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在襯衣長褲外面套了個外套,硬邦邦的材質,長度拖到腳,帽子很大,兜住了他的整個腦袋。他的雙手縮在袖子裡面,臉上戴著墨鏡跟口罩,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
這樣怪異的著裝引起了周圍人的反感。
就像是看到了臭水溝裡的小老鼠,隔老遠都覺得髒。
茭白站在沈寄面前,直面他眼裡的刺骨冷意,聽他質問:“誰準你穿成這樣的?”
這古早狗血霸總的台詞跟氣氛讓茭白腎上腺素飆升,這是老毛病了,誰讓他看漫就好這一口,他慢慢吐口氣,原主剛來南城的時候是炎熱夏季,他做過防護措施,沈家嫌怪裡怪氣的丟人,不讓他那麽來。從那以後原主每次來老宅,都必須穿老管家準備的衣服,那天的穿著他自己做不了主。
偏偏老太太喜歡大自然風光,家宴都辦在大晴天,陽光直射的前花園。
原主慘了,一場家宴結束後,他露在外面的臉跟脖子都會紅腫發癢,脫皮,起一層密密麻麻的水泡。
茭白可不想遭那個罪,想想就恐怖,他在來的路上,強行逼司機停車,匆匆買了這一身裝備。
沈寄語氣冰寒:“回去換一身再過來。”
茭白沒理,一有好友上線,帳號就自動登錄,他瞪著自己那好友列表裡排在第二的皮卡丘頭像,皮卡丘竟然是活的……活的,會動,正在對他噴火。
別問皮卡丘為什麽會火娃的技能,問就是有病。
那火仿佛實質化,茭白感覺渾身都燙了起來,他頭腦一熱,頂嘴道:“我就不換。”
沈寄沒料到狗還會反抗,愣了下,他冷下臉,右手一揚,茭白迅速往一邊躲。
與此同時,那手也被另一股力道給攔下來了。
戚以潦皺眉:“老沈,你不問清楚情況,怎麽就動起手來了。”他放下沈寄的手,側低頭,看著茭白的神情十分有親和力,“小李,你是不是感冒了,畏寒?”
茭白:“……”
你如果不喊我小李,我還能摸一下你的貓頭。
“沒感冒,我是日光性皮炎。”茭白把滑下來的墨鏡往上一推。
“日光性皮炎啊,”戚以潦的面上浮起一抹善意的了然,“那是要穿多些。”
“老沈,你帶小李去醫院看過嗎?”戚以潦偏了偏臉,陽光擦過他的鬢角,在他的挺直鼻梁上打下金色光暈,他站在那,猶如心懷慈悲的救世主。
沈寄噴吐了一口煙:“沒必要。”
戚以潦歎道:“還是要去醫院做個檢查。”他對茭白微笑,“老沈沒時間,你就自己去吧,小朋友。”
茭白看著戚以潦的頭像,他在想,那白貓是不是快被勒死了。
白貓如同一個死物,它把樓下還在噴火的皮卡丘襯托得尤為滑稽,它們儼然是兩個畫風。
茭白敷衍地打了個招呼,獨自朝著老宅大廳方向走去,他無視了背後那兩道視線,腳步匆匆,隻想快點走到沒有光的地方。
沈寄淡淡道:“人還是那人,性情變了。”
戚以潦彈了下煙灰:“你知道他原來什麽樣?”
