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青梧和白鳴風在一起的事,付故淵自然是第一個知道的。
操碎心的‘老父親’這天正在實驗室裡和薑黃素較勁,項青梧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阿付!我和阿白在一起了!!!”
付故淵拿起筆在草稿紙上寫著化學公式,回答道:“已閱。”
項青梧:“……草,你這是什麽反應啊?會不會太平淡了些啊?”
付故淵語調毫無起伏:“哇,太棒了啊,有情人終成眷屬啊,恭喜恭喜啊,百年好合啊,一胎生倆,生龍鳳胎啊。”
白鳴風:“……你在說什麽嗶*嗶*玩意兒。”
付故淵:“哦,你開免提啊,阿白也在啊。”
項青梧:“雖然你說了一堆的話,但不知道為什麽,感覺更敷衍了,你都不意外的嗎?”
付故淵心想:有什麽好意外的!你們倆不就臨門一腳的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付故淵早就看透了。
“暑假去找你倆玩,住半個月,別嫌我是電燈泡。”付故淵笑道。
“來吧!我們三人好久沒聚了。”項青梧越說越開心。
付故淵突然想到什麽,好奇地問了一句:“青梧,你是怎麽表白的?”
項青梧說:“我就和阿白說,你不是喜歡男人嗎?是個男人不就行了嗎?”
付故淵:“……”
付故淵:“?????”
好家夥,一個普通攻擊就能結束的局面,項青梧放了個大招,然後這個大招還痛擊我的隊友了!
項青梧:“然後……”
付故淵:“然後阿白把你解剖了?”
項青梧:“啊?沒有啊。”
付故淵誠懇地說:“他真的很愛你。”
項青梧:“……”
眼瞅著話題進行不下去了,白鳴風拿過手機簡單地講了一下來龍去脈。
付故淵聽完沉默片刻,突然抬頭看了實驗室裡的池鬱一眼。
池鬱正在幫林韻錦的忙,將洗乾淨的儀器一個個放進烘乾箱裡,他低眉順眼,帶著讓人不知如何接近的疏遠感。
“兄弟。”付故淵突然對電話喊道。
項青梧:“嗯?”
付故淵:“謝謝你的實踐,點點滴滴,百煉成鋼,為我等提供寶貴的經驗,斃掉了一條絕不可嘗試的道路。”
項青梧:“啊?什麽東西啊,阿付你讀書讀傻了吧?你沒事吧?”
“沒事,我就突然發現。”付故淵嘴角輕輕勾起,“有時候,還是得坦率點。”
付故淵掛掉電話,林韻錦走了過來:“老板問你晚上有沒有事。”
“沒事,孤家寡人一個,能有什麽事?”付故淵繼續和薑黃素較勁。
“那正好,晚上老板請吃飯。”林韻錦說。
付故淵抬起頭來:“今天什麽日子?”
“沒什麽日子啊,這不是來了學妹,例行迎新聚餐交流,鞏固感情嗎?”林韻錦說。
“行。”付故淵點點頭。
林韻錦搞定了付故淵,又去問池鬱:“池鬱,教授喊你晚上一起吃飯呢,你有沒有事啊?”
付故淵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好。”池鬱點點頭,“我和教授說一聲吧,這些日子備受關心和指導,就由我來請客吧。”
“不用。”林韻錦手一揮,講話十分透徹,“每次實驗室來新人,教授都會搞一次聚餐的,你要做人情,以後再和教授商量唄。”
池鬱聽著覺得有道理,點了點頭。
付故淵思索著,心裡有了想法。
劉教授年年迎新,年年都放在距離學校不遠的一個湘菜館,這次加上新來的學妹和池鬱,隔壁實驗室也來了幾個大家熟識的同學,浩浩蕩蕩的總共十一個人,不算少。
研二的幾個人約著一起到了餐館,學妹們早就到了,坐在位置上等著。
池鬱因為臨時有些工作,姍姍來遲。
他走進包廂,和一堆未出社會的學生們表現得完全不一樣。
雖然劉教授和藹可親,但是身為學生,大家骨子裡對他是害怕尊敬的,不敢主動和劉教授多搭話,生怕被問到學業和研究,能躲就躲。
池鬱進來後,卻先向劉教授表達了感謝。
“我還怕你不習慣在這種小飯店吃飯呢。”劉教授和他握手言談。
“老師說笑了,怎麽會呢。”池鬱微微笑。
付故淵看著他,隻覺得眼前的一幕,無比違和。
“明明是同歲,氣場和我們真是完全不一樣呢。”林韻錦同付故淵耳語。
“嗯。”付故淵忍不住心想:池鬱這六年,到底經歷了什麽?
