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 茭白突逢腐漫裡的經典狗血劇情之一:醜媳婦見公婆戲碼。往往那劇情一出現,就是感情線高潮的號角在吹響,一波虐完, he完結。
不過,他這對“公婆”都在墳包裡住著,不會查問他的戶口,不會刁難他。
狗血套路沒發生,有的則是靈異感。
茭白領口下的佛牌被戚以潦撈出來, 聽他說起佛牌背後的故事?。
那故事?很長, 包含了一個基因變異人被迫從雙性到單性的閹割, 如?何在命運的褻玩下保住身為一個人的特質。她不是隻偏愛其中一個兒子, 而是教所有孩子克制, 只是人有千萬種, 兄弟姐妹的性情也各有不同。
一次次的失望過後, 她遭受巨大打擊,這才將薄弱的精力,以及被摧殘的余生全都給了學會自我約束的孩子。
茭白不提問, 始終充當一個聽眾, 他知道,戚以潦不想討論, 只需要一個傾訴對象。
戚以潦和茭白分享自己被密密麻麻課業侵蝕的年少時光,忽然問:“我說的這些,你第一次聽?”
茭白點頭。戚院長的視角不像戚以潦這麽細致,透露的很粗糙。
戚以潦挑眉,又多了一件失憶前沒做過的事?。他把佛牌放回茭白的衣領裡,屈膝跪在母親的墓碑前,深深彎腰。
而他的一隻手還牽著茭白, 指關節溫柔又不失強勢地插進去,扣住。
茭白站在旁邊,他看戚以潦長久地維持那個姿勢,便眯了眯眼,問道:“我需要磕個頭不?”
“不需要。”戚以潦說,“等我們婚後的第二年,清明祭拜的時候,你再?磕。”
這話題三?百六十度螺旋式轉彎,茭白腦袋空白,等他反應過來時,戚以潦已經起身,吻了吻他微涼的眼皮,“不回朗櫟,在這過夜?”
“行吧。”茭白看一眼戚以潦的頭像。
貓的肚皮似乎往前拱了拱,求撫摸。
茭白手癢,心也癢癢。
“在看什麽?”
耳邊驀然響起聲音,茭白心下一突,胡扯道:“墳場都是老樹啊。”
“嗯。”戚以潦摟著茭白的腰,帶他往古堡裡走,余光掃過他剛才直勾勾看著的一處虛空,眼底有深暗不明的怪異與深思。
茭白睡在了戚以潦的臥室,他躺下的時候都零點了,後半夜他夢到自己被觸手大妖追趕,捆綁,不斷在窒息的邊緣滑行。
如?果他醒來,就會發現,戚以潦將他束在懷裡,一直盯著他,像是怕他的肩胛骨裡長出一雙翅膀,飛走,飛遠,再?也不會回來。
那種安全感的流失是無形的,卻以有形的方式呈現。
或許是記憶快恢復,情感就要歸位的原因,也有可能是藥劑的副作用提前降臨。
茭白沒睡好,戚以潦沒睡著,兩人早上接了個混沉的吻,一個去上學,一個去上班。
軍訓第二天,沒下雨,很陰。新生們發現這天氣還不如?被太陽曬,起碼不會這麽悶濕,迷彩服裡都有一股子酸霉味。
茭白感冒了,頭重腳輕,他撐到晌午就和導員請了假,在系草躲避又想接近的糾結眼神注視下離開操場。
半天假不是用來睡大覺的,茭白去朗櫟換下迷彩服,吃了感冒藥眯一會,就打給沈而銨。
嘟了一會,電話接通。
“沈而銨?”茭白率先?出聲,嗓子發啞。
電話那頭的平靜被打破,沈而銨的話聲裹挾上位者特有的威勢:“你生病了?”
“沒有,軍訓喊的。”茭白犯困,“在哪呢,有時間見個面?”
