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兩人能在馬路牙子旁聊到天荒地老,白鳴風實在看不下去了,拽著兩人找了一家有空調的奶茶店,坐下來說。
趁著等奶茶的功夫,付故淵把池鬱的事和項青梧說了。
當然,他省略了池鬱和白鳴風鬧矛盾以及池鬱父母的事,隻說了池鬱稱自己患有自虐型人格障礙症,班主任讓自己多照顧他,以及他和三人小時候都在祥和巷住過的事。
項青梧聽完後,雙眼瞪得渾圓,吃驚地說:“我靠,真的假的?平時根本看不出來他是這樣的人啊?”
“你別把這事和其他同學說。”付故淵叮囑。
“你放心吧。”項青梧比了個‘ok’的手勢。
“所以我最近才在找心理學的書籍看。”付故淵歎了口氣,解釋道。
“嘿!大烏龍嘛!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呢!”項青梧舉起手,和付故淵來了一個很默契的碰拳,知道付故淵沒事,項青梧可算是松了口氣。
“不過啊。”項青梧又道,“阿付你自己瞎折騰個什麽勁啊,你有問題可以問阿白啊!他不是從初中開始就在研究和了解心理學了嗎?這對你肯定有幫助啊!”
付故淵看了白鳴風一眼,見他面無表情地拿吸管攪著奶茶,頓時支支吾吾起來。
畢竟白鳴風和池鬱之前產生了矛盾和衝突,付故淵和白鳴風關系再好,也拉不下臉來去問他。
仿佛看透了付故淵在想什麽,白鳴風淡淡道:“我沒那麽小心眼。”
“啊……”付故淵一愣。
白鳴風拿過自己的書包,從裡面掏出一本書:“你那天問了我以後,我回家就去找資料研究了。”
付故淵驚訝,再一想,倒是自己把白鳴風想得小肚雞腸了。
他既愧疚又感激,忍不住伸手揉揉白鳴風的頭:“謝謝你啊,阿白,真是麻煩你了。”
“小事。”白鳴風波瀾不驚地說。
“欸,你幹什麽?”項青梧拍桌嚷嚷,“白學霸那金貴的腦袋是爾等凡人能隨便摸的嗎?開玩笑,那可是考市重點高中年段前十的腦袋。”
白鳴風:“……”
講道德,他喜歡項青梧這事和想扯他舌頭這事,真的一點都不衝突。
項青梧插科打諢,付故淵也樂於陪他:“確實不一樣,摸一下勝讀十年書啊,我這手,也算是被學霸開過光的手,以後提筆潑墨,那是文能堪比郭-沫若余光中,理能看透阿基米德艾薩克啊!”
白鳴風:“……”
“我靠!”項青梧轉頭,不安分的爪子伸向白鳴風,“阿白,你也給我摸一下唄!”
“滾滾滾。”白鳴風躲開,怒罵。
“哇!都是兄弟,你怎麽還區別對待的!”項青梧不服氣,“阿付能摸你頭,我不能?”
