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對這樣親密的事情毫無經驗,唯一的知識來源都是上次看了一半沒有看完的“教育電影”,但是生澀不熟練的動作有時比經驗豐富的熟練更讓人欲罷不能。
余惟所有的堅持和忍耐在男朋友略顯笨拙的動作下潰不成軍。
什麽AO授受不親,什麽十七歲未成年都拋到了腦後。
整個人被扔進了沉浮中的一葉扁舟之上,飄蕩恍惚觸不到邊,所有感官都被懷裡的人完全掌控,以至最後滿腦子只剩下一個想法:
宴宴的手,真的好軟。
溫別宴生平第一次做這種事。
對,不是第一次幫別人,是純粹的,字面意義上的第一次。
在此之前,從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心甘情願主動為別人做這種事的一天,甚至只要單純想一想都覺得抗拒,但是現在這一天真的到來了,他竟然完全沒有曾經想象中該有的情緒,一絲一毫都沒有。
一鼓作氣之後就是僵硬和無措,或許還有別的難以言喻的心情,獨獨沒有反感,沒有抵觸,笨拙地動作一番,甚至在看到對方眼裡流露的濃鬱的□□時還會有隱隱的自豪。
他會控制不住得意地想:他的男朋友會露出這樣難以克制不能自己的表情,都是因為他。
結束的時候,溫別宴聽見耳邊徒然加重的一聲悶哼,耳尖似乎被咬了一下,又或者是被舔了一下......太輕了,輕到他不確定到底有沒有咬到。
荒唐後的寂靜之下,兩顆心臟跳動的頻率一樣快。
撲通撲通......一聲接著一聲,仿佛在竭力想要跳出喉嚨,用盡全力來觸碰到對方。
電影已經演到最後,連唯二兩個觀眾都失去了,落寞地跳了演員表,片尾曲也繼承了整個電影的畫風,歡脫又輕快。
可惜溫別宴聽不見。
耳邊除了余惟沉沉敲打在他胸口的粗重喘息,什麽也聽不見。
羞恥心可能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兩個少年擁抱著,心跳逐漸趨於平穩,面頰紅透,耳朵,脖子……每一處地點無一幸免於難。
睫毛忽閃顫得厲害,垂著眼睛誰也不敢看對方,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呼吸悄然放慢,生怕一個用力就會驚擾到對方。
空氣中,兩種信息素已經在糾纏碰撞中融為一體,密不可分。
半晌,余惟率先放開對方的手臂。
伸手抽了幾張衛生紙,握著溫別宴的右手仔仔細細幫他擦拭,從掌心,到手指,再到指縫,每一處可能的地方都沒有放過。
溫別宴依舊乖乖坐在他懷裡,不爭不扎,攤開手任他擺弄。
片尾曲也結束了,沒人管他,就自顧自跳到下一部開始播放,歡脫的基調不改,與整個房子裡無處不在的曖昧格格不入。
卻又莫名和諧。
“擦不乾淨。”余惟忽然開口,打破幾乎讓溫別宴神遊的沉默。
腦子轉不過彎來,溫別宴低低嗯了一聲,蜷了蜷五指還沒有想好應該說什麽,腰上又是一緊。
余惟沒有等他回答,徑直用抱小孩子的姿勢輕松將人一把抱起來,進入衛生間後順勢將他放在洗手台乾燥的一邊坐好,調好水溫才拉過他的手清洗起來,一如方才幫他擦拭時那樣仔細。
洗完了,再用手帕慢吞吞擦乾,握在掌心用力捏捏,然後就這麽一直握著,好像怎麽也舍不得放開。
“哥......”
溫別宴勾住他的小指小聲叫他。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溫別宴高出了余惟一個腦袋,看他時難得有了居高臨下的味道。
余惟悶悶應了一聲,終於開放手。
下一秒又乾脆拱進人懷裡緊緊抱住。
托洗手台的福,兩人身高調了個個,現在埋在對方懷裡不肯抬頭的人變成了余惟,絨絨的一個腦袋鑽在溫別宴胸口,遮住了整張臉,只剩下一個發頂和後腦杓。
溫別宴被他的鴕鳥行為逗笑了,那些別扭羞恥的心思頓時煙消雲散。
“哥,怎麽了?”他抱住他的腦袋揉了揉,手感極好:“這麽害羞啊?”