聚餐開始,一桌子除了池鬱以外都是學生,大家談吐都很隨和,嘰嘰喳喳地說著話,雖然有老師一開始顯得有些拘束,但好在劉教授為人風趣,和他們講起自己師弟差點把實驗室炸了的事,逗得一群新生笑得東倒西歪。
相比之下,池鬱顯得像局外人,他安安靜靜地吃著菜,半晌過後,和劉教授說了什麽話,起身走出包廂。
付故淵噌的一下站起身,把旁邊的林韻錦嚇了一跳。
林韻錦抖了一下,弄翻杯子,又把她旁邊的陳學姐嚇了一跳。
陳學姐:“韻錦你怎麽了,怎麽一驚一乍的?”
“他突然站起來,嚇我一跳!”林韻錦控訴付故淵。
付故淵說了聲抱歉,走到劉教授的身邊,小聲問:“老師,池鬱先離桌了嗎?”
“沒呢,說出去打個電話,處理下事情。”劉教授回答。
“這樣啊。”付故淵松了口氣。
他本想聚餐結束後就找池鬱談談,生怕他先走。
等等,池鬱剛才是一個人離開的,那不就說明現在他也可以去找他談談?
付故淵對劉教授低語:“老師,我也出去一趟,一會回。”
劉教授點點頭:“去吧。”
付故淵起身走出了包廂,詢問外面的服務員有沒有看見池鬱,在她的指引下,又往餐館外走去。
而此時餐館旁邊的小巷子裡,池鬱掛斷工作電話後,疲憊地揉揉眉心,隨後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支叼在嘴裡準備點燃。
熟悉溫柔的聲音忽然從巷口傳來。
“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了?”
池鬱嚇了一跳,猛地轉頭看去,見付故淵站在巷口。
巷子外招牌霓虹燈璀璨惹眼,巷子裡燈光昏暗看不清人的神情。
池鬱乾笑一聲,拿下嘴裡的煙,捏在手心裡,不安地說:“沒,不是的……”
付故淵幾步走到池鬱面前,拉過他的手,輕輕掰開他的手指,拿起他掌心中的香煙。
“叼著。”付故淵將煙遞到他嘴邊,看著他,輕聲笑道。
池鬱順從地微微張嘴,將煙叼住。
付故淵又問:“打火機呢?”
池鬱從上衣口袋裡拿出打火機遞給付故淵。
付故淵打起火,給池鬱點煙。
昏暗的小巷子裡,燃起了星點炙熱的光亮。
“我以前有個學長,畢業那段時間,壓力很大,所以煙癮很重。”付故淵淡淡道。
“我沒有煙癮。”池鬱有些心虛地說。
付故淵笑了笑:“我只是想說,這種事不用刻意避開我,做你想做的事就好,沒關系的。”
池鬱低下頭,沒應聲,付故淵在眼前,他沒了抽煙的興致,想直接用手將煙頭掐滅,手伸了一半,及時頓住,沒做這種會燙傷自己的事,而是拿下嘴裡的煙按在巷子的磚牆上,然後丟進垃圾桶裡。
“不抽了?”付故淵問。
“不抽了……”池鬱搖搖頭,“煙味不好聞,別熏著你,我們……我們回去吧,出來太久,教授該問了。”
他低著頭,要往巷子外走。
可付故淵擋在他面前,讓池鬱寸步難移。
付故淵說:“我想和你談談。”
池鬱:“……”
“你……”付故淵思索了一下,問,“來實驗室碰到我的這件事,真是巧合嗎?”
池鬱垂眸,目光落在地上,巷口外的霓虹燈晃進來,給地磚鋪上一層淡淡的紅光,他回答:“是。”
當然不是,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的事。
付故淵面露失望,但沒打算放棄:“池鬱,這六年你去哪了?”
池鬱回答:“英國。”
付故淵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池鬱:“半年前。”
付故淵:“……”
原來池鬱半年前就回國了,可他竟從未聯系過自己。
“請問你,問完了嗎?我們能回去了嗎?”池鬱輕聲。
付故淵沉默。
池鬱想繞過他往巷子外走。
付故淵往側面一擋,又攔住了池鬱的路,他平靜地看著池鬱,問:“池鬱,六年前你和我的互相表白,算什麽?”
池鬱頓住,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急促了起來。
“為什麽這六年沒給過我一個電話,一條短信?”付故淵詢問,語氣傷心。
池鬱斂眸,低聲喚他:“班長……”
熟悉的稱呼一下將付故淵帶回到高中時光,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也驀地縮短了。
可接下來的池鬱的話,卻讓付故淵的心涼了半截。
“班長,你不覺得,高中的我倆太衝動了嗎?年少無知,看不清自己的感情。”池鬱說,“班長,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是……怎麽樣的人,我……”
我不值得被這麽好的你喜歡。
不值得,我不能害你。
“而且,班長,這六年,你肯定遇見了比我好一百倍,一千倍的人吧。”池鬱說,“六年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吧……突兀地出現在你面前,對不起。”
付故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