沈寄眯眼,他連齊家那小子都不上心,更何況是王什麽的小狗:“問的老管家。”
戚以潦把煙銜在淡色的唇邊,他騰出手,優雅地理了理西裝袖口:“老沈,那孩子看著像一根枯黃雜碎的野草,卻有一股子違和的韌勁,剛才的他跟昨晚又有不同,變來變去的像萬花筒一樣,很難得不是嗎,你怎麽也要花點時間照看著點。”
沈寄指間一動,小半根煙被掐斷碾爛,一條狗而已。
茭白喝了一支帶過來的抗過敏藥,他把空瓶子丟垃圾簍,坐在角落裡脫掉外套摘下墨鏡口罩,往臉跟脖子上抹藥膏,出門前抹了,現在還要再抹一些,他不放心。等忙完了這陣子,他就去看中醫,一定要把這皮炎治好。
前花園陽光明媚,花香四溢。茭白往牆壁上一靠,他借著方位的遮蔽,偷偷打量前來參加壽宴的賓客們,大多都是沈家一眾,少數是沈氏多年的合作夥伴,沈家家主的發小跟友人。
沒見著沈氏少主沈而銨。聽說是已經回學校了,要考試什麽的。
茭白不意外,沈而銨是他老子年輕時候一夜放縱的產物,媽媽是蟶山上的采茶女,把他帶到這個世界就沒了半條命,剩下半條命將他送到了沈家。
沈而銨的到來,間接導致了沈寄心上人的死,沈寄不待見他,更不管他。
父子兩人不住在一起,同桌用餐的次數極少,見面如同陌生人。
老太太兩頭難,她管過幾回就不管了,小兒子就一個子嗣,即便不親,也改變不了他們的血緣關系。
茭白打了個哈欠,原主是沒存在感的,也沒朋友,不需要寒暄,他落得一身輕松。等他窩在角落裡快要睡著的時候,前花園的上空多了一大片雲彩,太陽被擋了大半,老太太出來了。
今兒是她的八十大壽,不說沒人看得出來,她吃齋念佛,容發並不怎麽衰敗,挺有精神。
老太太坐在輪椅上面,被最有出息的小兒子,也就是當家主沈寄推向大廳,她的手上盤著一串佛珠,穿著簡樸,壽宴也不奢侈。
流程一切從簡,全是素食,年年如此。
茭白砸了咂嘴,嗤了一聲,就是這麽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把人當狗拴起來。
關於這件事,由於牽扯到的不是主角攻受,因此《斷翅》漫中沒有直接交代,也不詳細全面,是從幾個人的角度拚湊出來的。
幾年前沈寄生了場怪病,命懸一線,國內外的專家都束手無策,老太太去廟裡為他祈福,受到大師指點,動用家族資源在沈寄的出生地跟成長地找到了兩個旺他的命盤,就是原主跟齊霜。他們在醫院的病房同吃同睡了半個月,沈寄就神奇地度過了危險。
老太太堅信命盤一說,她把兩人安排在湖東的沁林園居住,想著等沈寄身體好了起來,就讓他挑一個娶進沈家。
這也是老太太沒辦法的事,如果不是大師的意思,她就當是沈寄養兩個小東西,想進沈家的大門,哪怕是齊家那么兒都不夠格。
然而兩年過去,沈夫人的位置還空著,沈寄根本不信命盤一說,他在外頭養的人換得很勤,就是不碰沁林園的兩位,似乎對他來說,只要他碰了其中一個,就是跟命盤扯上關系,進了我命不由己的怪圈。
他想穩住富貴榮華,想要一世太平安康,竟然還要依靠別人的命數,簡直是笑話。
沒沈寄選牌子侍寢,原主跟齊霜在沁心園住著,二人相安無事。
直到沈寄帶原主去會友,平衡被打破……
茭白回憶完了劇情,就想到了原主的養父母,他們收了沈家一筆錢,讓沈家帶走了原主,對外說是他學讀不下去了,非要去外地打工,給他的說法是他命好遇到了貴人,希望他去大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
實際是要用賣他的錢送寶貝女兒出國。
茭白真的愛這部漫的大鍋亂燉,一個早早下線的工具人都能這麽狗血,他歎口氣,調整表情走出角落,穿過一片眼花繚亂的名牌服飾區走到老太太身前。
“小秋啊,你怎麽沒跟著阿寄,今天人多,你別亂跑。”老太太拉起茭白的手,放在沈寄掌中,拍了拍。
整的就跟婚禮現場似的。
茭白抽出手,在背後的衣服上蹭了蹭。
沈寄彎腰給老太太理著耳邊碎發,他這個角度恰好捕捉到了茭白的舉動。
老太太挺愛惜的頭髮突然被小兒子拽住,她心臟病都快犯了:“阿寄?”