“我……”白鳴風頓了一下,“我剛才是沒反應過來。”
“什麽沒反應過來,你明明一點都不介意!”項青梧拆穿,突然上前從身後抱住白鳴風,一副不揉到他的頭不罷休的模樣。
“放開我!”白鳴風在他懷裡奮力掙扎。
“同學,不要打鬧啊。”奶茶店的服務員憂心仲仲地過來提醒。
“對不起,對不起。”三人立馬坐姿端正,連連道歉。
趁著服務員轉身的瞬間,項青梧突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摸了白鳴風的頭一下。
白鳴風已經懶得罵他了,拿起從書包掏出的心理學書籍,翻開其中寫了標注的一頁,抬頭看向付故淵,語氣變得嚴肅:“故淵,我們講正事。”
“好。”付故淵認真地點點頭,項青梧見他倆正經了起來,也不敢鬧騰了,坐在白鳴風身邊一起聽。
白鳴風:“其實‘自虐’存在於生活中很多普普通通的時刻,比如委曲求全或者刻意迎合他人,包括中國傳統的‘舍己為人’美德都屬於這類范疇,但這種都不能稱為病態,只是一種人際交往的方式。”
“但是你舍友的心理狀態,應該比日常的這種‘自虐’情況嚴重許多,我這幾天翻找資料後發現,‘自虐’這事可以分三種狀態。”白鳴風說著,比了個‘三’的手勢。
“第一種。”白鳴風收攏手指,隻舉起食指,“靠自虐來傷害別人,擴展開來說,就是通過傷害自己造成親近之人的不安和愧疚,但是你舍友應該不是這種情況,畢竟你和他認識的日子並不長,他的訴求也是你控制他,如果這造成你的愧疚,有悖他的目的。”
“第二。”白鳴風又伸出一個手指,比了個‘二’的手勢,“靠自虐來終止傷害,這種情況的心理狀態就是,我已經很可憐了,不要再來傷害我了,你舍友同樣也不屬於這種情況。”
“第三。”白鳴風手勢再次變化,“靠自虐吸引關注……”
白鳴風說完這句話,卻沒做解釋,只是看著付故淵。
付故淵立刻反應過來什麽:“池鬱屬於這種?”
白鳴風緩緩點點頭:“屬於第三種情況的人,會把他人視為理想狀態。”
“什麽意思?”付故淵疑惑。
“他們認為,只要自己示弱或受到傷害,就會有人來照顧自己,並留在自己身邊。”白鳴風歎了口氣,“我猜他可能失去過親人。”
付故淵低頭,面露不忍和哀傷。
是的。
池鬱失去了他的雙親。
“說清楚他屬於哪種類型後,我們現在來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白鳴風繼續道,“現在有一件事需要猜測一下。”說著,白鳴風抬頭看向付故淵。
“什麽?”付故淵都聽緊張了,放在桌面上的雙手微微攥成拳。
白鳴風說:“他是隻對你一個人說那些話,還是曾經也對別人說過。”
付故淵怔然,白鳴風的話振聾發聵,他根本就沒考慮到這個問題!
“有什麽區別嗎?”項青梧不解地問。
“區別很大。”白鳴風說,“我一開始堅定地認為池鬱不止對故淵一個人說了這樣的話,因為他倆根本不熟,我之前覺得池鬱只是單純地對身邊的人示弱,想博取眼球和關注而已,但是!剛才故淵說了他倆小時候的事,我突然察覺有另一種可能……”
“什麽?”付故淵追問。
“科學研究表明,一個人在年幼時建立的喜愛和忠誠,會比他成年後所建立的更長久,影響更深。”白鳴風快速地翻著面前的心理學書籍,“這也是為什麽初戀、初印象、初體驗都會在人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所以我大膽推測,故淵在池鬱心裡,可能是個特殊的存在。”
項青梧和付故淵聽得一愣一愣的:“特殊的存在?”
“就是類似英雄或者光明的存在。”白鳴風終於翻到他想翻的那頁,指著一行字給付故淵看:“然後,你看這段。”
付故淵湊過去,小聲地讀:“因無法擺脫當前受虐的環境,認為痛苦是人生常態,所以不介意自己遭受痛苦……什麽意思?”
白鳴風合上心理學書籍,問付故淵:“池鬱記得你小時候救過他的事,對吧?”
“嗯,對。”付故淵肯定地說。
白鳴風忽而抿了抿嘴唇,猶豫數秒後才繼續說:“我覺得……池鬱和你說的那些奇怪的話……可能還有一種意思,不過我也只是猜測,我不敢肯定,而且說實話我覺得我的猜測有點嚇人……”
“什麽?”付故淵急了,“阿白,你別賣關子了!”
白鳴風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然後道:“池鬱可能是在對你說……”
“救救我。”
海底很冷,窒息很痛苦。
求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