“嗯。”
甕聲甕氣的回應從心口傳來叫溫別宴笑意更甚。
“不行啊哥,動手的是我,我都還沒有不好意思,怎麽你反倒——”
“沒你好看。”
余惟沒頭沒腦一句話打斷了溫別宴,說完一遍覺得程度不夠,又悶聲重複了一邊:“他們都沒你好看。”
溫別宴愣愣看著余惟頭頂小小一個漩,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將話題又帶回了最初。
他問他,自己和那些Omega比起來,誰好看。
余惟說,他們都沒你好看。
你最好看。
肺裡如同灌進了無數輕飄飄的雲朵,不斷膨脹,升空,又滿又軟,輕輕碰一下,綿綿的能化成水,澆灌下又是溫熱一片。
溫別宴眉眼柔和得不成樣子,輕輕闔上眼睛,低頭臉頰擱在男朋友發頂輕輕蹭一蹭。
水龍頭沒有關嚴實,滴答滴答往下滴著水滴。
客廳裡電視機的聲音隱約傳來,朦朧聽不清,混著水滴的聲音,無意給兩個緊緊擁抱的少年添了幾分溫存。
你也是。
在我心裡,你全世界最好看。
...
大雪下了兩天一夜,終於在第三天早晨化成了雨夾雪,細細密密鋪了C市一層,將本就低迷的室外溫度又降了兩度。
余惟是被漏進窗簾的光晃醒的。
睜眼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壓在自己胸口的半顆腦袋。
溫別宴還沒有醒,不只是腦袋,整個上半身都趴在他身上,大概也是被光晃得難受,被子一直拉到額頭遮住整張臉,只剩下黑乎乎的發頂露在外面。
余惟被男朋友可愛到了。
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呢,就抱著他翻個身用力在他頭頂親了一口,順便側身幫他擋住刺眼白光。
溫別宴早晨睡眠淺,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眸子裡還是沒有睡醒的茫然渙散,像隻誤入狼窩的小白兔,不知身在何方,今夕何夕。
“醒了嗎?”余惟放低聲音用氣音問。
溫別宴軟綿綿哼了一聲,抱著他的脖子重新擠進懷裡,閉上眼睛很快再次陷入沉睡,呼吸綿長。
被這個小樹懶賴上,余惟心都要化了。
輕手輕腳調整一下睡姿讓他可以躺得更舒服一些,隨後攬住他的腰重新閉上眼睛,準備跟男朋友一起再睡個回籠覺。
天氣這麽冷,有個被窩,有個男朋友,不睡個夠本多浪費?
於是兩人奔著睡夠本去,一賴再賴,完全醒過來已經是中午快十二點,一上午的時間都奉獻給了周公。
好了,這下真不能再睡了。
睡意朦朧從床上爬起來先後洗漱完畢吃完早飯,溫別宴提議先一起出去一趟,下午回來再看書也不遲。
“出去?”余惟皺了皺鼻子:“外面好冷啊,出去做什麽?”
“需要買個東西。”
溫別宴笑吟吟看著他:“真的不要陪我一起嗎?”
“要。”余惟在男朋友面前毫無立場可言,立刻改口:“誰說不要,等我換個衣服就出發!”
溫別宴帶來的衣服很厚了,但是架不住有一種冷叫男朋友覺得你冷。
余惟可舍不得他挨凍,出門前又翻出一條圍巾一雙手套給他戴上:“外面風大,灌進脖子袖口就容易感冒,多穿一點比較保險。”
溫別宴拗不過他,隨他去了。
兩人一路打車來到西區環路,直到車子在路邊停下,余惟才發現這一趟的目的地原來是書城。
“宴宴,你要買書嗎?”