“沒事。”沈寄松開手,順了順老太太的銀白發絲。
茭白望了望老太太的幾根毛,心想怎麽沒被一把扯光呢,沈寄沒吃飯嗎,勁那麽小,他冷不丁地發現富豪群裡的戚以潦在往他這邊看,他眼中的惡趣味瞬間消失無影。
茭白若無其事地扭開臉,對上了齊子摯的目光。
一個兩個的看我幹什麽,有病。
茭白調出帳號瞧瞧好友列表,齊子摯排在沈寄下面,他的頭像是空白的,什麽都沒有,就很突兀。
這會在線的戚以潦,沈寄,齊子摯三個好友,活躍度全是0,滾吧你們。
茭白在多道輕蔑鄙夷的視線下對老太太賀了壽,之後他就找機會拐去了洗手間,又從洗手間旁的通道溜進後花園。他剛找了個光照不到,又能吹到自然風的地方,齊霜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電話接通後,齊霜沒有立即說話,他的喘氣聲刻意放輕,還有點繃,他的人已經給了他消息,那個地址是一戶人家,住了一對母子。
那是大師的老婆孩子。
病房的齊霜臉色發白,齊家的人脈都沒查到那上面去,這鄉巴佬是怎麽知道的,太邪門了。
“那對母子已經被我的人監控了起來,你是這個意思吧,是要我這麽做吧,”齊霜輕聲說,“初秋,我看走眼了,我以為你是個踩到螞蟻都鞠躬道歉的人。”
茭白愜意地曲著腿:“彼此彼此。”
原主也以為齊霜是個可愛的,沒有少爺病的弟弟。
茭白追漫畫的時候,覺得大師就是一個神棍,後來他看著看著,發現作者在邏輯上圓了回去。原主死了,齊霜在同一年的冬天嫁進沈家。其實也算是實現了命盤一說,齊霜旺了沈家當家主,只不過不是沈寄而已。
沈寄娶妻的日子是小年夜。
還有幾個月。
茭白跟齊霜核對了接下來的計劃,笑道:“小少爺,祝你馬到成功。”
齊霜聽著他的笑聲,沒骨氣地抖了抖,真該撞死的。
現在朋友是做不成了,可也絕不能成為敵人。
茭白猜到齊霜從此不敢在他面前耍小手段了,他卻不覺得前方已經通暢光明,畢竟沈寄那老東西,他暫時就沒辦法報復。
哎,小人物的翻身路難啊,像齊霜那麽蠢,又自作聰明,還能利用的富家子弟是稀有物種,遇到了是他的福分,要好好愛護。
吃飯的時候,茭白坐在老太太左手邊,他的位置是未來兒媳的位置,齊霜不在,就他一個人,成了個靶子,多的是眼刀往他身上飛。
“小秋,聽說霜霜那孩子過敏住院了?”老太太問道。
茭白看著一堆的素菜,蔫了吧唧地應聲:“嗯。”
這桌上只有兩個外人,一個是戚以潦,一個是他,就連齊子摯都沒被安排過來。
而戚以潦就在他對面,正對著的,一抬頭就能看得見。
這會兒戚以潦參與進了這個話題,他吃了杓蓮子湯:“齊家老么過敏了?怎麽現在的小朋友體質都這麽敏感。”
桌上的沈家人都以為戚董說的“都”是包含自己身邊某個情人,這不方便問。
但要是沒人回應的話,又顯得冷落了戚董。
幾秒後,老太太用嘮嗑的方式問了。
“小張啊。”戚以潦指指對面的茭白,一副長輩關心小輩的口吻,“小張也是過敏體質。”
茭白:“……”
一會叫小李,一會是小張,怎麽著,老子身上扛著百家姓是吧?