沈而銨靜默半晌:“我在明元廟。”
茭白往下沉的眼皮動了動,昨天鬱嶺在機場碰見的沈而銨,他就知道對方來西城了,只是沒想到會在寺廟裡。
沈而銨在那廟裡幹什麽,他母親的墳不是遷回蟶山了嗎?
算了,去了就知道了。
沈而銨的活躍度破50那波狗血已經灑了,進組應該沒什麽大關,即便有狗血,也是一滴兩滴尿不盡。
“那我過去吧,正好我請假沒軍訓。”茭白打了個哈欠,“見面聊。”
茭白打開門,戚二的大餅臉就湊上來,“白少,你感冒了還出門?”
“感冒又不是大毛病,正常上學上班的不是多的是。”茭白咳嗽著帶上大門,“我去明元廟辦點事。”
戚二哈腰搓手:“那我們兄弟幾?個能不能跟著你?”
“跟吧。”茭白按電梯。
戚二放心了。明元廟在郊外,靠著北城,走高架要一小時出頭,挺遠的,他不清楚白少去幹嘛,但白少準他們跟著就行。
前年茭白和章枕一塊兒去明元廟燒香。當時茭白中途被章枕攙了一段,背了一段,大多路程都是自己爬的。
這回他不舒服,爬不了,就和幾?個保鏢坐纜車上去,清麗的風景一路相隨。
不是節假日,天氣也不好,寺廟的香火依舊繁盛。
茭白從幾?棵高聳入雲的樟樹下走過,手拍拍殿前的石獅子跟大香爐,他沿著明黃的圍牆西行,直奔放生池。
途經蓮池,茭白一個不太會被自然風光觸動的人都多看了幾?眼,他繼續往西走,一直走到目的地,隔著點距離瞧見拱橋邊蹲著一個人影。
那人正是沈而銨,他在看水裡成?群結隊的紅鯉,沒留意茭白的靠近。
茭白邊走過去,邊打量沈而銨,覺得?他的氣質變了很多,氣色很差。沈而銨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那種熟悉沒法形容,卻又忽略不掉,他一時想不起來還在誰的身上看到過。
不過,
蟶山的那一片霧霾淡了很多,依稀能看見青山的模糊輪廓。
茭白走到沈而銨旁邊,走進他周身的俊冷氣場裡:“看魚呢。”
沈而銨一愣,他側過身,後仰頭,白皙的脖頸拉長,越發俊冷的五官暴露在茭白眼下:“這麽快就來了?”
“我坐纜車上來的。”茭白見一次沈而銨就感慨一次,《斷翅》作?者畫風真是好,尤其是主角攻,從頭到腳既帥又美,就連每根頭髮絲,每片指甲,每根睫毛都長得恰到好處。
又有密集的渣賤狗血,又是顏值盛宴,這部漫不火,誰火?
沈而銨直起身,他看著茭白,心緒忽清晰忽迷糊,他們每次再遇,都隔著許多變故,恍如?隔世。
“大學生活過的開不開心?”沈而銨輕聲問。
“才剛開始,還沒覺出味道。”茭白兩手插兜,語氣隨意地和他敘舊,“你的學業呢,怎麽安排的?”
沈而銨把視線放回池中:“我和學校溝通過,可以在家自學,修夠學分績點就行。”
茭白咂咂嘴:“那多沒意思。”
微風裡有沈而銨的笑聲,他說,“沒辦法。”
茭白沒安慰,因為安慰毫無價值。時間是有限的,精力也是一樣,一個人只能在一個階段做好一件事,不能同時兩手操作?,這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
肩膀上多了份重量,他瞥瞥沈而銨搭上來的手臂,沒撥開。
沈而銨這個動作做得?並不輕松,很僵硬,時至今日,他的兩個好朋友,一個和他老死不相往年來,一個也不再?像從前那樣親近。
時間在走,歲月在變,活著的人也會隨著經歷而變化?,除非死了才能永遠固定在某個階段。
茭白感受到了沈而銨的傷感跟沉鬱,他沒找話題硬聊,而是環顧了一下周邊環境。拱橋上有遊客來來往往,停下拍照或者休息,不時有香煙從大殿方向飄來,挺有仙氣。
橋上有幾?個鏡頭把茭白和沈而銨圈了進去,他們都沒在意。
“你在國外治療的結果怎麽樣?”
