態。
腦袋裡緊繃的那根弦終於可以松一松了。
余惟洗完澡回到房間,盤腿坐在書桌前,做題的速度都比前幾天慢了不少。
叼著一瓶酸奶慢慢悠悠計算方程式,思考的速度慢下來,就給胡思亂想騰了地,算著算著,腦筋一不小心就轉到了別的地方。
他穿的這條褲子,好像是之前宴宴來住的時候穿的那條...
有的思緒一經發散便不可收拾。
天時地利下,余惟腦袋裡的數學公式轉眼被擠得乾乾淨淨一個不剩,堆滿的全是溫小花的模樣。
溫小花穿著他的衣服,衣擺底下是漂亮筆直的雙腿;溫小花坐在他懷裡,一臉認真跟他一起看小紅片,溫小花紅著眼睛蹭他的腺體,細聲細氣讓他往後輕一些......
吧唧。
酸奶沒叼穩落到地面,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瞪著某個地方——
臥槽,他居然,硬了???
靠!
只是想一想,就,硬了??
余惟有點崩潰。
這算怎麽回事?
他盯著小小余的地方,恨鐵不成鋼:你是小流氓嗎?我想我的男朋友,管你毛事,你起立敬禮個屁啊?
怎麽這麽猥瑣!下去!
......不下去算了,你愛站著就站著吧,老子不管你了!
余惟抓起筆準備繼續做題。
——三分鍾後。
頂著一張臭臉站起來進了衛生間。
再出來回到書桌前,什麽做題的心思都沒了,倒是某個因為題海攻擊而暫時無暇思考的問題又冒了出來。
收拾好撒了一地的酸奶,余惟開始糾結地盯著手機發傻。
他想上論壇找那個【淮清第一扛把子】再仔細問問清楚,可轉念一想,他已經自爆了身份,別人都知道他是余惟了,再去問這個問題,顯得他們感情破裂,鬧著玩兒一樣。
不行不行,家醜不能外揚,不能上去問。
可是不找他,還能找誰?
張望?
那小子肯定會笑話他的吧?
誰讓當初他問的時候自己不承認,現在又上趕著去找他。
...算了,管他呢!笑話就笑話了,又不會少塊肉。
撥通張望電話。
“喂,余哥?”張望估計在吃東西,余惟還能聽見他吧唧嘴的聲音。
“你在吃屎嗎?”
“???”
張望眼角一抽:“你,特意打電話來問這個?”
“不是。”余惟悻悻道。
他就是嘴欠,反正都要被笑話,下意識就先下手為強了。
“那你要說什麽?”張望又往嘴裡塞了一顆圓滾滾,為避免余惟又語出驚人,還特意鄭重告訴他:“我在吃葡萄,這個可以不用問了。”
“誰要問你在吃什麽了。”
“除了你還有誰。”
“......哦。”
余惟不知道該怎麽切入重點,話題不著邊際提了好幾個,都是廢話,張望聽得心累,直接問:“是不是跟學神有關?”
余惟驚了:“你怎麽知道?”
張望翻個白眼:“我隨便猜猜都能猜到,你說你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說罷,想問什麽?”
余惟哎了一聲,語氣低落:“好吧我攤牌了,我就是個流氓。”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好像對他居心不良了。”
“就這??”張望皺起臉:“這你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不一樣。”
你是早知道了,可是我這個當事人還不知道啊。
不管怎麽說,張望現在就是余惟唯一的救命稻草,除了他,他真的沒別人可以問了。
“你說我喜歡溫小花,那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到底什麽樣的,才能教做喜歡?”
“怎麽樣才叫喜歡...”
張望組織了一下語言,一條一條跟他榆木腦袋的好兄弟細數:“很簡單,喜歡呢,就是有這麽一個人會讓你特別想要照顧他,對他好,總想跟他呆在一起,保護他不受傷害,不管什麽事首先第一個就會想到他,哦還有,最最關鍵的兩個,你會不自覺的想要親近他,而且非常見不得除自己以外的別人親近他!”
張望:“我這麽說應該很詳細了吧,你自己好好想想,再不濟就一條條對照,只要符合上述三個,那就是喜歡無疑了。”
余惟:“不用三個了。”
張望:“?”
余惟默默咽了一口唾沫:“我好像,全中。”
掛掉張望的電話,余惟轉手就撥通了溫別宴的號碼。
等待音響起的時候,他腦子還一片暈乎乎。
信息量太大了,也太突然,他一時半會兒有點吃不消,隻一個,他突然特別想聽聽溫小花的聲音,特別想聽他跟自己說兩句話,哪怕只是叫一聲哥,說句晚上好都行。
鈴聲在最後幾秒被接通。
“喂,哥...”
余惟一愣,原本還有的幾分莫名的緊張在聽見溫別宴開口時驟然消散。
“宴宴,你怎麽了?”
怎麽聲音聽起來這麽沙啞?
溫別宴輕輕吸了一口氣,沒說話。
余惟擔憂更甚,握著手機的手不由緊了幾分:“宴宴?你還好吧?!別嚇我啊?”
“......我不舒服。”
似乎經過好一番掙扎,溫別宴終於開口,帶著鼻音,聽起來像極了混雜了滿腹委屈的哭腔,直直撞到余惟心坎上:“哥,我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