“嗯。”溫別宴點點頭:“之前看網上消息,說有新出一套高考同步教材,一直想來看看怎麽樣,正好今天有時間。”
余惟撐開傘,將溫別宴仔細攏進傘下:“給我買的?”
溫別宴說:“給我自己買的,不過你也可以用,你要嗎?”
余惟想了想,說:“要吧,還能跟你一起做。”
男朋友也能這麽自覺上進主動要求買輔導書了,溫別宴忍不住彎起唇,在寒風略過時抬手抱住他的手臂,說好。
走進書城,兩人直接去了高中輔導教材區。
教材擺了整面牆架,溫別宴一時找不到,打算先問問店員,轉身一看,店員沒有,倒是有個瘦瘦高高的同齡男生目不轉睛盯著他,眉頭皺著,眼神有些隱隱的敵意。
溫別宴不著痕跡多看了兩眼,確定自己不認識對方,心中不由騰起疑惑。
他是誰?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他?
“宴宴,我好像找到了!”余惟從架子最高一層摸出一本紅皮封面的書轉身衝他揚了揚:“你看看,是不是這個?”
溫別宴沒再管那個男生,接過余惟遞來的書看一看,遺憾搖搖頭:“恭喜你男朋友,找錯了。”
“啊,不是嗎?”余惟翻來覆去看一遍:“紅藍皮,王姓編纂人,沒錯,挺像的啊。”
“版本不對。”溫別宴指著最角落一個三,耐心解釋:“我們要找的是第四版,這是第三版,去年的了。”
書類太多,兩人這麽無頭蒼蠅似的瞎找也不知道要找多久,溫別宴還是決定去樓下找個店員問問,讓余惟留在這裡等他。
余惟說行,旋身將手上這本塞回原位。
扭頭想去一邊找個地方坐坐,有個男生高瘦男生忽然湊上來當著他的去路,睜著雙大眼睛眼巴巴盯著他,仔細瞅瞅,隱約還能品出幾分委屈。
“......”
余惟莫名其妙:“同學,你幹嘛?”
男生抿了抿嘴唇,小聲道:“余惟,那個,能問你個問題嗎?”
“你認識我?”
“認識。”男生點點頭:“我也是一中的。”
余惟說:“哦,那你問吧,不過我先說一句,我也頭回來這兒,找輔導書不在行,你問店員比問我有用。”
男生急了:“不是!我不是要問輔導書!”
余惟:“那你問什麽,我又不認識你。”
男主用力咬了下唇瓣,鼓起勇氣:“我是想問,你是不是也玩學校論壇?”
余惟:“不玩啊。”
男生眼睛忽地一亮,像是抓住什麽救命稻草,還想說什麽,又聽余惟補充道:“不過偶爾還是會上去轉一圈,怎麽了嗎?”
男生眼裡的頓時光暗了一半,卻不肯死心,又問:“那我能問問你論壇ID叫什麽嗎?”
“能啊。”余惟沒覺得這有什麽,隨手比出三個手指,坦坦蕩蕩:“三個y,小寫那個。”
“......”
他剛說完,就見對方倏地瞪大雙眼,滿臉不可置信:“真的,真的是你?”
莫名複雜的語氣,再配上他受傷的目光,唬得余惟險些以為自己是什麽欺負了人還不負責的渣男。
就離譜。
“怎麽了,兄弟,我論壇名有什麽問題嗎,你這副表情是幾個——”
有個猜想忽然從腦海一閃而過。
余惟想起自己最後一次登錄上學校論壇的經歷,突然刹住話頭。
半眯起眼睛端詳了面前這位男同學一陣,語氣不明:“你是,我那個唯......”
“不是!”男生連連搖頭,迅速否認:“我不是!”
余惟看他這個反應,心裡就有結論了。
扯了扯嘴角:“同學,我這話還沒說完呢,你就知道我想說什麽了?”