“現在季節一轉變,你肋骨還疼嗎?”
茭白和沈而銨同時開口,兩人對視一眼,前者笑著回了句:“看轉變得大不大,今天就沒什麽問題。”
“到你了。”茭白提醒往他背部看的沈而銨。
“老樣子。”沈而銨說,“要控制情緒,忌大喜大悲,醫生建議我放寬心。”
後半句說出來的時候,他的眼裡閃過一絲嘲弄。放寬心?不說他面臨的泥潭跟局勢,就說普通人,也很難做到。
茭白扯扯嘴角,沈而銨的少年氣被磨得?一點不剩,他的頭像要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只動物,茭白會以為動物的脖子上也被什麽東西勒著。
有遊客過來放生,魚被丟進池子裡,水花濺起來,落下,又濺起來,落下。
茭白看得?興起,決定走之前也弄點魚放一放,好像是放一條魚,重複一次心願?怪神經的,但難得神經一次也不是不行。
“你直接飛來西城,是不是知道梁棟在這邊的戒毒所,想見他?”茭白往正題上走,試探地問。
“不是。”沈而銨的面頰線條繃了繃,默然幾瞬,“他不會見我的。”
這番話透露出,他的確知道梁棟在戒毒所。
茭白眯眼:“那你來西城做什麽?”
沈而銨一言不發地站了一會,他走到拱橋底下,踩著層層被遊客的腳印磨光滑的台階上去,茭白慢悠悠地跟在他後面。他們去了湖心亭。
那亭子正對著明元廟的正門,這會兒剛好沒人,茭白坐在石凳上面,屁股一涼,他打?了個抖,眼睛往四周瞥,譚軍把沈而銨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肯定守在哪個角落。
不知道這個時期,沈而銨有沒有壓過譚軍。
湖心亭的護欄邊響起沈而銨的聲音,“我來西城明元廟,是為了燃燁大師。”
“廟裡的僧人說大師今天回來,我想請他為我解解惑。”沈而銨的襯衣被風吹得鼓起來,瘦而窄的腰身線條若隱若現,他是意氣風發的年紀,擁有頂級的皮囊,只是靜靜站立,都帶著耀眼的光芒。
茭白雖然是顏狗,也算是沈少爺的顏粉,但他不會色欲熏心,帥哥嘛,多的是,看看就行,走心走腎大可不必。所以他看著沈而銨那腰,琢磨的是對方的心思。
沈而銨是個大忙人,他要見見大師,直接叫下屬把人帶去南城不就行了,何必親自來寺廟等。
這親歷親為的做法,可以說是誠心十足,同時也暴露出他內心的困惑給他帶來了多大的影響,促使他如?此重視。
蟶山還是那樣,霧霾不濃,也不散。
茭白單手支著頭:“你有什麽惑,說出來聽聽。”
沈而銨接了個電話,氣息一變。
大師回來了。
茭白和沈而銨一道去見那大師,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師不是白胡子老頭,也不是青雲大師那樣的中年人,而是個擁有清華氣韻的美男,頂多跟章枕一個歲數。
又是一個天才,佛門的異類。
燃燁一身白色僧服,頭亮還圓,他在禪院和小僧說話,身後的兩道燈影攏著他,眉眼秀冷出塵。
茭白確定,斷翅裡沒有這樣的人物,新加的。
確切來說,是二周目才有的,就像鬱家兄弟。出場了,自然會帶起一波劇情。
茭白正想著,就見燃燁清洌洌的目光避過沈而銨,直直地朝他看來。
“……”
怎麽,看到老子來自異世界的靈魂了還是怎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