男生一噎,眼神飄開不敢看他,支吾道:“我,我知道你說的誰,他是我,是我朋友!對,朋友,朋友......”
“行,朋友就朋友吧。”
余惟不打算拆穿他,笑了一聲,說:“那麻煩幫我給你朋友帶個話,我跟宴宴好得很,配不配的都輪不到他來置喙,而且就算沒有宴宴,也對他這種的也不可能有任何興趣。
“記得讓你朋友學習為重,別人小情侶的事情,少管。”
溫別宴回來時正好和下樓的男生擦肩而過,對方紅著眼眶看了他一眼便迅速收回,腳步匆匆小跑著下樓,很快不見了人影。
有點奇怪。
不過他從來不是什麽多管閑事的人,也沒什麽探究未知的欲望,短暫疑惑了一下便收回注意力繼續往上走。
“問到了嗎?”
余惟坐在書台座椅上晃著腿,見他上來便又跳下來站好了:“那書放在哪?”
溫別宴領著他走到角落,指著最上紅色的一排:“那個。”
這邊書架還要更高,余惟也得踮腳才能拿到,忍不住嘀咕地吐槽:“原來在這,這書店怎麽回事,不是新回來的書嗎,放這麽隱蔽是生怕別人找到嗎?”
挑了兩科抱在懷裡,余惟跟著溫別宴去隔壁區域看真題試卷集,巧的是剛走沒幾步,又遇見了一位熟人。
韓越站在對面書架前頭,顯然也看見了他們,隔著一段距離主動衝他們揮手打招呼,臉上笑容燦爛。
余惟跟他本來也沒多熟,沒搭理他,只有溫別宴對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本以為他還會過來寒暄兩句,沒想簡單打完招呼後他便拿著書率先下了樓,比起前幾次膈應人的糾纏,倒是出乎意料的乾脆。
“轉性了?今天這麽識相......”
“什麽?”溫別宴沒聽清。
“沒什麽。”余惟樂呵呵道:“我就想問你一下午飯是在家吃還是在外面吃?”
“我都可以。”
“行,那我們買了回家吃!”
選完書付好錢,兩個一前一後出了書城。
余惟拿出手機準備打車,溫別宴忽然想起一件事,拉拉他的手:“哥你等我一下,我還有個資料忘記買了,很快。”
“行,你去,我就在這等你。”
溫別宴轉身又回去了。
余惟走到一邊站定,退出打車軟件轉而打開美食APP準備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麽好吃的,身後不合時宜地響起一道半生不熟的聲音:
“你跟阿宴的關系,是假的吧?”
擰起眉心扭頭一看,果然,方才還被他誇讚識相的人正微笑著站在他身後,垂在身側的兩手空空蕩蕩,顯然方才進去一趟什麽也沒買。
余惟收了手機,表情淡下來:“你什麽意思?”
韓越聳聳肩:“字面上的意思,如果我猜的沒錯,你跟阿宴並不是真的在一起了,對麽?”
余惟一哂:“猜?不是我說,這位同學,你哪來的自信?”
“這與自信無關,不說之前你和阿宴關系鬧得多僵,阿宴連你們在一起的具體時間都說不出來,難道不值得懷疑麽?”
韓越走近一步,微微歪了歪頭:“到底是阿宴在車禍後記憶出了錯,還是他根本忘了你們之前的關系,又被你灌輸了錯誤的信息,才會以為你是他男朋友?”
余惟神情霎時冷下來,面無表情盯著韓越,抿直了嘴角一語不發。
韓越一見他的反應,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
即便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詫異,挑眉道:“難道阿宴真的失憶了?”
余惟癱起一張臉:“是真是假,跟你有什麽關系?”
韓越眯了眯眼。
半晌,忽然彎起眼角,笑意更濃。
“跟我有什麽關系我不清楚,不過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有的餡餅不管是天上掉下來的,還是費力氣耍心思騙來的,你自己心裡應該分清楚。”
“不屬於你的東西,既然知道是假的,就千萬別太當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太扯了,這也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